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殷的小子給所有士兵,下了一道……”
“大人!難道你要取孫將軍的人頭不成?!”
王化貞正要把計策和盤托出,殷復聲竟大喝一聲,硬闖了進來。隨后跟著的幾個巡撫官兵,也追門而入。
王化貞一見,著實一驚,當即閉口。
“王大人!王巡撫!方才若不是我及時闖入,你是否要將,你我之間的定計告訴他!?”殷復聲怒目注視王化貞,抬手毫不留情地指著孫得功。
殷復聲手指差點兒戳中孫得功的鼻子,孫得功往后急退,險險摔倒。帽子一歪,那腦后的小豬尾巴,便奪帽而出。
王化貞從未見殷復聲如此怒氣,像要吃人一般。無奈自己理虧,急忙解釋,“呃,狀元公,孫將軍他是自己人……”
“大人!”殷復聲大喝,打斷了王化貞的話,他也真的是怒了。“兩軍交戰(zhàn),分得是敵我,分得是將帥,哪里有什么自己人?大人既然同意我之計策,就該遵從你我約定。況且,我早有言明,此計關鍵,就在于保守機密,稍有泄露,將與我軍招致大禍。大人身為廣寧巡撫,焉能只圖口快一時,而不顧全軍勝??!大人若連小小機密都守不住,他日招致兵敗,休怪學生不顧情面,定然上報朝廷。巡撫大人,這兵敗之過,你可擔得起?!”
聞言,王化貞渾身一哆嗦,臉色煞白。他還從未被人如此指責。即便是熊廷弼也沒有。
王化貞暗自尋思,方才險一險泄露機密,且不論,這計策是否能成,豈不叫人拿了把柄,到那時,真是有口難辯了。
“狀元公,你也不必如此小題大做吧……”孫得功不悅道。
“小題大做?是否是小題大做,孫將軍應該最清楚吧?!币髲吐暡[一瞇眼睛,乜著孫得功道:“巡撫大人之令:任何將官不得詢問密令一事,違者立斬!孫將軍也當自重才好?!?p> 殷復聲的話,句句令孫得功心生疑竇,心下漸漸對其產生了敵意,遂開口道:“既然是大人之令,大人亦可改之?!?p> 殷復聲冷笑一聲,“朝令夕改,何以為帥?!”
王化貞見狀,這二人說著說著,都快要吵起來了。他本就是個不喜爭端之人,如今也是忙著解勸,“二位莫爭,殷狀元也是為了廣寧城,孫將軍卻是因為擔憂本官。都是自己人,何必因此傷了和氣。唉!此事怪本官,殷狀元千萬不要怪罪孫將軍。本官保證,以后絕不再提此事?!?p>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人家畢竟是巡撫,能和你一個沒有品級的人說軟化,在那年月,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殷復聲琢磨,火候也差不多了。發(fā)飆也得有個度,點到為止。看王化貞這樣子,是不會再泄露機密了。
殷復聲一揖,道:“大人,方才學生一時情急,冒犯之處,還請大人見諒?!?p> “罷了罷了,我們同為大明效力,為國事爭執(zhí)在所難免。本官怎么會怪你?!?p> “嗯,大人洪量。在下今日還要去西平堡,就先行告辭了?!?p> 殷復聲正要走,孫得功眼珠一轉,急忙抱拳道:“狀元公,方才末將一時口不擇言,有所冒犯。呵,末將愿親自為狀元公駕車,以賠罪。還望狀元公一定應允。”
“哈哈……,一團和氣,如此甚好,甚好。此事不必殷狀元應允,本官就替他答應啦!”
殷復聲聽了,暗暗搖頭。這個王化貞,若是放在其他地方,一定是個老好人,老實大哥級人物,可偏偏這是戰(zhàn)場。
孫得功要跟去西平堡的目的,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唯獨這位巡撫看不出來。
殷復聲心想,剛與王化貞爭吵一番,此時再違他的好意,怕是真要得罪了他,自己在廣寧城,也不好混了。
罷了!
“其實,孫將軍不必如此。不過,既然孫將軍一番誠意,在下恭敬不如從命?!?p> 出了巡撫衙門,孫得功不忘給努爾哈赤寫信的事情。借故去茅廁的功夫,修書一封,交給親信,暗往后金軍中送去。
……
之后,孫得功駕車,與殷復聲來到廣寧城外東南方的西平堡。
之所以沒有拒絕孫得功跟著來,是因為,來西平堡,不是為了暗曉什么天機。他來這里,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來見見羅一貫,這個史料中記載的英雄人物,同時也是個固執(zhí)的英雄。
西平堡只有三千兵,守不住實在不能是羅一貫的無能,相反以三千兵對抗五萬鐵騎,還能戰(zhàn)到最后,可見他是個能力和氣魄并重之人。
所謂,英雄愛英雄。殷復聲只是想來與羅一貫說幾句話。萬一自己這應急的法子,起不到作用,他也想勸說羅一貫,不要守不住堡,就自刎。留有用之身,他日再為國效力。
羅一貫前幾日接到指示,說京城來的武狀元,要到西平堡代皇帝,為守城將士鼓舞士氣。今日,聽城門兵說,人來了。忙帶參將黑云鶴,出府迎接。
殷復聲見羅一貫,三十五歲上下,大高個兒,方臉短須,身著常服。
相互引薦之后,殷復聲照例到軍營演講一番。孫得功在旁邊盯著,連眼皮都不敢眨。生怕錯過了殷復聲,暗曉全軍密令的過程。
演說完,伴著全軍“必勝”的吶喊,殷復聲對羅一貫說道:“羅副將,在下聽聞,您寫得一手好字,不知可否向您單獨請教請教?”
羅一貫一愣,不禁笑道:“狀元公說笑了,羅某一介武夫,這字,呵呵,不寫也罷了吧。”
“誒,羅副將如此說,是不賞光啦?”
“呃。狀元公說得哪里話……,既然這樣,羅某也只好獻丑了。狀元公請!”
羅一貫莫名其妙地,邀請殷復聲,單獨到府中研墨寫字。
當時的府衙,基本結構都差不多,會客皆在花廳,花廳內的隔間,就是辦公地點。
殷復聲與羅一貫就在隔間內,桌上擺開筆墨,殷復聲請羅一貫寫字。
羅一貫提起筆來臉色微微泛紅,有點兒磨不開的樣子。
平日里拿刀拿槍到是沒什么,寫個奏章,報告什么的,倒也靈活。可今日,非要他寫字秀書法,他還真是,不大自在。
羅一貫清楚,自己的字,實在也不怎么樣。
他提著筆,再看看殷復聲,心說:這是什么人背后害我?想我當著人面丟臉呢?
殷復聲見他這樣子,不禁暗笑,故意道:“羅副將,請!”
羅一貫看拗不過,寫就寫吧。我是武官,字不好看,怕什么的?
于是,心一橫,“好!羅某寫得不好,狀元公千萬莫笑?!?p> 說罷,大筆一揮,唰唰數筆,紙上赫然四個大字:精忠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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