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清透的高空中萬里無云,今日物華換了身輕便的純黑騎裝,左邊窄袖用銀絲勾勒出兩朵相依相互的銀白木槿花,腰間系著一條寬邊深紫綢布腰帶,墨發(fā)用一根細長錦帶挽在腦后,挺直背脊坐于馬背上,一眼望去整個人英姿颯爽豐神俊朗。
車隊之中,有不少大家閨秀揭開窗簾,偷偷向著物華這個方向瞧去。
物華唇角微抿,目不斜視,專心致志的控制著座下的馬匹。
從她的這個角度瞧去,只能瞧見一隊長長的,根本瞧不到盡頭的車隊。
偏過頭,正好瞧見了騎在馬上一副悶悶不樂滿面抑郁之色的燁華。
春試之后,燁華信心滿滿卻不料名落孫山。聽聞這些日子整日呆在書房之中,就算是知曉物華搬出府里,他都未曾出過房門,一次都未來拜訪。
剛開始她還不覺得有些什么,但現(xiàn)在瞧來,燁華也自信心被挫敗的,可不是一星半點?依文夫人怕也是想讓燁華出來散散心整合整合心情罷。
物華思忖了片刻,眼角瞥見自己的馬車之中,車簾后露出一張擔(dān)憂的小臉。
“物華。”秦相笙不知何時從秦府的車隊后趕到了物華的身邊,順著物華的目光,自然也瞧見了一臉憂郁失魂落魄的燁華,挑了挑眉梢?!盁钊A此次可是受了不少打擊啊?!?p> 物華點點頭,輕嘆一聲?!笆前 !?p> “哼。”秦相笙突然哼的一聲,吸引了物華的注意?!澳惝?dāng)誰人都是你?能以十七歲稚齡奪下榜眼?當(dāng)初我不也是第一年落榜,第二年才奪下榜眼的么?”
物華點了點頭?!霸具€沒覺得什么,此次瞧來,怕是還要段日子?!?p> “再過時日?”秦相笙搖了搖頭,“燁華可與我不同?!?p> 當(dāng)初他落榜,心中雖然抑郁,但他卻沒有什么負擔(dān)。而燁華不同頭頂上有個天才哥哥壓著,人們自然而然會相互比對,如此之下壓力如何之大?
“恩?”物華不大明白秦相笙所說的不同到底指的是什么,不由有些疑惑的問道。“不同在何處?”
“石頭腦袋?!鼻叵囿侠浜咭宦?,他似乎覺得跟物華說著沒勁,說罷,便驅(qū)馬離開了。
“唉唉?”物華叫喚了秦相笙幾句,發(fā)現(xiàn)他頭也不回的向前而去,只感到哭笑不得。
物華縱馬趕上前去,“說著說著,你跑什么?”
秦相笙發(fā)覺物華追了上來,自覺的拉緊馬韁回頭瞧她,眼見她追了上來,諷刺道?!澳軐ⅠR騎成這樣的,這里也就你一個了。”
秦相笙的目光四周環(huán)視了一圈,似乎覺得不甚解氣補充道?!澳闱魄?,燁華都比你騎得好。”
物華實在不曉得自己哪句話得罪了他,好笑的搖了搖頭,“是是是,秦公子說的是。人無完人嘛?!?p> 瞧著秦相笙的面色稍有緩和,她求解。“不知秦兄有何高見,可指點一二?”
“指點可談不上?!鼻叵囿蠈⒛抗馔断驘钊A所在的方向,又瞧了物華一眼?!按耸拢€是須得燁華自己想通?!?p> 這不是說的廢話么?物華無語凝噎,這個道理,誰人不清楚?
頓了頓,他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爸徊贿^,有你在,估計這個方法是無用的。依我看,只有轉(zhuǎn)移一下燁華的注意力才是上上之策?!?p> 物華贊同的點了點頭,覺得這個方法倒是可行。
發(fā)覺身側(cè)的物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秦相笙的目光則不知飄到何處去了。
反正他的話也說到這里了,至于物華能不能理解,又該如何處理,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子清兄此次不來,正是可惜的很?!鼻叵囿细袊@了一句。
“也不盡然,畢竟嫂子快要臨盆了。子清兄還是留在家中最好,省的心神不寧?!?p> 物華無意間抬頭,前頭那抹醬紫色的身影因為座下的血色良駒格外吸人眼球。
從物華這里瞧去,只能瞧見前頭那人挺直寬厚的背脊,他時不時側(cè)著身子與身邊騎著一匹黑馬的封琛談笑風(fēng)生。
“嘖嘖。”秦相笙的關(guān)注點與物華明顯不同,他正瞧著景天佑座下的那匹身形矯健四肢有力的馬,一面羨慕之色。
“樂王殿下近些日子果真是圣寵無限出盡風(fēng)頭,這頭由古尹送來的汗血寶馬,太子跟棋王多次明里暗里向圣上求賞,最后卻也落到了樂王手中?!?p> “不過仔細想想,平素里太子與棋王封賞不少,樂王去年才回國,受些寵愛也是難免的?!?p> 秦相笙這么說,其實也沒錯,只是哪里會有如此簡單?圣上寵愛天佑也就罷了,太子與祺王相互牽制之下,只會想要將他籠絡(luò)住??涩F(xiàn)在….
“物華,你有沒有發(fā)覺樂王殿下最近與封琛走的挺近的?!鼻叵囿系哪抗庠谇邦^兩人的身上轉(zhuǎn)悠了一圈。
物華微頓,沒想到竟是連秦相笙都看出來了?!坝忻??”
“沒有么?”秦相笙聽到物華這么說,反而有些愣神。頓感奇怪,“可我這些日子常見他們在一起啊?!?p>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上次去你府邸,不也是兩人同去的么?”
“恩?!蔽锶A有些失神,在她瞧來,天佑才剛剛回來,怎么也不該如此出風(fēng)頭才是?,F(xiàn)下天佑雖有陛下的寵愛,可誰能保證這寵愛能維系多久。
封琛不能左右封家的決定,但多多少少能代表封家的態(tài)度。太子費了諸多心思,才折了祺王一臂,將封家拉下水,他怎會讓天佑坐收漁翁之利?
天佑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騎了半日的馬,物華感到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在叫囂著,酸痛的感覺讓她十分的不適。
就連午膳都沒有心思嘗兩口,閉上眼任由云書給她輕輕按壓,這才得以疏解了不少。
也許是太過舒服,躺在靠椅上物華甚至有些昏昏欲睡。明兒還說去圍獵,她心底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騎馬便算是她的極限了,莫說還要在馬上彎弓搭箭。明天她怕就是個看客。
思緒飄忽之間,物華睜開雙目,撐著身子從躺椅上坐起來,四周環(huán)視了一圈。云書正在床邊,替她整理著被褥,聽到動靜,回頭瞧她。
“公子?!?p> “怎么不見綠繞與紅絲?”
聽到物華提起,云書似乎才想起房內(nèi)少了人,她四周瞧了一圈,搖搖頭?!凹t絲呆在小廚房內(nèi)收拾,綠繞該是呆不住,出去逛逛了?!?p> 物華點點頭,將身上披著的薄外衣推到一旁,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拔宜硕嗑茫俊?p> 云書思索了片刻。“不是很久,大約就是小半個時辰。公子,你可餓了?”
聽到云書這么提起,物華下意識摸了摸空落落的肚子,小憩了片刻,似乎都精神了不少,她笑著點頭?!暗拐骛I了?!?p> 云書放下手中的被褥,出門去了。
物華在桌邊等了片刻,哪料先一步進來的,不是云書,竟是依文夫人身邊常年跟著的陳嬤嬤,她手中端著一個紅木食盒。
瞧見房內(nèi)只有物華一人,她面上的笑容明顯更濃厚了一些?!肮印!?p> “陳嬤嬤?!标悑邒邥蝗磺皝恚瑢嵲谑浅龊趿宋锶A的意料,她的目光落在她手中提著的雙層食盒上?!澳阍醯膩砹耍俊?p> “月妃娘娘剛賞了一盤水晶酥,夫人惦念著公子,便讓老奴給公子送來嘗嘗?!标悑邒邚氖澈兄卸顺鲆槐P水晶酥放在物華的面前,又從第二層中拿出一包茶葉。
“這包茶葉前兩日夫人本叫老奴送到公子府中,哪料老奴忙了半天,給忘了,夫人今日就讓老奴一并給公子你送來。”
說罷,陳嬤嬤頗為自嘲?!叭四昙o一大啊,就特別容易忘事。不中用啦?!?p> “勞煩嬤嬤了。”物華目光在桌上流轉(zhuǎn)了一圈,紅絲便端著托盤進來了。
陳嬤嬤瞧著紅絲端進來的飯菜,不免有些吃驚?!肮泳惯€未用膳么?”
物華笑了笑搖了搖頭。“未曾。”端起飯碗,物華發(fā)覺陳嬤嬤似乎還沒有退下的意思,她眉頭微動?!皨邒呖墒沁€有什么事?”
陳嬤嬤滿面笑容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瞧著物華?!肮映跃褪橇?,不必管老奴?!?p> 物華實在有些餓,便也就真的無視陳嬤嬤了。
“公子與小公子口味相差無幾,這水晶酥,不光公子喜愛吃,小公子也很是喜歡?!闭f罷,陳嬤嬤嘆口氣,語氣之中滿是心疼。
“可自打春試之后,小公子不光連這些小物件不吃了,就連飯也吃的少。”
陳嬤嬤瞧了物華的面色,繼續(xù)道?!肮酉惹耙睬埔娏?,小公子瘦了一圈也就罷了,還整天悶悶不樂的,公子與小公子向來感情深厚,難不成就不擔(dān)心么?”
物華手中的筷子微停,看自己吃了這么久的飯,終于忍不住了?!拔疫€以為嬤嬤十分了解我才是?!?p> 不等陳嬤嬤接話,“但我覺得,此事還是須得燁華自己想通。”
陳嬤嬤嘆了一口氣?!跋惹胺蛉艘彩侨绱苏f的,也任由小公子去了,可這幾個月下來,小公子卻還是如此,夫人未免心憂。公子你瞧瞧可還有別的辦法?”
物華面上笑意收斂,目光直視著陳嬤嬤,“母親的意思是想要我如何做呢?”
“夫人思索了許久,覺得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須得讓小公子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才是?!标悑邒哳D了頓,話中意思已經(jīng)很是明顯了。
“春試之前,小公子整日整日往公子房內(nèi)跑。就算公子出門,小公子也在公子你的書房中一坐一整日。”
現(xiàn)下瞧來,秦相笙倒是有遠見的很,依文夫人竟也是如此意思。
物華垂頭,并未給予直接的答案,只是放下碗筷,漱了漱口,淡淡道?!瓣悑邒呦然厝グ?。”
陳嬤嬤跟在依文夫人身邊許久,知曉物華只要沒有直接拒絕便是最好的答案,她施了一禮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