回到家后，李圖什么也沒有做，只是等待去看通番船的李通。一直等到晚飯時分，李通才回到了家里。
“看到船了么？”
一見到李通，李圖就焦急地詢問。
聽到哥哥詢問，李通大聲說道：
“見到了，好大的船，停在梅灣里。那船足足有三層屋子高。尖尖的船底，大大的船身?！?p> 接過李圖遞過來的葫蘆瓢，喝了口水，李通興奮地接著說道：
“船首是平的，船尾有木頭城樓，高高翹起來?！?p> “那桅桿好高，高到天上去了。桅桿上有三面大帆，中間大兩頭的小。”
確認(rèn)是一艘大船，李圖心里一喜，又問道：
“船上的人呢？”
聽到哥哥問話，李通臉上一變，停止了揮舞的手勢，雙手握拳說道：
“上面有好多人，有幾個人留著大胡子，有幾個人沒胡子，還剔著光頭。船上好像有不少弓刀，有幾個人還舞刀弄槍的?！?p> 李通想了想，又說道：
“不過有人往船上送貨?！?p> “我們躲在石頭后面看了好久，看到有十幾個人沿著海岸擔(dān)著四擔(dān)貨物來，運上了船?！?p> 有人運貨，看來是艘商船。
這個時代的海面上，可不太平。到了海上，就沒有王法和規(guī)矩了，弱肉強食，殺人放火和玩似的。東亞的海面上，各種海賊和西方人的劫掠船橫行霸道。即便是商船，也要武裝自己，否則幾下子就要被海盜們搶個干凈。
李圖也了解一些明末的歷史，這會聽李通的描述，他知道這是艘武裝商船。
“船上的人有上岸的么？”
“船躲在一個凹進(jìn)去的懸崖海灣里。有一小半上了岸。有十幾個人在岸邊搭了帳篷，其他人都守在船上?！?p> 聽到李通的話，李圖在屋里跺了幾步。
海上風(fēng)浪顛簸，從海外做貿(mào)易回來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賺到錢，一般人都急于到城鎮(zhèn)里休息，找些樂子。但這艘船卻躲在梅灣里面，不敢開進(jìn)漳州東面的通洋大港月港。顯然這是一艘走私貨船。
明末，也就是十七世紀(jì)初，正是大航海的時代。西方的冒險家們載著大炮駛向深海，掠奪非洲，開拓新大陸，在四個大洋上乘風(fēng)破浪，開著裝滿了黃巾和象牙的帆船回到家鄉(xiāng)。這個時代的英雄，便是這些進(jìn)取冒險的弄潮兒。
費迪南德·麥哲倫，克里斯托弗·哥倫布，弗朗西斯·德雷克，威廉·丹彼爾，亨利·埃夫里，這些探險者或者大海盜的名字，照耀著這個時代。便是在東方，也有鄭芝龍，鄭成功，李旦等響徹歷史的武裝海商。
來到這個時代，李圖當(dāng)然是不愿意做一輩子的農(nóng)民的。作為一個穿越者，作為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在土里刨食算什么？
但是這明末的時代，哪里有明路？
是賣命讀書考取功名，加入東林黨、復(fù)社步入仕途？這條路不通！且不說仕途艱難，便說這年齡就不行。李圖已經(jīng)十八歲了，再去讀四書五經(jīng)年齡太大了。便是用手段取了功名，恐怕到時候已經(jīng)天翻地覆，改朝換代了。
是去東北從軍，抗擊建奴拯救華夏？以明末的腐朽官場，糜爛軍旅，李圖不相信自己能通過一己之力改變?nèi)诵?，改變歷史。真要去參軍，絕對是炮灰一個。
去西北投靠李自成？那是死路。山海關(guān)一戰(zhàn)，李自成的百萬大軍還不是灰飛煙滅。
最后一條路，就是去建州投韃了。可是剃發(fā)為奴，屠殺同胞，那也不是李圖能做得出來的。
只有做海商一路，前途光明，進(jìn)可攻，退可守，正是一條光明大道。向大海取榮華富貴，才是好男兒的作為。
自從那天聽弟弟說到通番船，李圖就心里一亮，仿佛看到了一條明路。
即便是家里的這四十兩債務(wù)，這大山一樣壓在李家身上的債務(wù)，李圖也要向這條明路索取解決辦法?，F(xiàn)在這艘通番船，就像是李圖的未來一樣，擺在了李圖的面前。
當(dāng)然，海上風(fēng)高浪急，有時候甚至?xí)錾巷Z風(fēng)，出海是有風(fēng)險的。
不但如此，在這個十七世紀(jì)初的東亞，并沒有哪家海商海盜能夠壟斷海面，各個勢力用武力，智力和膽略互相競爭，攻伐不斷。商船出海，時常會遇上海盜被劫掠一空，甚至有被殺的風(fēng)險。
但正因為如此，海商需要有本事的手下。
海盜的風(fēng)險，讓各個船主都不得不網(wǎng)羅武勇過人的好漢，為自己的遠(yuǎn)洋貿(mào)易保駕護航。
風(fēng)險越大，收益越高。波濤洶涌的大海上，正是李圖這一身武藝的用武之地。
李圖又搜腸挖肚地盤問李通，一直把李通看到的船舶情景，細(xì)節(jié)，問了個遍，這才放過李通。
吃過晚飯，李圖暗自盤算了一晚，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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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圖和李通脫了孝服，換上尋常衣物，一起去尋那通番船。
出發(fā)之前，兩人在集市上買了兩個西瓜。
那些船工水手們既然下不了船，生活物資上自然不方便。便是有米飯蔬菜，瓜果總是缺乏的。拿兩個西瓜去，也算是見面禮，話也好說些。
兩人捧著西瓜從鎮(zhèn)東頭出去，翻過大井嶺，穿過樓仔村，越過后庭山，走了兩刻鐘，這才到了那通番船停泊的梅灣。
那梅灣是一片懸崖峭壁，在其中有幾十處凹陷進(jìn)去的地方可以隱藏船舶。兩人在峭壁下面的沙灘上繞過去，又走了半刻鐘，才找到那艘走私貨船。
繞過一個峽谷，李通往前一指，激動說道：
“便是那艘大船！”
李圖往前一看，看到了那艘三桅中式帆船。
那艘“大船”，在李圖眼里，當(dāng)真算不上有多大。
按照后世的標(biāo)準(zhǔn)，這艘船的排水量大概也只有三、四百噸。后世遠(yuǎn)洋的船都是幾千噸幾萬噸的，幾百噸的船都是袖珍船了。
但在這個時代，對比常見的漁船，這水上有三層甲板的通番船已經(jīng)算是巨艦了。
那船下面的沙灘上，支著十幾個帳篷。帳篷的中間是一個大火堆，大概是水手們烤肉做飯的地方。十幾個人在那帳篷里外，或站著或坐著。旁邊的帆船上面，還有幾十人。
李圖點了點頭，抱著西瓜走了過去。
走到那船十丈開外，兩人被那些船工們看到。帳篷附近的人朝這邊大聲呼喝：
“來者何人？”
李圖舉著西瓜大聲說道，
“我是來賣瓜的！”
看到李圖舉起來的西瓜，那些水手們沒有什么激烈反應(yīng)，讓兩人靠近了。
這艘通番船雖然是走私的，但是其實已經(jīng)有不少附近人知道這艘船的存在。實際上，這條走私船船主早已買通當(dāng)?shù)毓俑?，并不會有人來追查。之所以躲避到梅灣，是因為不能光明正大地貿(mào)易，給人留下話柄。
停在暗處，官府可以說我不知道有走私船。如果這船停在明處，官廳的人就沒法假裝不知道了。
這船來漳州做貿(mào)易，還要有人接應(yīng)，要大量的裝貨補給，所以所謂的掩人耳目，也只是做做樣子。
真正沒有買通官府，沒人接應(yīng)的船，是沒法開展貿(mào)易的。
看到李圖二人，水手們并沒有緊張。大概此前也有其他人拿東西來販賣，這些水手們都習(xí)以為常了。
等兩人走到帳篷跟前，一個水手走了過來。那水手穿著大明短衣，卻剃著日式武士月代頭的。他看了看兩人的西瓜，說道。
“瓜挺大，多少錢？”
李圖有些奇怪這個水手的打扮，多看了幾眼，這才說道：
“不要錢！”
聽到這話，那個月代頭愣了愣，疑惑問道，“那你們是來做什么的？”
“我要入伙！”
聽到哥哥的話，李通一下子滿臉震驚，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驚訝地看著李圖，李通吶吶說道：“哥哥？”
月代頭上下打量了李圖一番，疑惑問道：
“入伙？”
“你有什么本事？”
挺直了胸脯，李圖淡然答道：“我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