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氏看到張老太迷茫的神色，知道她并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再一看懷里長得玉雪可愛的女兒，一想到她要離開自己身邊，心里就一抽一抽的。奶了九個月的孩子，日日夜夜跟在身邊的，怎么舍得送出去呢？
想到這里，萬氏鼓足勇氣，說道，“娘，你忘記了，那老楊頭脾氣可壞了，都說一拳能打死一只山大蟲的。他前天送來的皮子，是他十分看重的，要是我們弄丟了，都不不消親自來，只讓小實(shí)兒過來，就夠我們受了。娘，你看，你還是趕緊去找找，好好想一下把老虎皮放在哪里吧。”
萬氏向來寡言少語，只知干活，難得一口氣說這么長的話出來，還當(dāng)著兩個生人的面。她只怕自己說的張老太不懂，或是張老太懂了也未必聽她的，因此特意提到小實(shí)兒和老楊頭的豐功偉績。
張老太這回聽明白了。什么老虎皮，老楊頭給她們的皮子都是白送的，就算損灰了那也是她們的損失。萬氏明著說老虎皮，暗里指的是四丫吧？
四丫可不是她們家撿來的孩子，而是老楊頭寄養(yǎng)在張家的，這半年多來老楊頭獵到什么好東西都往她家這里送，不都是沖著四丫來的嗎？以老楊頭對四丫的重視來看，若是沒有經(jīng)過他同意，就讓這兩貴公子把丫頭給抱走了，還不知道他會怎么樣呢？
張老太雖沒有見過老楊頭發(fā)脾氣，但這種隨便將一只野豬扛下山的人，力氣能小了？再說就連小實(shí)兒一個幾歲的娃兒，就有那種驚人的力氣了……
關(guān)鍵是若她將孩子送人了，理虧的是她呀。
這些分析說起來話長，但在張老太心里，只不過一剎那間的事情。兩位貴公子能給多少報酬還不知道，可眼前，老楊頭給她家的是看得見摸得在的實(shí)惠，拿著心里踏實(shí)，老楊頭的武力威脅也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
張老太想著臉上重又堆起笑容，“兩位貴人公子，我聽說你們大戶人家，小妾生的孩子不過是半個奴婢，值當(dāng)你們這樣親自出來尋找的？再說了，我可沒聽說過誰家收養(yǎng)了個小孩兒啊，只怕那賊人多數(shù)是斬草除根了?！?p> 老天保佑，她可沒有說假話，她確實(shí)沒聽說過別人家收養(yǎng)了個小孩兒，這小孩兒可不就養(yǎng)在她家嗎，自然不是別人家的了。
那兩人對望一眼，眼里有著滿滿的懷疑，“世間豈有這種巧事，這小女娃確實(shí)十分肖似我家主子?！?p> 張老太呵呵笑道，“可不是，這也是真巧了。老三家的，得虧你提醒我，你現(xiàn)在就跟我進(jìn)去找找那張老虎皮?！?p> “可是，二嬸讓我過去炒菜呢?”萬氏猶豫道。
“菜一會再炒也不晚。兩位貴人公子，你們先慢慢喝茶。”張老太說完，率先走了。萬氏十分害怕那兩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四丫的目光，轉(zhuǎn)過身子，將四丫擋住，這才跟在張老太身后。
張老太回到里屋，她哪里真的要找老虎皮，就是進(jìn)屋子里冷靜來了。她從懷里掏出那錠客人給的銀子，放在手里掂了掂，少說也有二兩銀子。
想想這兩人的出手闊綽，張老太不由得腦袋發(fā)熱，極想出去承認(rèn)這孫女就是撿來的?？捎窒胂肜蠗铑^的勇猛，以及自從養(yǎng)了四丫以后的種種好處，兩相對比，實(shí)在是拿不下決心。
“老三家的，你說是每個月都有一兩銀子好呢，還是一下子就有十兩銀子好呢？”張老太問道。若四丫頭真是這兩公子的小主子，她肯定能拿到一筆酬謝金的吧。
萬氏道，“娘問這些我不懂，不過，我聽說村東頭的張老賴就是發(fā)了一筆橫財(cái)后，才染上賭癮的，聽說不到半年就把兩百多銀子的家產(chǎn)都敗光了?！?p> 婆媳倆低聲議論起來，一個是舍不得孩子，另外一個是舍不得銀子。陳日泓乖乖地躺在萬氏懷里，聽著這婆媳倆嘀咕，心里琢磨著那對貴公子的話。
她還記得親娘叫她爹“三爺”。依稀記得是三爺家里有母老虎坐鎮(zhèn)的貴家公子。
那派人來追殺她的，說不定正是三爺家里的母老虎派來的。
可不能回去??！至少在她有自保能力之前，她完全不想認(rèn)祖歸宗。
好在萬氏提醒了張老太。要不然，張老太說漏了嘴的話，她未必就還能在張家過安穩(wěn)的生活了。
陳日泓想了下剛才萬氏提醒張老太的那番話，她覺得自己真的要重新認(rèn)識一下奶娘了。
萬氏，似乎并不像她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懦弱，一旦事情發(fā)展越過了底線，她并不會因?qū)Ψ奖容^強(qiáng)大而讓步。
婆媳倆個在房里嘀咕了好一會兒，便把陳日泓留在房里，叫了二丫、三丫過來看著她，便一起到廚房去了。
萬氏年輕，走在前面，二房的楊氏正在給土豆削皮，看到萬氏進(jìn)來，沒好氣地罵道，“喲，三嬸這是帶娃兒帶得骨頭都軟了不是？請你燒個菜我還請不動你啦？真是多吃了幾塊豬肉就金貴了，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生下個兒子來。”
楊氏嘴上不留情，一開口就戳人心窩子。萬氏最耿耿于懷的就是生不出兒子。楊氏說完了才發(fā)現(xiàn)跟在萬氏身后面無表情的張老太，“咦，娘，你怎么來了？”
自打她進(jìn)了門，就很少看到張老太下廚房——除了家里炒肉片的時候。
“有那時間磨嘴皮子，還沒時間炒菜嗎？外頭人等著呢！這要是靠你們侍候，我得活活餓死！”
楊氏訕訕，她沒想到張老太護(hù)著萬氏，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忙低了腦袋繼續(xù)削土豆皮。萬氏抿了拒唇，不吭一聲，蹲下身子拿起藍(lán)子里的土豆就開始削。她功作飛快，刷刷刷的不到一會兒就削好了一菜藍(lán)土豆。
張老太看這兩個兒媳婦忙碌，看了一會兒，便覺得煙熏火燎地十分難受，想了想，叮囑了楊氏幾句話，便去找大郎媳婦的屋子了。
大郎媳婦李氏是大戶人家做婢女的出身，張老太覺得她見識廣，見過世面，一有什么事，都喜歡聽她的意見。張老太就是有這點(diǎn)好處，從來不會不懂裝懂，不懂的就問。
當(dāng)初老楊頭將四丫抱過來，要將四丫給萬氏養(yǎng)，自己不同意，花娘子還鬧了一回。這事村里的人都知道，若那兩位貴公子出去隨便一問，就知道四丫不是她親孫女了。
這事兒怎么圓過去，張老太發(fā)了愁，還得看大郎媳婦有沒有什么好主意。
歡顏若夢
這一章是補(bǔ)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