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西施舌

　　“那你看他那樣，像是長了記性嗎？急不得，慢慢來吧！”

　　小滿媽媽扔下笤帚，嘆氣道：”其實那個孩子也是該教訓(xùn)，給全村的大人小孩起外號取樂，起的五花八門，也很氣人！只是他自小就沒有了爹娘，叔叔養(yǎng)著，上學(xué)也差，整天提著籃子拾草剜菜的，嘴賤得很，可是誰又忍心去懲罰他呢，沒娘，，缺人疼愛，也缺乏教養(yǎng)，唉！”

　　聽到這里，彥波希這才放下了驕傲，覺得自己是有些錯，低聲對媽媽說：”我錯了，以后不會了！”

　　“站在這里好好反省吧！晚飯不用吃了！”陸萍?xì)夂吆叩淖吡恕?p>　　小滿的媽媽用手指戳著小滿的頭說，“都是你，把好好的大哥哥都帶壞了，我看最該揍的是你！”

　　”不，大媽這是我的主意，跟小滿無關(guān)！“，波希趕緊把小滿攬到身邊護(hù)著，生怕大娘也打她。

　　”你呀，哎！“，大娘說完氣哄哄地回屋了。

　　此時院里就小滿和波希了，她拉了拉波希的手晃晃，仰臉看著波?？薜溃骸安ㄏ８绺?，是我讓你挨打的，很疼嗎？”

　　波希低頭看著只長到他大腿跟那么高的小滿，用手刮了一下她的小翹鼻子，笑著對她說：“沒事，他以后保準(zhǔn)再也不敢給人起外號了！”

　　波希一直站在院子里反省，小滿端著水過來，遞給他一小布袋花生。

　　“娘給的，快吃吧！”

　　兩個人邊吃邊偷笑，好像根本沒有挨打這件事發(fā)生一樣。

　　后來小滿和波希才知道，當(dāng)天晚上，兩個母親又一起去看望了被打的“提籃子”，提籃子因此哭了一個晚上。

　　從此以后，“提籃子”再也沒有欺負(fù)過小滿，而波希也再也沒有和村子里的孩子打架。

　　經(jīng)歷了這件事，孩子們似乎是懂了些什么，滿家三姐妹的綽號漸漸變成了鄉(xiāng)村人對美好生活的一種向往......

　　“先生想什么好事呢？這樣開心！“

　　彥波希經(jīng)租傘人一問，神思才回到現(xiàn)實中。

　　他手搭涼棚看了看海灘，想找找張陽在哪，可那些下了水的人，就像下在鍋里的餃子一樣，根本分不清張三李四。

　　看看時間還早，他轉(zhuǎn)身換個姿勢，繼續(xù)休息，目光又延伸到海灣的東北角。

　　只見那里高樓聳立，巍峨入云，樓盤緊挨著樓盤，推擠成一片鋼筋水泥的層林，他感慨時光飛逝，感慨滄桑巨變。

　　古老的香洲和自己離開時比早已天翻地覆，那么自己所熟悉的人呢？小滿如今又會變成了什么樣子呢？對面相逢，自己能不能認(rèn)出她來，擦肩而過，小滿又會不會認(rèn)出自己呢？

　　這樣想著，彥波希的心便惶惶起來，好似那剛剛風(fēng)干的眼淚，又流到心里去了，沉沉的，猶如被雨水打濕的芍藥。

　　他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肢體，再轉(zhuǎn)身望向西南方，看見的竟是云雨峰與自己正遙遙相對。

　　它依然那么雄偉兀立，歷經(jīng)滄海桑田，承受宇宙轉(zhuǎn)圜，傲視人間的更迭輪回。

　　云雨峰啊云雨峰，我們終又相見了，很快我就會去訪你，探你，尋找了，不知還能否看到我們曾留下的足跡.？

　　那些錚錚的誓言，像帶著翅膀，飛到他耳邊，”蒼天在上，大海作證”，彥波希說一句，小滿跟著學(xué)說一句。

　　“我，彥波?！?p>　　“我，滿庭芳”

　　“在此結(jié)拜為兄妹，從此天涯海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永不相棄！”

　　這正是他們在云雨峰下結(jié)拜的誓言，想不到這誓言在現(xiàn)實面前卻是那么不堪一擊，一別四十載，兩地不相知。

　　彥波希正思緒渺渺，張陽赤腳來到近前。

　　“老師，您也下水就好了，里面可涼快了！看，我撿的！”

　　張陽穿著濕漉漉的泳衣，手里舉著一個大大的貝蚌，向他炫耀。

　　“噢，你發(fā)財了！”

　　彥波希發(fā)出一聲贊嘆。

　　“這里面會是什么樣呢？又會是什么味呢？”，張陽對自己撿的這個寶貝充滿好奇。

　　“煮熟了，就知道了！”

　　彥波希支付了攤位租金，抬眼再望了眼云雨峰，對張陽說：“趕快換衣服，找地方吃飯！”

　　張陽換好了衣服，彥波希帶他就近海邊找了家叫“一網(wǎng)漁”的小酒館，憑著記憶，點了幾個漁家菜后，又把張陽撿到的西施舌交代給店家，“老板，麻煩把它煮熟！”

　　“呀，是自己海里撈得？真是好手氣！我干脆給你做個盅吧？”

　　“隨您意！”

　　店家笑著接過來，就拿去加工去了。

　　飯菜很快上來，彥波希逐一先品嘗了一下，心中失望，因為再也吃不出當(dāng)年的那個味道了！

　　等到店家把那個用西施舌做的湯盅拿上來，彥波希示意他說：“是他撈的!，給他！”

　　張陽低頭一看，盅里不過是一個大貝殼里有塊紅紅的貝肉，他用筷子夾到嘴里嚼嚼，確實鮮美。

　　彥波?？粗氏氯?，才說：“你剛才吃進(jìn)去的，叫西施舌，就是西施的舌頭！”

　　“?。?？西施的舌頭就這樣？也沒什么感覺嘛！”，張陽想想剛才吃得是西施的舌頭，就像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后悔咽得太快，沒有再仔細(xì)品味。

　　彥波?？粗⑽l(fā)笑，”你小子，心不正！“

　　一番說笑之后，二人開始吃飯。張陽敞開肚皮，吃了個大飽，吃得打起了飽嗝，惹來彥波希一陣善意地數(shù)落。

　　趁老師結(jié)賬的時候，他跑去店家的海鮮架看到那里也有西施舌，標(biāo)價每只二十八，不禁咂舌，真貴！

　　”這東西全國沒幾處有，能不貴嘛！“。

　　出了飯館，彥波希才對他說出了西施舌昂貴的原因。

　　”老師，那這東西也能入藥？“

　　”藥食同源難道你忘了？”

　　張陽笑笑不再作聲。

　　二人驅(qū)車回到靈韻大酒店時已近晚上八點，師徒二人各自回房間休息。

　　張陽累了一下午，身子一著床，很快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彥波希卻在隔壁躺床上瞅著天花板出神。

　　當(dāng)年父親建的那個中藥研究所還在不在了呢？

　　我什么時候才能見到小滿呢，她是不是真如我們約定的一樣當(dāng)醫(yī)生了呢？

　　我走以后，她一家到底遇到了什么？為什么我給她家那么多封信，無一回復(fù)？

　　他們一家現(xiàn)在都還好吧？

　　彥波希浮想聯(lián)翩，輾轉(zhuǎn)難眠，往事的閘門打開，如凍云翻卷，徐徐呈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