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隨江水,順流而下。一步一景,風光旖旎,處處令人驚嘆。
小紀此時盡著自己最大的努力講解風景。
她每次講完休息的時候,老紀都要給女兒遞上水杯,然后豎著大拇指說:“講得好!”
小紀卻說:“光你說好還不行”,轉而又望向彥波希,“還得這位先生說我講得好,才算真的好!”
說完,清亮的眸子直看著彥波希,似是在等待他的評語。
“講得確實很好,我很喜歡!”,彥波希從悲傷中收回心思,面對著其樂融融的父女,他愿意給他們錦上添花。
“謝謝彥先生!”
小紀鞠躬謝過,有些志得意滿。
老紀怕她驕傲,緊跟著敲打,“先生說好,那是鼓勵你,你可不帶驕傲的!”
“爸,我知道!”
小紀扭了一下身子,盡顯小女兒撒嬌的嬌羞,讓彥波希很是羨慕老紀。
等她走了,彥波希湊到老紀面前說:“老哥苦盡甘來了!”
他知道一個單身父親養(yǎng)育孩兒的不易,那個“苦”只有親身體會的人才知道。
“是??!”,老紀被他一說,勾起往事,“當年我家情況特殊,孩子也跟著沒少吃苦?!?p> “怎么個特殊啊?”
彥波希聽他這樣說,頓感蹊蹺。
“她媽媽在她出生后不久,就瘋魔了跑丟了。我一個男人家,東一口西一口的討著奶養(yǎng)她的命啊!后來就靠養(yǎng)了一只母羊,才把她養(yǎng)大的。那時候的難,唉,現(xiàn)在都不敢回想!”
老紀眼圈都有些發(fā)紅。
“那她的媽媽,就一點線索也沒有嗎?”
“哪去找?。堪?,估計已不在了吧!”
老紀低頭哀嘆,彥波希分明看到兩滴眼淚跌落在甲板上,摔成了兩朵水花。
“那你沒去公安局報案尋找?”
“報了,可至今就是沒有音信啊!”
老紀的話音里摻雜了哽咽,彥波希也替他唏噓。
同時天下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他想到了小紀,也想到了彥陽,相比之下在物質方面,自比老紀要好很多了。畢竟輕輕遇難的時候,彥陽都已是十幾歲的孩子了。
“孩子知道這些嗎?”
“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那你怎么不再找個人一起過,也可以幫著你撫養(yǎng)孩子?”
“我不敢冒險啊!天下的后娘,有幾個對丈夫前妻的孩子是真好的?我不能讓她吃了沒娘的苦,再吃后娘的苦。再難,我也要自己好好把他養(yǎng)大。等她嫁了人,再說吧!”
彥波希由此對老紀刮目相看起來,在這方面,他找到了一個知音。
“有你這樣的父親,孩子也算是有福了!”
“嘿嘿,盡心就是了!”
老紀憨笑,臉上的悲戚已無影無蹤。
據(jù)老紀話說猜測,彥波?;旧峡梢耘袛?,老紀的妻子應該是得了產后抑郁癥。如果當時有好的照顧和醫(yī)治,是完全可以治愈的。
只可惜她生不逢時和地,竟然錯過了治療,造成了這一家人的不幸。
“現(xiàn)在孩子已經長大了,往后你有什么打算呀?”
“還能咋樣啊,過一天算一天唄!”
老紀找個位子坐下,望著江心發(fā)呆,繼而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煙卷,含在嘴上,半天沒找著打火機,只好把煙又放了回口袋。
看著老紀沒著沒落的樣子,彥波希笑著湊過來和他說話,或可減少他點煙癮之苦。
“孩子的母親走失多年了,其實按法律,你是可以再婚的!”
“嘿嘿,算了,像我這樣,誰愿意跟著受罪?。 ?p> 老紀有意回避話題,他覺得女兒不結婚,他是不可能再二婚的。更何況,他心里還存著一絲的幻想,“萬一哪天孩子的娘找著了,他不能讓她無家可歸不是?”
“你還是放不下孩子的媽媽呀?”
“......”
老紀無言地點了點頭。
“其實當時她的病如果治療及時得法,應該是可以治好的,只可惜.....”
彥波希沒把話說完,他意識到此時再說這些,已毫無意義。
“你知道她得的是啥?。俊?p> 老紀對他說的有些懷疑。
“嗯,根據(jù)你說的情況,應該是產后抑郁癥吧!”
“你怎么知道?”
老紀懷疑地對彥波??戳擞挚?。
彥波希一笑解他疑惑,“實不相瞞,我是個醫(yī)生!”
“醫(yī)生?你真的是醫(yī)生啊!那,那要是找著人,現(xiàn)在還能不能治了?”
老紀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之火,他的腦海里,立即涌現(xiàn)出妻子瘋魔時可怕的模樣,要是早能遇見這位醫(yī)生,說不定.......唉!都命??!
“現(xiàn)在難說,不知道這么些年來,她經歷了些什么,這對她十分重要。其實,現(xiàn)在需要做的,是馬上找到她!”
“唉!誰說不是嘛!”
老紀哀嘆又撒急。
“你出去找過她嗎?”
“找過。孩子上學前的那幾年,我曾經帶著孩子邊打工邊尋找,后來孩子得上學了,就只能回家了。也就沒再找,再后來一直沒有消息,慢慢的,我也死心了!”
老紀的話包含著萬念俱灰,彥波希不免為之動容,覺得該幫他。
“這樣啊,回去以后,你再去找公安部門問問,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有了更好的找人辦法。比如像DNA檢測法,網(wǎng)上尋人之類的辦法,都可以試試?!?p> 彥波希這樣說,是因為他想到了基因遺傳學在案件偵破中的廣泛應用,許多憑感覺難以確定的人物關系,通過這個方法可以十分精確地確認。
“你說得是,那我回去就試試!”
“對,我呢,也對這方面的消息給你留意著。”
“那敢情好!”
話說至此,恰巧小紀轉回來,手里抱回來幾瓶礦泉水分給他倆,并提示他們,“馬上就要看到神女峰了。這個景點是是這一段江景的精華部分,你們可千萬不要光顧著說話錯過了!”
二人聽罷起身,來到船沿邊上聽小紀給他們講解。
船上有好多個旅行團,導游們的講解因為擴音喇叭的作用,此起彼伏,相互干擾。彥波希和小紀的爸爸必須緊挨著小紀才能聽清楚。
隨著航船的行進,一根巨石突兀于青峰云霞之中,恰似一位美麗動人的少女在群峰矗立的大江邊亭亭玉立,靜候來人。
游客們齊聲驚呼,紛紛留照。彥波希也急忙打開背包,將妻子的照片抱在胸前,讓“她”與自己一起觀賞這處奇觀。
小紀則舉著喇叭提高了嗓門努力讓聲音能清楚些。
“現(xiàn)在映入我們眼簾的是巫山十二峰之最的神女峰,這是巫山的一座標志性自然景觀。關于神女峰的傳說很多,人們最津津樂道的是.......“
小紀在講解過程中,自然看到了彥波希的一系列舉動,心中的疑云頓時消散。
原來,先生每每與之對話的是一張黑框照片里的女人??!
小紀在看清那張有著燦爛笑容貌美如花的女人的臉時,整個人都驚呆了。
船上的大多數(shù)人,自然知道被框了黑邊的肖像是什么意思,剛剛熱烈的氣氛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怎么還把遺像帶船上來了!”
有低低地私語傳過來,沖擊著彥波希的耳骨神經。
彥波希懊悔自己考慮不周,沒有把相框取下來。其實,對于他來說,任何一張卿卿的照片都是一樣的。只是因為這一張自己常常和她相對言語,故而他想都沒想就帶來了。
“這多不吉利啊!”
“離遠點,怪滲人的!”
“.......”
有些人怯怯地離開了,倒是給彥波希和老紀留出一塊空間。
沒了遮擋,父女二人看得更加分明。
“先生,您這是........?”
老紀和小紀齊聲驚呼。
“噢,我妻子。”彥波希抱著相框面對他倆做了解釋,“我曾經答應她,退了休帶她出來玩,可是她已經先走了一步,所以,我就只能帶照片來了?!?p> 彥波希語調很平和,但眸子卻泛起上了一層水霧。
“哦,哦,哦,原來你也是個不幸的人?。 ?p> 老紀內心震驚又復雜地喃喃說道。
彥波希凄楚一笑,轉身繼續(xù)與“卿卿”看風景,他沉浸在自欺的幸福里,與“卿卿”喃喃細語,不再關心有多少人對自己側目。
老紀招手把小紀喚到身邊,指著彥波希的背影,小聲嘀咕:“你看清楚那照片了嗎?”
伺茗師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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