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雞鳴之聲后不久,絢爛的晨日緩緩撕破銀白色的天際,帶走了破曉前空氣中彌漫著的濃濃寒氣。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了一切阻礙,落進了東宮之內(nèi)。偌大的房間里十分安靜,只能隱約聽見男子疲憊的呼吸聲。突然,寢殿的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一人從房內(nèi)探出身來。
小從子進殿后,瞧見主子一手扶額,低垂眼簾假寐的模樣。覺得太子殿下面有倦色,竟不敢上前打攪于他,微微停頓了片刻,但想到些什么,還是開始緩緩的靠近,只是他的腳步不自覺放輕了一些。
在他有意識的放輕腳步下,那個男子竟還是猛地驚醒了過來。
抬起頭,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睛直接對上了小從子的雙眼。小從子一驚,下意識就跪倒在了景天承腳下?!暗钕??!?p> 景天承晃了晃腦袋,瞧見小從子后。從椅子上站起,蹲在小從子的身前,抓住了他的手臂。
手臂上傳來的痛楚讓小從子無法適應(yīng),但卻絲毫不敢掙扎。“殿下?!?p> “瓊兒她怎么樣了?”
“太子妃平安無恙,莫大夫說好生調(diào)理一陣,便沒什么大礙的。”小從子的聲音壓的低低的,幾乎要痛呼出聲。
“沒事?”景天承愣了片刻,頓時大喜。放開小從子,站起身來,或是因為他起身猛了些,他竟是不自覺退了兩步這才站穩(wěn)腳。景天承伸手扶額,耳中嗡嗡作響,半晌才回過神來。
小從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景天承,這才沒讓他摔倒。瞧著景天承這個模樣,他勸道?!暗钕拢蛞乖谂d辰殿外站了大半夜,吹了大半夜的涼風(fēng),又只小憩了半個時辰不到,既然已知娘娘無恙,那便休息片刻罷。”
“太子妃娘娘也不愿瞧見太子爺您熬壞了身子?!?p> 景天承伸手推開小從子的攙扶,不理不顧。
只見這時,殿門被人推開,一個宮人對著景天承行了行禮?!暗钕?,右相夫人求見。”
“這般早?”景天承微愣片刻,下意識向著門外望去,對著那宮人擺了擺手?!跋葘⒃滥复笕苏堖M大廳之中好生招待,本殿稍后便至。”
“是?!?p> 經(jīng)過大半夜的時間,興辰偏殿中的血腥味已經(jīng)淡去了不少。原本染上了血色的粉色紗幔已經(jīng)換了下去。
男子靜靜坐在床前,隔著淡紫色的紗幔,目光一眨不眨的瞧著那躺在床上睡意安詳?shù)呐?。就那么靜靜看著,一動不動。他的手指觸碰到那柔軟的紗幔之時,他目光之中多有迷茫之色。
半晌,從門外進來兩個人。
其中一個男子,正是昨夜與他一同前來之人。
他快步走至男子的身后,柔聲道?!肮?,既然太子妃娘娘已經(jīng)無恙,那我們也該回府了?!?p> 見男子不為所動,他又道。
“公子,我們待會還需給夏皇子復(fù)診,聽說他昨夜的寒咳又復(fù)發(fā)了,一夜無法安眠,只是當時太子妃這邊實在緊急的很,不好打攪公子你罷了。”
莫孜然緊緊攥著紗幔的那只手,不著痕跡的緩緩松開。
“莫….公子?!蹦凶忧耙粋€字說的聲音實在是太小,所以跟在他身后的徐兒只聽見了他輕輕喚莫孜然的一句。
“昨夜勞煩莫大夫了?!毙靸荷锨耙徊?,“娘娘既然已經(jīng)無事,還是夏皇子那方要緊。請莫大夫放心,待到娘娘清醒過來,徐兒自當會稟告娘娘?!?p> 莫孜然終于站起身,又仔細交代了徐兒幾句。
走之前,最后瞧了那紗幔一眼。
物華輕輕吹了吹杯中飄起的茶葉,低頭淺酌了一口。就在此時,在她的動作之下,她頭上的綁帶竟無聲斷裂,一頭青絲盡數(shù)飄落在腦后。
她微蹙起眉頭,身邊的燁華側(cè)目過來,表現(xiàn)的比她還要訝異?!案绺纭!?p> “無妨,只是綁帶舊了?!?p> 物華輕輕甩了甩頭,離去了多時的云書不知何時走回了她的身后,趁著云書為自己束發(fā)的空檔,物華低聲詢問道。“瓊?cè)A昨夜的情況到底如何?”
昨夜云書顧忌到燁華在場,她的話明顯尚未說完,只是當時她的腹痛難忍,還未等得云書回來便沉沉睡去?,F(xiàn)在瞧著,在這大廳之中坐了這么許久,太子都未曾過來,看來昨夜的情況并不樂觀啊。
“昨夜太子妃產(chǎn)下小殿下后便開始血崩,好在月妃娘娘前去東宮前,去了莫府將莫孜然一并接到了東宮,這才不至于手足無措。但饒是莫大夫的醫(yī)術(shù)高絕,聽聞也是在東宮內(nèi)守了太子妃一夜,這才勉強控制住了情況?!痹茣窒聞幼鞣w,靈巧的幫物華將青絲盡數(shù)挽在了腦后。
“莫大夫?”物華半晌回不過神來?!八吡嗣矗俊?p> “未曾。”云書輕聲道。“但是聽聞昨兒夏皇子寒咳一夜,十分嚴重。只是太子妃這方太急,所以未來打擾。”
“莫大夫待會怕是沒有停歇,便要去夏皇子那里走上一遭了?!?p> 物華不過輕嗯了一聲,偏耳就只聽后廳從遠及近傳來匆匆的腳步之聲。她的目光不由向著那個方向瞧過去。
“岳母大人,小婿多有怠慢,還望諒解?!眮砣苏窍词Q衣后匆匆趕來的太子,只見他眉間緊蹙,眼眶下黑色頗重神色倦怠,幾步走至依文夫人跟前。
“無妨?!币牢姆蛉祟D時站起身來,“殿下多禮了。”
“老身不過是前來瞧瞧太子妃與小殿下,沾沾喜氣?!?p> “這。”聽到這話,太子眉頭蹙的更緊了一些。身邊侍候著的小從子眼見主子為難神色,上前一步,對著依文夫人行了一禮高聲道?!疤渝锬锷眢w還未復(fù)原,怕是無法與夫人相見?!?p> 聽到此話,依文夫人哪能聽不出這話外之音,目光移動到太子的臉上,瞧著他的面色,心中頓時明了,還沒等她再說些什么。
“殿下不必如此擔(dān)憂?!鼻瞥鼍疤斐忻嫔y看,依文夫人寬慰道?!白稳凰t(yī)術(shù)精湛,即是說,只需靜養(yǎng),那便無大礙?!彼妓髁似?,又問道。“太子妃既然需要靜養(yǎng),那么小殿下?”
景天承截斷了依文夫人的話,“昨夜母妃回宮,一并將喧兒接到宮里了。岳母可不必擔(dān)憂。”
依文夫人一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太子口中的喧兒是指的誰。瞧出景天承眉目之間的焦急之色,她心中了然?!叭绱松鹾谩!?p> 就在場面寂靜下來之時,從后面繞出兩個身影,前頭的男子純白衣角沾上了幾滴艷色,目光游移不定,在瞧見廳內(nèi)坐著的幾人之后,有著明顯的詫異之色。
身后跟著的人則做著小廝打扮,亦步亦趨的跟在莫孜然的身后,發(fā)覺莫孜然停了下來,他順勢抬頭瞧了廳內(nèi)幾眼。
瞧見莫孜然后,依文夫人頓時唇角微勾?!白稳?,才提起你,你便來了?!毖粤T,她頓了頓?!澳慊貋淼倪@段時日,怎的沒有來相府串串門?物華常常提起你呢。”
聽到依文夫人這話,物華的眉眼微垂。這兩年她巴不得莫孜然不出現(xiàn),怎會刻意提起他?
畢竟莫孜然與原主乃是一同長大,若是被他瞧出什么,那不就是自找麻煩么?不過,物華知曉依文夫人這不過就是場面話罷了。
想必莫孜然也清楚,所以他只是怔愣了片刻,便上前幾步,淡淡的應(yīng)了依文夫人幾句,算是打過招呼。
繼而,他轉(zhuǎn)過視線,目光落在景天承的身上,唇線不自然的繃緊了一會,這才又低聲道。“瓊….”一個字出口,好在他聲音壓得極低,說的有些含糊,所以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疤渝锬锷眢w虛弱,需要忌口之物,在下已經(jīng)用紙筆記錄好了?!?p> 他身后跟著的隨從,立馬將手中的紙張送到了莫孜然的手邊。莫孜然拿過來,伸手便向著景天承遞了過去。
景天承掃視了一眼,小從子立馬上前,想要伸手接過,卻被莫孜然躲過了。
景天承眉頭緊蹙,目光微凝,抬頭正好對上莫孜然的視線,唇角緊繃,身上散發(fā)著一股子難以言明的威壓。“不知莫大夫此為何意?”
莫孜然頓了頓,不避不讓,勾勒出一個笑容?!霸谙屡c太子妃自幼一同長大,將其視為最珍視的妹妹,昨兒在下也瞧見了殿下對太子妃的上心。”
他緩緩勾勒出一個笑容,“在下斗膽,著實艷羨殿下與太子妃的情誼之深?!?p> 聽到莫孜然如此說,景天承的面色才好看了一些,自然是明白了莫孜然的意思,他目光一凝,沉默了片刻,伸手接過那張薄薄的紙。
“有勞莫大夫了?!比绱苏f完,景天承抬手。
“想來夏皇子那方也著實緊急,本殿也就不留莫大夫了,小從子,送莫大夫出去?!?p> 莫孜然點了點頭,對著依文夫人身子微躬?!安福稳唤罩鴮嵆椴婚_身,若有閑暇,定當上府叨擾?!?p> 依文夫人點了點頭。
莫孜然的目光頓時掃過物華與燁華身上,微微一笑便率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