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九,是花娘子的第九個兒子,長得英俊,可就是流里流氣的,讓四丫很是看不上眼。
比如這淺紫色的花,河邊多的是,開了一大片,花小九摘哪朵不好,非要來摘她面前的這一朵?
花小九揚起手中的花兒,對著四丫笑,“好看是吧?送給你的?!?p> 四丫拒絕,“我不要。誰要你送?”搶我的花送給我,什么邏輯呀!
二丫三丫齊聲道,“對,你走開啦,不要影響我們打豬菜?!?p> “這片地又不是你們的,你們打豬菜,我也打豬菜啊?!鄙倌昴榛ㄎ⑿Γ耙矝]見過這樣別扭的人,明明喜歡這花,我好心幫摘下來,卻又說不要。哦,對了,一定是你不喜歡這野生的花對不對?我家院子里有很多花,有菊花、梅花、桃花、油菜花,四丫頭,你喜歡什么花?我去摘。”
四丫睨眼看他,“我要菊花,你能去摘來嗎?”
少年道,“好,我馬上去。”笑呵呵拔腿跑,沒幾步便又返回來,“不對,菊花還沒開呢,要不,你要別的花?”
“家里沒有就別吹牛,嘴上說得漂亮,結(jié)果啥也沒有,那別站這里礙眼了,我們要打豬菜了?!彼难緵]心思再理他。毛還沒長齊的少年,就要學(xué)別人泡妞嗎?花小九這十幾歲的年紀(jì),在她眼里只是初中生呢。
二丫朝著四丫招手,“快過來,這邊有野菜呢?!?p> 三姐妹一人挎著個竹籃,將河邊能見到的野菜往竹籃里裝。四丫摘下一朵紫色的花,和那一片片竹葉形狀的葉子,確認(rèn)那個長得旺成的就是空心菜,便挑著嫩的摘到竹籃里。她一邊摘,一邊觀察思索。常言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張家村背靠大山,面向平原,要平地有平地,要高山有高山,要水源也有水源,青山綠水,肥沃之地,怎么村里人生活得那么窮困呢。
剛穿來時,她是有兩個奶娘侍候,丫鬟也有好幾個的富家千金。當(dāng)時她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親娘有多富,可在張家過了這些日子,尤其是認(rèn)識到這里貨幣的購買力以后,她才知道,她原來生活的家庭,張家連一個手指頭兒都比不上??上вH娘讓瑤水收拾出來的那個包袱,都被那路過的猥瑣男人拿走了。
四丫摘著摘著,忽然目光被眼前的一顆植物吸引住了:這顆植物長得不高,葉片曲張像龍的五個爪子。這不就是五爪金龍嗎?她跟鄉(xiāng)下的姥爺姥姥一起生活時,經(jīng)常跟著爺爺去采中草約,爺爺閑來無事,教她背“藥性歌”。還教了她把脈和認(rèn)識一些常用藥。這個五爪金龍,對跌打損傷、散瘀消腫有奇效。
這個好,可以治大姐臉上的傷。
五爪金龍一般是長在深山林蔭下,沒想到在河邊也有。四丫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采下這一株藥材,將它放進(jìn)竹籃底部,上邊蓋上空心菜。發(fā)現(xiàn)了五爪金龍后,她注意力不再放在野菜上,隨即又找到了一株丁茄,這個也是大姐用得著的。
技多不壓身,當(dāng)年跟著爺爺辨識那些藥材時,根本就沒想過還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四丫開心地哼著歌,惹來了花小九若有所思的目光。花小九像只跳蚤,跟在她前后左右,保持了一個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在裝模作樣地采野菜。偶爾四丫瞧他一眼,他就飛快地把眼神飄走。
四丫又打到了株五爪金龍時,花小九湊上前來了,手里拿著一把鮮嫩的紅苕葉,“四丫,這個給你?!?p> 四丫搖頭,花小九指著她手里的五爪金龍說道,“你手里這個不能吃,拿回去充數(shù)肯定會被你阿奶罵的?!?p> 二丫一直注意著花小九的動靜,看見花小九又溱到四丫身邊去了,便大聲叫起來,“四丫,摘夠了,咱們回家!不要理那個痞子!”
花小九聽了將手里的野菜往地上一扔,氣沖沖地說道,“真是好心被當(dāng)成驢肝臟,不要拉倒!我娘總說你聰明,我看你笨得很嘛,有現(xiàn)成的野菜不要,非要拿那野草充數(shù),回去你阿奶罵你,你可別后悔!”
少年大踏步地走了,太陽在他身上灑下一路光輝。二丫低聲道,“他娘也沒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生的兒子多嘛?!?p> 四丫卻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羨慕,這明明是吃不差葡萄就說葡萄酸啊了,不得不說,萬氏對女兒們那一通母憑子貴的教育還是有辜有關(guān)效的。
四丫頗感抱歉,她不要花小九的野菜,其實是因為不想拿別人的,沒想到卻被花小九誤會了。
不過四丫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頭,她很快就看著眼前的河水和綠地陷入了沉思。守著這樣的寶地,過著窮困的日子,四丫覺得張家村的人實在是太不會生活了。
二丫看到四丫藍(lán)子里的菜很少,回去的路上,悄悄地將自己籃子里的菜拿了點放到四丫的藍(lán)子里。三丫看到了,撇了撇嘴,卻沒有說什么,畢竟四丫比她小了好幾歲,摘得自然比她們少得多。
一行人回到家里,還沒見家門就聽到院子里一陣喧鬧,還夾雜著雞咯咯咯的叫聲。
三個人加快了腳步,跑進(jìn)院子里,只見一只母雞在驚慌地上躥下跳,楊氏帶著一雙兒女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廂房門口,張老太在院子一頭大聲指揮,“抓住!抓?。∵@邊,這邊!哎,又跑了!”
在她的指揮下,萬氏這里撲撲,那里抓抓,可就是沒有將母雞抓住。
院子里有張生面孔,是個長得有些白的肥胖男子,耳朵大大肥肥的,雙下巴厚厚的,肚子鼓起來像懷孕五個月的婦人。四丫一見,腦中便閃過四個字,“滿腦肥腸”。
那肥腸男人看見幾個姑娘走進(jìn)來,不由得眼前一亮,道,“老太太,這看這雞不必抓了,我不吃雞也可以的……”
不吃雞也可以的,到屋里喝口茶,潤潤喉嚨,看看姑娘就好。
可惜張老太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只以為萬氏的蠢笨讓外人也看不下去了,不禁七竅生煙,道,“那不行,難得您這雙貴足來我家,不殺只雞哪成。老三家的,你也太沒用了,走開,讓我來!”說著一撩衣袖就要上前。
萬氏愣愣地站著,楊氏在遠(yuǎn)處喊道,“娘,萬萬不可,閃了腰怎么辦?大丫,你還躲著裝死做甚,還不趕緊出來捉雞,那雞是你養(yǎng)的,它最聽你的!”
楊氏這一喊,張老太也醒悟過來了,扶著腰叫道,“大丫,大丫,出來捉雞了,你耳朵聾了,這么大動靜你沒聽見?”
不一會兒,大丫低著頭慢吞吞地走了出來。
肥腸男人充滿興趣,“老太太,這就是你們家大丫?怎么走路低著頭呀?”
“大丫,抬起頭來,家里來客人了,不要做那小家子氣的樣子!”張老太說道。
大丫抬起頭,一張胖得像大饅頭的臉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里,饅頭臉上還畫著青紅色、烏紫色的班點。五彩斑斕,十分壯觀。
哎呀媽呀。
一聲驚呼,接著一聲咕咚,肥腸男人暈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