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升空(3)
入夜,幽暗的房間里墻上那一盞昏黃的小燈亮著。房間正中擺放了一張木桌子,上面的點點燭光溫暖著桌旁的人。
安辛澤斜靠在椅子上,面前放著一杯白蘭地。對面坐著櫻井水月——今天是女孩的生日,安辛澤許諾過櫻井水月,帶她來這家餐廳過生日。
這家位于東京都中心的餐廳有著近百年的歷史,這里的菜要價很昂貴,但是他們有自己的特色——所有的食材從采集到擺盤從來不會超過48個小時,保證了絕對新鮮。
另外還有一方面彰顯著這家餐廳的“逼格”——餐廳的裝飾會跟著季節(jié)變化。春天的時候主色調(diào)為粉色,鮮嫩的櫻花瓣從天空中飄落,點燃餐廳的春意。這些花瓣偶爾落入食客的餐盤里,他們也不會嫌棄,櫻花瓣經(jīng)過處理,可以直接食用。如果你不希望櫻花的打擾,他們會給你安排一個不會掉落櫻花的地方。夏天綠色的葉子蔓延包裹著整座餐廳,十足的涼風(fēng)從中央空調(diào)送出來,食客們揮霍著大把的金錢在這里乘涼。秋天狂怒的火紅色會燃燒起來,那種楓葉紅把本來凄涼的秋氣“燃燒”地杳無蹤跡,反而顯得熱情似火。冬天到來之后,墻壁變成雪一般的白色,壁爐里木炭畢畢剝剝地燃燒著,為食客驅(qū)趕著寒冷。
此刻暖暖的燭光映在小女孩的臉上,顯得溫暖動人。櫻井水月一邊看著安辛澤,一邊安靜地吃著盤子里的牛排,刀叉起落間沒有一點聲音。
桌子的大部分面積都被安辛澤占用了,上面東倒西歪地躺著幾只軒尼詩XO的瓶子。而安辛澤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摸到面前的杯子一飲而盡,又抓起腳下一支白蘭地敲掉瓶口,默默地把酒倒進杯子里。
他回國再回來已經(jīng)好幾個月了,像今天這樣可以喝酒的日子很少很少。每天都忙著和老爹一起訓(xùn)練,晚上在家和櫻井水月一起玩,偶爾會和小女孩一起去散步。幾個月里兩人形影不離,無話不說,在安辛澤的影響下,櫻井水月的中文突飛猛進,中文水平簡直可以去書了。
“哥哥,你這樣為她拼命不值得的?!睓丫麓蟾攀强床幌氯グ残翝蛇@樣喝酒了,放下刀叉,打破了屋子里長久的寧靜。
安辛澤也不說話,就只是對著杯子喝酒,再續(xù)杯。
幾個月里安辛澤不斷地給櫻井水月描述那個繁櫻般的女孩,那個像圣光一樣照亮他的女孩。櫻井水月就不厭其煩地聽著,偶爾也會勸他放棄。但是自從他回國那次之后,他的想法就越來越堅定,他說要不求回報地對那個女孩好。櫻井水月問過他為什么,安辛澤就只是說:“總有什么付出是不求回報的,不然這個世界就太殘忍了,不是么?”、“你還小,不懂這些的。”櫻井水月就沒話說了。
“可是至少現(xiàn)在她還在啊,我只是想把握住。不然,我會后悔的!”安辛澤突然開口,燭光映在他漆黑的眼睛里,格外地明亮,“如果我沒能把握住,如果我放棄了,我以后會恨自己的!我現(xiàn)在在日本,不能幫上什么,但是我不能從現(xiàn)在開始就試著遺忘她。總有一天我會回去,到那時,我還要幫她買好吃的啊。其實這是一個殘忍的賭局,而我是個不要命的賭徒,一個堵上尊嚴的賭徒!”這次安辛澤抓起瓶子,直接對著嘴倒酒,昂貴似金錢的白蘭地順著他的臉和脖子一直流到地上,混合著滴落下來的,還有他眼角那滴淚。
兩人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午夜時分了,路上幾乎沒有什么車,棗紅色的槍騎兵甩著怒紅的剎車燈,帶著橡膠摩擦的味道一路疾馳。
櫻井水月一邊開車,一邊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包薯片打開,自顧自地吃著,也不管安辛澤要不要。
旁邊的安辛澤看了她一眼,故作驚恐地說:“還吃???大晚上吃零食不好?!?p> “可是肚子空虛嘛?!睓丫罗D(zhuǎn)過頭沖著安辛澤眨眼。整個過程中車速一直在120以上,女孩的駕駛技術(shù)也受到了安辛澤很深的影響。
清晨,安辛澤和往常一樣,早早地開著槍騎兵出門了。他很激動,因為安齊麟答應(yīng)他今天要為他揭開血統(tǒng)之謎。
他把車停在山腳的鐵柵欄門前,安齊麟和往常一樣在門口等他。他和父親一起跑步上山,這是每天訓(xùn)練的開始,也僅僅是熱身。
因為天氣轉(zhuǎn)涼,山上的鳥鳴聲已經(jīng)消失了有一段時間了。不過安辛澤并不在意這些,一想到今天將要揭開的謎底,就不由得高興。幾個月以來不懈的努力,就是為了等到老爹認可他的那一天,把所有的秘密對他和盤托出。
回想著訓(xùn)練剛剛開始的時候,安齊麟就在這里等著他,每天早晨父子倆一起跑步上山。延綿十公里的山路,必須毫不停留地跑上去,這是安齊麟在第一天訓(xùn)練時就提出的目標。安辛澤不是那種體質(zhì)特別強的小孩,那個時候可能跑個兩三公里平地就累癱了,更別說十公里的上山路。
那段時間對于安辛澤來說很痛苦,他就給老爸求饒說自己實在跑不動了。沒想到平時對兒子呵護有加的安齊麟在這方面強硬地像是鐵公雞:“跑不動就別跑!就你這熊樣還想超過老子?等你哪天跑完這山路不喘氣了,你才達到老子十年前的水平!”他從來不擔(dān)心挫傷安辛澤的銳氣,因為安辛澤有多倔強他最了解。
安齊麟總是放慢速度等著兒子,安辛澤就咬著牙拼了命地跑,跑不動的時候就拖著步子走,安齊麟看到了會直接上腳踹他,不過是很輕的那種,更多的意味是一種鼓勵,而不是責(zé)怪。就像豚鹿在草原奔襲的時候,母鹿會用頭去頂小鹿的尾部以催促小鹿快跑那樣。
漸漸地安辛澤能跑下來了,安齊麟就鼓勵他:“等你哪天跑完這十公里不喘粗氣了,我就告訴你血統(tǒng)的秘密!”所以安辛澤為了這個目標不斷地努力,不厭其煩地跑,因為他太想知道了——秘密背后隱藏著的真實的世界!
現(xiàn)在安辛澤在這條十公里的山路上徒步奔襲不再喘粗氣,他不斷地超越自己的體能極限,從剛開始那個可能走完都很困難的弱小孩,變成了甚至可以邊跑步邊唱歌的男孩。
進到“伽具土的遺骨”里面,依然是和往常一樣的刀術(shù)訓(xùn)練,今天即是訓(xùn)練,也是考核。安辛澤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訓(xùn)練成果了。
安齊麟教會他使用那些長刀短劍,小到勒差,匕首;大到太刀,斬馬刀。安辛澤按著父親的要求一遍一遍地操練著,細致到每一次拔刀的動作,這確實比他原來在城市劍道館學(xué)習(xí)的那些知識要細致得多。
父親告訴他:“你要是想好好學(xué)習(xí)刀術(shù),就要把以前學(xué)的那些花架子都忘了,從最基礎(chǔ)的開始學(xué)?!彼驼娴募傺b自己從來沒有碰過這些冷冰冰的刀具,從如何拿刀,如何出刀,如何納鞘開始學(xué)起。
開始的時候每天就只重復(fù)一個動作,來來回回幾百遍。有時候手困了稍微休息一下,安齊麟就會過來責(zé)罵他:“你這樣不努力,以后怎么和命運抗爭!等我老了怎么保護我,保護你的妻子?你想讓你的妻子變得和我的妻子一樣,在痛苦中死去是嗎?”這是安齊麟說過最狠的話,安辛澤被嚇到了。從那以后他開始努力認真,不管多苦多累,都只是咬牙。有時候?qū)嵲趫猿植蛔×耍秃鸾兄罂拗?,但是手上的動作卻再也沒有停下來過。
后來他開始學(xué)習(xí)組合動作,學(xué)習(xí)居合斬,再后來學(xué)習(xí)殺人術(shù),學(xué)習(xí)人體要害和那些不致命的可打擊點,學(xué)習(xí)刺殺術(shù)。直到今天,他勉強可以算作一名合格的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