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特瑪爾,你這混蛋!”斯塔納掙扎著從混雜了汗水和組織液的血漿中站起來,大幅度的動作引起了劇烈咳嗽,又帶出來兩塊碎掉的肺葉。
癱坐回去動彈不得的斯塔納眼中蘊滿了憤怒,仿佛一只擇人而噬的兇獸,如果托特不給個解釋的話,他不介意將兩人十幾年的感情化成仇恨之火。
石化術(shù)是一個危險的法術(shù),被變成石頭的生物脆弱到哪怕只有一個微小的撞擊,全身臟器也有可能被震碎,一想到自己可能為此失去一切,斯塔納就感到陣陣后怕,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在托特那副略顯稚嫩的外表下,潛伏著埃里溫最危險的那一類大腦。
就在斯塔納的怒氣即將爆發(fā)的時候,一枚粗大的導管針頭重重扎進他身上,墨綠色的強效修復液一點點注入其中,順著手的主人看過去,托特那張極具迷惑力的臉龐上掛滿了冷笑。
“挑釁那些大魷魚有意思嗎?”托特打開舷窗看了一眼右前方海面上的木頭船,確認這里可以正常談話之后,輕聲問道。
聲音雖然不大,卻擊碎了斯塔納的最后一絲僥幸,他痛苦的閉上眼睛,因憤怒而繃緊的身體也放松開來,在修復液的作用下不停抽動。
如果說有什么地方能作為邪神的葬身地的話,那個地方絕對不在埃里溫,說起來自己還是第一次在埃里溫見到這東西,一時間竟忘了它們在這顆星球的特殊存在形式——部分即本體,而且永不消亡。
如果說真有什么方法讓智慧生命在窺伺邪神的同時還能躲避它的注視,也不是一個沒有超越自身生命形式的人類所掌握的。
斯塔納有些昏昏沉沉,或許是修復液里的神經(jīng)麻痹成分起作用了,但他更傾向于出現(xiàn)這種情況是邪神侵蝕的后遺癥,不過能從幾乎必死的局面中逃脫出來也是幸運了,硬擠出一個笑容問道:“我被影響了多少?”
托特也少見的露出后怕的神情回答道:“不清楚,安娜發(fā)現(xiàn)異常時你已經(jīng)像剛從糞坑里撈出來的那般了,石化術(shù)雖然危險,當時那種情況……哼哼……好在有效?!?p> 當然有效,對那些能在不知不覺間侵蝕掉你的肉體和靈魂的家伙來說,還有什么方法比變成石頭更加保險,不過如果觸手本體沒打算隱藏自己的話,在斯塔納第一次登上木船的瞬間就已經(jīng)失去自我了。
顧不得自己的狼狽,斯塔納湊過去沖著支撐屏障的安娜鞠了一躬,干澀說到:“謝謝?!?p> 安娜沒有絲毫領(lǐng)情的意思,盯著兩人的目光仍舊冰冷,特別看向托特時更是如此,就在斯塔納感嘆自己這次是真的沖動的時候,才聽安娜不帶絲毫感情的說到:“謝?我可當不起,是我應(yīng)該慶幸,如果石化術(shù)無效或者你已經(jīng)被完全侵蝕的話,我們的瑪爾大人就要獻祭整個克洛迪亞招來監(jiān)視現(xiàn)象了,你也是簽訂了諸神盟約的人,應(yīng)該清楚這東西被邪神知曉的后果?!?p> 斯塔納打了一個寒戰(zhàn),他真沒想到托特會選擇“以暴制暴,以小殺止大殺”這些僅僅存在于法師知識體系的理論層面上的問題解決方法,或者說,不愧是從森林里走出來的家伙嗎,美麗景色下隱藏的是殘酷的自然法則。
“在你學會施加在傳奇法師身上的存在保護之前,最好不要離開這間屋子,否則的話我可不知道在這海上去哪兒給瑪爾大師找一個城的居民獻祭?!?p> 而斯塔納訥訥的樣子,更是讓安娜的耐心達到了極限,“別說巫師和法師的力量不相通,我們的任意門你不也用的很開心嗎?”
“不,”斯塔納閉上眼睛想了好久,才認真說到:“我是在想,什么時候還能有用一個城市的人口做代價換一個消滅邪神的機會?!?p> 巫師,一向是普通人類的天敵。
當不大的艙室只剩他們兩人的時候,托特摸摸鼻子,帶著古怪表情說到:“為什么要氣走她?這屏障的負擔可不小,開兩個的話浪費了?!?p> 斯塔納深吸一口氣,苦笑兩聲,搭建起與托特的精神鏈接:“那怎么辦,難道要我直說我們封印那個邪神吧?!?p> 托特左右眼交替眨了幾下,說到:“而對于一個能在短短十分鐘里拿出計劃,從對我使用惡意魔力燃燒到誘使我釋放裂解咒一氣呵成,還用法杖知識作交換讓我覺得自己沒吃虧的人,拉她進來對你的計劃只有好處?!?p> “早知道……”
“早知道你制造獨自一人的時間是為了這個,我們怎么也不會同意你離隊,現(xiàn)在說有什么用?你們巫師什么時候喜歡臆想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了?說真的,我們都以為你要搞什么古怪研究,沒想到……”
“你們一開始就知道了?”斯塔納提起他那拙劣借口。
“當然,哪有巫師敢在交易行里籌備材料的,而且,克洛迪亞的交易場里可還從沒允許過榮譽點的流通,說給我們一個驚喜,還真是驚喜!”
兩人都不言語的空檔中,安娜突然顯現(xiàn)出【魔法解除】,“啪”的一聲敲碎屏障,蠻橫的插進他們的精神鏈接中:“祂來了,保持緘默!”
幾乎是緊貼著安娜的精神力,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逐漸彌漫,魔法書的指示仍舊是無異常,這異常的邪神味道果然是精神層面上的。
或許只有一秒,或許十幾分鐘,指示時間的基本粒子早被淹沒在這股洪流中,等一切平靜下來,托特揉揉胸口,郁悶的說到:“這些家伙怎么總是和我的心臟過不去,不過不要好奇安娜為什么能連入我們的鏈接,有沒有人和你說過,和法師比起來,巫師的精神防御網(wǎng)就是一個篩子?!?p> 三枚月亮完美的維持著埃里溫的力場平衡,永遠平靜的海面,總給人一種船舶靜止的感覺,特別是在夜晚沒有任何參照物的情況下,仿佛是擱淺在一只遠古巨獸的胃里,而天空兩個月亮,則更像是巨獸的兩只眼睛,凝視著這支渺小的船隊。
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激活了時間暫停,一藍一綠兩道光芒向著安娜射了過去。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剛剛用的人稱詞,是‘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