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魚書緗
老天總是不顧人間喜怒。它喜著她的喜,而我,也悲著我的悲。這樣一個明媚的清晨,我的頭發(fā)似乎顯得有些凌亂和憔悴。
我看著鏡子里自己蒼白的嘴唇,猶豫的拿起口紅,片刻,卻又認(rèn)認(rèn)真真涂抹。
教堂人流涌動,我暗自慶幸,我來的是那么剛剛好。秦沐穿著一身潔白的西裝,眼睛里清澈的流動,那是新郎特有的悸動。春恬的長拖尾婚紗配上她婀娜的身姿,讓每一個男人都蒙上一層幻想之光,仿佛眼前人便是他們心里女神的模樣。風(fēng)琴聲響起來的時候,我從教堂最后一排站起身,看著春恬緩緩走向秦沐。我想,昨夜我的眼淚流干了,要不然,我怎么能這樣安然的看著他們,神情淡然呢。
“嘿……”一個貌似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湊到我跟前。我轉(zhuǎn)頭,昨天的那個男人,曲秋澤。他輕輕站到我身邊,眼神含笑的看著不遠(yuǎn)處正在交換戒指的一對璧人。我抬起頭,看著他的側(cè)臉,瞬間愣住。一個閃爍的QQ頭像閃過我的腦海,曲秋澤,那個定時去我菜園里“偷菜”的曲秋澤,我好像想起來了……曲秋澤似乎注意到我目光里的驚訝,可是他沒有看我,依然微笑著看著新郎新娘。
“對不起……我才想起來……”我小聲的略帶尷尬的說。曲秋澤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我見他這副模樣,便不再說話。
彼時,秦沐和春恬已經(jīng)交換了戒指,轉(zhuǎn)過身來??粗劂逭鎸χ蝗喝苏驹谀抢?,我突然不知所措起來,趕緊低下頭。
秦沐不會看到我,不會……我在心里默默念著。我不知道,這是我的默念還是祈禱。我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慢慢變緩,終于鼓足勇氣,抬起頭。我就說,老天總是不顧及我的悲喜。我癡癡的目光就那么毫無躲避的撞上了秦沐的目光。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我最害怕什么,那就是看到秦沐,他滿眼憐惜的目光,帶著驚異的目光。我下意識的愣住,好半天才張了張嘴,迫不及待的轉(zhuǎn)身擠到人流當(dāng)中,跑出教堂的大門口。
我喃喃的在心里跟春恬說,春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沒消得幾秒,我突然明白過來。這個時候,作為新郎的秦沐,是怎么也不會因?yàn)槲业耐蝗浑x開而離開教堂的,他不會來追我,就像從前一樣,他根本不會來追我。想到這里,我停住腳步,轉(zhuǎn)身看向教堂的大門。
夏心,你真是賊心不死。
我在心底嘲笑自己。我看著那道緊緊關(guān)閉著的教堂的門,只能嘲笑自己,把時光拉回大學(xué)的校園里。
大學(xué)的時候,我不善言辭??偸桥踔窈竦娜沼洷荆哉f自話。秦沐是個溫婉的男子?;蛟S男子用溫婉形容不太合適,總之,他安靜的側(cè)臉和嘴角勾起的一絲微笑讓我神魂顛倒,秦沐這個名字就那么理所當(dāng)然的鎖在我的日記里。
“秦沐,給!”看著秦沐從綠蔭足球場上大汗淋漓的走下來,我跟過去,一邊早就準(zhǔn)備好的脈動遞給他。秦沐總是不說話,自顧自一股腦兒接過來,一仰頭“咕咚”一下咽下一大口。然后,才會嬉皮笑臉的像個哥們一樣攬著我的肩膀,說句“颯蜜”。
我總是癡癡的看著他帥氣,暗自慶幸。我和秦沐曾在同一所高中讀書,又同在外國語學(xué)院,同鄉(xiāng)加上同學(xué)的關(guān)系,我們相對于其他人熟絡(luò)不止一二。所以,很多女生打探完我的立場,又見我一副讓人放心的容顏,總會托我把信物之類的東西轉(zhuǎn)交給秦沐。我不愿意,可是,我卻無法拒絕。每次看著秦沐大口喝完動脈,我就會慢慢從我的背包里拿出那些小女生的信物,帶著復(fù)雜的情緒遞給他。秦沐每次都會一副不屑一顧的眼光看著我,而在他接過東西的瞬間,我總會很迅速的轉(zhuǎn)身離開。我害怕看到他看那些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時目光閃爍的樣子,只要看不到,我就會覺得,秦沐是和我最近的。因?yàn)槿魏稳硕驾斀o了我和秦沐認(rèn)識的時間。可是有時候,時間什么都代表不了。
那一年暑假,秦沐照例和我去買火車票。在擁擠的人群中擠出來,我卻驚奇的發(fā)現(xiàn),他手里拿著的,并不是兩張火車票。一張是我的。一張是秦沐的,還有一張。我偷偷瞥了一眼,秦沐和另外一張跟我的目的地不同,是廣州。那一次,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春恬”這個名字。“你……放假不回家嗎?”我木訥的問,看著他的眼睛。我們雖然熟悉,可是,我很少這樣直愣愣的看著秦沐的眼睛,可是這一次,我卻直愣愣的注視著他,似乎在祈求一個早就已經(jīng)知道的答案。
“夏心……我忘了跟你說,這次你先回吧,我得先送我女朋友回家。”秦沐說著,把我的車票遞給我,小心翼翼的收起另外的車票,仿佛那是他通往愛情的門票。我尷尬的看著秦沐,我怕尷尬,又生生擠出笑意,傻呵呵的補(bǔ)了一句:“你什么時候交的女朋友,怎么沒告訴我……”
“怎么……你吃醋啦?”秦沐照例調(diào)侃我,伸出手,揪了揪我翹著的馬尾。
“你瞎說什么……要是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我還干嘛給你收那么多情書禮物的……直接告訴他們,省的我天天那么麻煩……”我趕緊辯駁。是啊,我從來都不敢奢望,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小心翼翼的圍在秦沐身邊,在我以為最安全的距離,即便不靠近,也不會遠(yuǎn)離。
“改天介紹你們認(rèn)識。”秦沐根本不曉得我的心思。春恬,人如其名,清新淡雅,總是一副含苞待放的嬌容。這個播音主持系的翹楚,沒有讓我對秦沐失望。我想,即便有一天,秦沐真的站在我眼前跟我告白,我也不會答應(yīng),因?yàn)槲抑溃也慌洹?p> 那個時候的內(nèi)斂羞澀,讓我成了那繁花叢中一點(diǎn)紅周圍的映襯,即便清翠發(fā)亮,也不會讓人觀而不忘。我記得,那一次回家的列車,顯得特別特別長。從那以后,在我們的大學(xué)日子里,我便常常望著秦沐和春恬的背影,一面嘖嘖稱贊這份登對的完美,轉(zhuǎn)身時,卻又是滿眼惆悵。那時候我似乎有些走火入魔,甚至?xí)趯I(yè)課的時候,常常在腦袋里想著秦沐和春恬,想著他們看什么樣的電影,一起吃飯時彼此講著什么樣的笑話。那一年,我的課業(yè)很不用心。恍恍惚惚度過的時光,終究會找上門。期末考試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