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伴,那群混小子怎么還沒來?”朱厚熜坐在武英殿的椅子上,一臉郁悶。
“萬歲爺爺,算算時辰,他們應(yīng)該要到了。”黃錦垂身說道。
“皇上,陸炳他們到了,正在殿外侯著?!币幻绦l(wèi)進殿稟告。
“來了?快,快宣他們進來?!敝旌駸虚_心道。
袁詣雖然著急袁宗皋的病,不過這個時候也沒法急。想著馬上就能見到朱厚熜,他心里激動莫名。
“宣陸炳、朱翎、駱平、王璨進殿!”侍衛(wèi)高聲唱著。
幾人排成一列,步伐整齊的正準備走進武英殿。
“站??!為何有五人?”侍衛(wèi)瞇著眼問道。
袁詣不慌不忙將令牌遞了過去。
“咦?”那侍衛(wèi)翻來覆去看了半響。
陸炳就沒好脾氣了,他喝道:“你知道他誰嗎?萬歲如果看見他,不知得有多高興!你還敢攔著?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
“這...”侍衛(wèi)猶豫了。他知道眼前這群半大不小的混小子,都是自己長官的長官的長官的公子少爺們,得罪了他們,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但是就這么放進去,萬一皇上發(fā)怒,自己不也得沒命啊。
袁詣笑了笑,對著說話那名侍衛(wèi)道:“職責所在,我能理解。你盡管拿著我的令牌去稟告就是,我就在這候著。”
說完他拍拍陸炳的肩膀,說道:“快進去吧,別讓皇上等急了,小心治你們的罪?!?p> 聽著這么一說,幾人均打了個寒顫,連忙排好隊走進大殿。
袁詣微微一笑,他背著手,悠哉的看著周圍的景色。
陸炳幾人進了殿,稽首行禮。
朱厚熜剛說了句平身,那侍衛(wèi)就進了殿。
“萬歲,殿外有一人請求覲見?!?p> “何人?”
“他沒說,只是遞上了他的腰牌。”說完侍衛(wèi)雙手舉過頭頂。
黃錦走過來,拿著那令牌。
咦,怎么這么眼熟?他用余光掃了一眼,雙眼猛地睜大,連忙小跑兩步交予朱厚熜。
朱厚熜正覺得奇怪,黃伴不論什么時候都是步履穩(wěn)健,這也是從小養(yǎng)成的禮儀習慣,怎么這會兒如此慌張。
他連忙拿過令牌,只看了一眼,猛地從椅子上站起。
這...這...
小五的令牌!怎么會在這兒?門外那人是?
朱厚熜的臉上散發(fā)出了從未有過的笑容,這是發(fā)自內(nèi)心最深處的笑容。從進京后,就一直沒有表露過得笑容!
“快...快宣!不,我親自去!”朱厚熜語無倫次的說道,說著說著他就往殿外跑!黃錦連忙也跟著跑。黃錦能跟隨,但剩下的宮女太監(jiān)可沒這個身份和膽子,萬歲沒下旨,誰敢亂動啊。
一群人呆若木雞,互相傻盯著,一臉的不知所措。
陸炳覺得這很正常,但是駱平、王璨、朱翎三人卻是大驚失色。朱厚熜是誰?那可是當今萬歲?。〈竺鲊闹磷鸢?!他要見什么人直接宣就行了,哪兒需要親自去接見?更何況,還是跑著去!見鬼了??!這袁詣和皇上到底是啥關(guān)系?。??今次來,算是開了眼了。三人對視一眼,情緒莫名。
朱厚熜這時哪兒還記得什么禮儀和身份,他現(xiàn)在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早點親眼見到這個人!見到這個深陷險境,卻還冒著風險,依舊為自己出謀劃策的人!見到這個自己從小就佩服和疼愛的人!見到這個不論何時何地都能給自己溫暖的人!
終于,踏出武英殿。
朱厚熜一眼就見到了背著雙手,正四處張望的那人。
“小五!”朱厚熜大叫一聲,聲音中透著一絲顫抖。
雖然時隔兩年,但是聲音依舊是那么的熟悉。
袁詣猛地回頭,看見了臺階上的朱厚熜。
兩人的嘴唇都有些顫抖,臉上是油然而生的喜悅之情。
“二哥!”袁詣忘了這是在皇宮,稱呼的對象是天子,他只是將心中的詞語說了出來。
兩個少年,終于在武英殿外,再聚首。
“好弟弟!”朱厚熜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由衷的高興。他跑下臺階,雙手抓住袁詣的肩膀,使勁的拍了拍,隨后像小時候那樣,摟著袁詣的肩,走進武英殿。
兩個侍衛(wèi)茫然失措,看著這兩人沒有一點君臣之禮,就仿佛百姓家里的孩子打招呼一樣,他們一臉的茫然和驚恐。對視一眼,兩人默不作聲。他們雙眼平視前方,裝作什么都沒看到的樣子。只是回想起之前陸炳說的話,忍不住心里苦笑。
幸得這個時間,武英殿外也就兩個侍衛(wèi)看見了。他們本都是錦衣衛(wèi)出身,也是朱厚熜培養(yǎng)提拔之人,自然將這件事悶在了心里,只是暗自揣測著袁詣的身份。惹不起的人??!
見到兩人摟肩搭背的走進來,再次嚇傻了殿里的人。
“陸炳留下,其他人散了吧。還有,今天的事兒誰說了出去,朕誅他九族!”朱厚熜放開袁詣,終于恢復了帝王的威嚴。
“喏”太監(jiān)宮女們依次退了下去。
朱翎、王璨、駱平也退了出去。臨走時,他們看了袁詣一眼,又看了看陸炳。陸炳的手輕輕貼著大腿擺了擺,歉意的笑了笑。
三人出了殿門,苦笑的搖搖頭,暗暗將袁詣這個人記在了心里。
“哈哈,今日是我入宮以來最高興的一天!我們終于像在興王府時,又相聚了。”朱厚熜見殿內(nèi)只有四人時,開心的笑了。
“二哥,我也想你??!當初本想著去求學,到時候也能助二哥一臂之力,誰想后來發(fā)生了這么多事。”袁詣無可奈何道。
“你??!是想當個海賊頭子,讓朕剿你?”朱厚熜打趣道。
“二哥,我哪兒敢啊,這不是身不由己嘛?!痹勑吆盏恼f道。
“五哥,啥事兒啊?”陸炳不知兩人說的什么,一臉茫然。
袁詣和朱厚熜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二哥,我這次入宮,是要求你件事兒。”袁詣?wù)f道。
“哦?何事?”
“為了祖父的病而來?,F(xiàn)在祖父的藥引差了一味藥,之前我城里都尋完了,沒有那味藥。所以...”袁詣伸了伸舌頭。
“袁閣老的病能治?”朱厚熜大喜,“這是好事兒??!藥單呢?”
“這兒呢?!痹勥B忙把單子遞給朱厚熜。
“黃伴,你拿著這單子,去趟太醫(yī)院,叫周太醫(yī)抓藥,每樣抓三,不,抓五份!然后送去袁閣老府上。”朱厚熜又把藥單遞給了黃錦。
“喏”黃錦接過藥單,退了下去。
袁詣心里的石頭終于放下,不自覺的伸起了懶腰。
朱厚熜見了,忍不住笑了。他許久都沒有見過能在自己面前如此隨意的人了,這點,陸炳也做不到。
“二哥,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你還撐得住嗎?”袁詣問道。
“你說禮議?哼,說起這個我就來氣。那楊廷和一群人真是太過分了,如果不是小五你的法子,我都不知道會氣成什么樣?!敝旌駸袗汉莺莸恼f道。
“二哥,雖然現(xiàn)在看似雙方各退了一步,但是楊廷和仍然大權(quán)在握。弟唐突的問一句,二哥最后想把父皇母后提到什么高度?”
“那當然是越高越好!父皇肯定要進太廟,皇娘也要有封號。最好叫孝宗皇伯考,叫張皇太后為皇伯母?!敝旌駸幸荒樀膱詻Q。
袁詣卻笑了笑,說道:“二哥,你父母也是我父母,我的想法和你一樣。但是最好的時機卻不是現(xiàn)在!”
“你是說,拖?”朱厚熜瞇了瞇眼。
“然!現(xiàn)在朝廷中大部分是朱熹門徒,他們尊宋儒。但是我大明朝與宋朝又有不同之處,不能一概而就。二哥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掌實權(quán)!不僅自己要掌,母后那邊也要想辦法把后宮的實權(quán)奪過來!”袁詣摸著鼻子說道。
“有法子?”
“弟聽說張皇太后有兩個弟弟,名叫張鶴齡和張延齡?!痹効粗旌駸羞肿煨α恕?p> “嗯?是有這么兩個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個主意挺不錯,敲山震虎!你上次信里說的事情,如今大部分都達成了。接下來你還有什么鬼點子?”朱厚熜也笑了。
“二哥,禮儀的事兒我們不能急。我們可以先做兩手準備,等楊廷和他們犯錯!讓我們的人掌權(quán)!官員的升遷二哥最清楚,你可以先從六、七品官下手,慢慢的往上更換,但是一定要謹防投機取巧之輩。而那些換掉的人只是與我們理念不合而已,只要人品好、有才學、懂民生,那就下放到地方,讓他們造福一方,今后也可以視情況調(diào)動。楊一清、王陽明、王瓊均是大儒,如果他們能進內(nèi)閣,再加上張璁、桂萼、方獻夫、席書等人為輔,就能好好與楊廷和等人扳扳手腕。等羽翼豐滿,再由楊一清、王陽明等人上疏議禮,才不會引起朝廷的動蕩?!?p> 朱厚熜多么聰明,馬上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所以,今后如果有人要議禮,二哥可以暫且擱置,一方面是提防那種拍馬屁的人,另一方面是為了安楊廷和的心,讓他們露出更多的破綻!等到他在朝中的追隨者十去七八了,咱們再談議禮,到時候就能水到渠成!如果二哥用強硬的手段,我怕會得不償失。如果大家都是溜須拍馬之輩,我大明朝何談發(fā)展,何談?wù)衽d?大明朝需要諫言,需要直臣,需要提不同意見的官員?!痹劜辉浮白箜橀T事件”發(fā)生,想用更溫和的手段解決。
“說了文官,再說武官。二哥,實不相瞞,陛下的遠洋艦隊里,許多都是浙江福建各衛(wèi)所的逃兵啊!他們被克扣糧餉,常年吃不飽飯,被逼的走投無路,只得做走私的勾當。而且據(jù)我所知,除了京師可能稍好,其余各地衛(wèi)所,哎,不忍直視?。 痹?wù)f著搖搖頭。
“這件事兒我知道,其根源還是在于土地。”朱厚熜表情嚴肅,“其實我已在做這件事,只是還未見成效罷了。”
“二哥,士兵的糧餉干脆由朝廷頒發(fā)如何?士兵就應(yīng)該專注而單一!”
“再者,何不將我大明所有的土地所有權(quán)都歸于國家?所有人只能有土地使用權(quán),或者是土地使用交易權(quán),不能擁有土地所有權(quán)?!?p> “第三,咱們可以讓一個沿海的府或者州小范圍的開通海上貿(mào)易。那些走私集團的無非就是圖財,咱們提高入海稅收,其余的不再干涉,讓他們出去闖,出去見見世面?!?p> 袁詣連續(xù)拋出三個大膽的想法。
陸炳突然插了一句:“五哥,你這入海的稅能有多少??!有鹽稅多嗎?”
袁詣笑了。
“這次我進京,也是為了給二哥送禮?!?p> “哦?什么禮物?”朱厚熜奇道。
“敢問二哥,我大明一年的鹽稅多少?”袁詣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唔,我查了記錄,每年大概三百萬兩白銀吧?!?p> 袁詣再笑。
“鹽稅三百萬兩?呵呵。這次我進京,為二哥獻上遠洋艦隊半年貿(mào)易利潤的兩成,白銀五百萬兩?!?p> “多少?五百萬兩?”不僅僅是陸炳,連朱厚熜都吃驚了。
“呵呵,我不知道朝貢時能有多少利潤,朝廷獨霸海運又能有多少收益。一直實行海禁,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袁詣突然大了聲,“在這個世界的其他地方,那些小的連我們一個州都比不上的小國,通過海上貿(mào)易獲得了大量的錢財,他們組建成了海上軍隊,到處搶掠資源。二哥,如果再讓他們這樣搶下去,再這樣發(fā)展下去。或許,下一個被搶的,就是我們了啊!“小五,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知,但這是祖訓啊!你也看見了,就一個議禮,都讓我身心疲憊。現(xiàn)在想要開關(guān),難?。 敝旌駸袚u頭道。
是啊!教條主義害死人!實行海禁的都是傻子!蠢貨!
“所以,二哥,你要幫幫我。我要把葡萄牙人堵在滿剌加,不讓他們踏進一步!我要掃平大明海疆,讓海上禍亂不再發(fā)生!如此,我們或許還有希望!”袁詣看著朱厚熜說道。
“你還要何幫助?”
“我想要...寶船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