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尋個地方上了岸。
物華被夜風(fēng)吹得瑟瑟發(fā)抖,回到洞里的時候,秋烜還未完全清醒過來。
她仔細(xì)瞧了他一眼,發(fā)覺他呼吸順暢,神色也柔和了幾分。她一咬牙,背過身,褪下身上的外袍,哆哆嗦嗦的從懷中掏出兩個火石。
只是火石被泉水浸泡過,已經(jīng)沒了作用。
就在物華躊躇之時,身上一暖。
沒想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時刻,秋烜竟是清醒了過來,物華身子一僵,詫異的轉(zhuǎn)過身子,正好對上秋烜還略顯蒼白的面容。“你醒了?”
“恩?!彼^頭,用披風(fēng)裹住物華的身體,彎腰站起?!澳阕?,我去尋些柴火。”
因為他的動作,物華心中一暖,原先不自在的感覺頓時消散了不少。抬頭眼見秋烜清醒活動自如的模樣,物華不由的松了一口氣。
“等會?!蔽锶A伸手抓住了秋烜的袖子。“你的病….”
他睫毛微微顫動,物華這才發(fā)覺他的睫毛黑長濃密,垂下之時,落下一片剪影。截斷了物華的話,他輕聲道?!盁o傷大雅?!?p> 物華的話像是被什么堵住。
秋烜走出洞府,外面崖壁上斜靠著一個小小身影,眼見他出來,默不作聲的跟了過去。
走了一段路,允兒擋在了秋烜的身前。“你的添香丸呢?”
秋烜只是保持緘默,并未答話。
允兒便自顧自的說?!拔蚁惹扒浦乔锶A就算是中了寒散膏,不到一個時辰便能活動自如的模樣?!?p> 他話語拉長,明顯是在觀察秋烜的神色,“莫不是,你把添香丸給她吃了?”
秋烜的動作微頓。
看到他這個樣子,允兒大驚失色?!澳阒滥阍谧鍪裁磫幔刻硐阃杩墒悄愕谋C?。一共只有那么三顆?!?p> 他的話被秋烜抬手止住?!皦蛄?。”
他目光銳利,平凡的眉眼間似乎也添上了幾分不相符的鋒芒?!笆裁磿r候,輪到你教訓(xùn)我了?”
允兒被他的話語一噎,隨即冷笑幾聲?!澳銋柡?!你厲害!誰管的到你!”
言罷,他轉(zhuǎn)身就走。
等到秋烜抱著柴火回來的時候,外頭正飄著雨。
物華正靠著墻壁一動不動,聽見他回來,并未出聲,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的背影。
物華挪動過來之時,秋烜無意間瞥見她手臂上已經(jīng)干涸了的斑斑血跡,眉毛微動。突然伸手抓住了物華的手臂,小心扒開衣服,衣服已經(jīng)跟血跡粘在一起。
撕開的時候,物華輕抽了一口氣,秋烜動作微頓,卻未停下,低頭仔細(xì)瞧了瞧。物華接觸到他微涼的指尖,還沒等她多想,另外一只手便被塞了一個玉瓶。
“拿著?!鼻餆@只是交代了一句,便撕下了內(nèi)襯中的袍子,替她包扎。
物華垂眸瞧了手中的玉瓶一眼,突然開口,“你中了毒是嗎?”
秋烜沒想到她突然這么開口,微愣了片刻,卻未答話,權(quán)當(dāng)做沒有聽見。
耳邊只聽得到坑洞外的細(xì)細(xì)雨聲,靜靜的等到秋烜替她包扎外,物華再沒有開口,靜靜的靠坐在坑洞邊上,閉目養(yǎng)神。
秋烜睜開雙眸,瞧向坑洞外的目光凌厲如刀。
黑暗之中,物華也悄然睜開眼睛,不似秋烜的警惕,她只是靜靜的坐著,聽著那幾聲急促的腳步聲迅速的逼近。只聽那腳步聲停在了坑洞外,頓了頓,物華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主子?!?p> 物華斯條慢理的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皺巴巴的袍子。感受到身后秋烜投過來的視線,她輕輕抿唇一笑,對他道?!白甙??!?p> 秋烜凝視了她片刻,也跟著她緩緩微笑。
外頭的雨似乎又小了,漫漫飄落下來,撲打在物華的面上,黑夜之中像是為她蒙上了一層紗,讓人瞧不清楚她的神色。
貢言幾人身上穿著黑色的緊身袍子,顏色漆黑如墨,幾欲掩藏在這黑夜之中,貢言身形高大挺拔,足足比物華要高上一個腦袋,就算是站在一片黑衣人之中,也格外醒目。他一雙眸子自從物華從坑洞之中出來,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爸髯??!?p> 物華輕輕頜首,跟貢言站在一起,輕聲問道。“可留下了活口?”
貢言明顯呼吸一緊,半晌才又道。“未曾,共七人,死了五個逃了兩個?!?p> 七個?對付她這個幾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竟是派出了七人。哦,不對,那名女子應(yīng)當(dāng)不是為自己而來,物華輕哼一聲,“逃走的可是一男一女?”
貢言明顯一愣,似乎不大明白物華怎會知曉。但他反應(yīng)的極快,立即點頭?!白粉櫫艘灰刮垂??!?p> 物華垂下眼簾,目光無意識拋向身后?!耙擦T。”
好在她本就沒將希望貫注在其上,也談不上什么失望。
見物華表情淡漠,貢言從懷中掏出一柄純黑匕首,匕首刀刃散發(fā)著凌烈的冷芒,匕首上鑲嵌著的兩顆寶石在這黑暗中分外奪目,物華只是垂頭瞧了一眼又抬頭瞧了瞧某個方向,眉頭一挑向前走去,并沒有接過的意思。
貢言微愣,面上略有惋惜之色,半晌反應(yīng)過來后,這才將目光落在某處,指尖無意識的在匕首上流連了一會,輕巧的將匕首拋了過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蒙蒙細(xì)雨絲毫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雨下了一夜,林間的小路泥濘不堪,物華身上腳根都沾染了不少泥土。
在距離普渡寺不遠(yuǎn)處,物華腳步停了下來,微微抬頭向著寺里瞧過去。身邊圍繞的人,不知何時只剩下了貢言。“寺里,可有異動?”
貢言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沉聲道?!拔丛!?p> 一切如同貢言所說,現(xiàn)在天色尚早,許多人尚在安眠之中,寺里無人,貢言一路領(lǐng)著物華向著靠近后門的一個小禪房內(nèi)走去,物華微微垂頭,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量。
換了身干爽衣物,物華端坐在棕色圓桌前閉目養(yǎng)神,手指無意識的在桌上敲擊著。禪房不大,一桌一椅一床,卻很是干凈,床鋪上的藍(lán)色被褥也疊放的整整齊齊,根本瞧不出有人躺過的痕跡。
貢言從外頭推門進(jìn)來,他身后還跟著個大約雙十年紀(jì),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等到小和尚進(jìn)來,貢言便背過身警惕的將房門合攏。
和尚進(jìn)來后,雙瞳瞪的如銅陵般大小,吃驚的瞧著獨(dú)坐在房內(nèi)的物華?!肮?,你怎么在這?”
物華睜開雙目,看見小和尚吃驚錯愕的模樣,指尖微頓,并不言語。
和尚在一剎那的吃驚后,便迅速的反應(yīng)了過來,看了身后的貢言一眼,見他微微點頭,這才又道。他眼中迷茫神色濃重,想來是自己都搞不大清楚,現(xiàn)下是什么狀況?!靶∩惹奥愤^公子房間之時,分明從窗戶中瞧見了公子的身影…..”
聽聞此話,物華唇角輕勾,目中光華閃動,逼人的氣勢頓時讓小和尚有些心驚。
“按照你如此說,我昨夜一直都呆在房內(nèi)了?”
小和尚茫然的點了點頭?!白蛞构右恢贝粼诜績?nèi)等消息?!?p> “等消息?”物華聲音微頓?!笆裁聪??”
“聽聞公子的….”小和尚眉頭一皺,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
那日在后院有許多人,事情自然被眾人傳了出去。幾日下來越傳越懸乎,什么她年少輕狂之下,留下了兒子,現(xiàn)在人家?guī)е鴥鹤诱疑祥T來了云云。
反正多個版本之下,物華原本就怎么好的名聲越發(fā)不堪入耳了。
眼見小和尚支支吾吾的模樣,物華心如明鏡,淡淡問道?!翱墒乔适й櫫??”
“正是?!毙『蜕悬c點頭,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扒∈┲髯蛞桂I著了,不知怎么被鎖在了廚房之中,困了一夜。今早才被人發(fā)覺?!?p> 物華額角一跳,緩緩勾出一個笑容。
物華站在禪房內(nèi),借著窗戶縫隙遠(yuǎn)遠(yuǎn)瞧去。
站在馬車邊上的人身著淺紫色金文衣袍,用玉冠將頭發(fā)高高束起。他眉目溫和清雅,五官精致俊朗。帶著溫和的笑意,一身風(fēng)華難以掩飾。他背著手站在馬車前,正側(cè)頭與一旁容貌相近的女子說些什么。
那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與自己相差無幾,就連細(xì)微之處都模仿的極好。若非是物華親眼所見,她都幾乎要認(rèn)為那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清國第一美男子曲物華。
倒是有趣。物華不由輕笑出聲,花樣百出。
身邊站著的貢言目光不停的在那人與物華本尊身上流連,不由連連贊嘆?!跋瘢嫦??!?p> “也不知是花了多少時間模仿與揣度,又怎會不像?”物華似笑非笑的感嘆一句?!爸豢上??!?p> “?”貢言微愣,明顯不明白物華這句的意思。
只可惜,來的太晚啊。貢言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物華也沒有解釋的心情,優(yōu)哉游哉的走至原位上落座,為自己添上了一杯熱茶后。不慌不忙的拿起另外一個茶杯,放置在自己的對面。
“主子?!庇钟幸蝗送崎_門進(jìn)來,來人一頂兜帽遮面,身體被青色斗篷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環(huán)顧了一圈,這才摘下了兜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