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蘭挎劍騎牛一路南下,秋雨總不至于一直下,約莫一夜之后,就已經(jīng)停止,騎在牛背上的少年以體內(nèi)真氣為基一納氣吐氣,配合著老青牛的顛顛簸簸倒是天衣無縫。
體內(nèi)氣機歡快宛轉(zhuǎn),真氣滾布衫,隨著吐納起伏的過程,那些真氣向外擴散,除了可以起到修行的效果,向著返璞歸真那個遙遠到?jīng)]邊兒的門檻靠攏,還烘干了他身上的染血布衣。
血跡已經(jīng)是很淡了,只是懷中的盤纏依然還有,換一件書生衣衫的錢還是夠的。
昨日殺入了青城派,約莫是好久沒有做過了,竟然是走的時候忘記把那些青城派這些年繼續(xù)下來的金庫銀庫捎上一捎,摸點銀兩。
此刻想起來也只得感嘆就當(dāng)是送還給潯陽城的老百姓了,懷中共計兩百兩不到的碎銀子已然是全部家當(dāng)。
雖然已經(jīng)登峰造極,但是李默蘭邁入這個境界的日子著實不長久,急不可耐的就從北海之濱的斷崖那邊殺了出來,一路披荊斬棘殺至了大山外頭,中間除了在棠曦的墳頭外,并沒有做太多停留。
實際上說起來,他的境界并不穩(wěn),之后的路途上他恐怕需要花費很多的時間來打坐養(yǎng)氣,穩(wěn)固體內(nèi)的真氣了。
進入了登峰造極這個大境界之后,再修行養(yǎng)真氣完全可以由打坐來代替,而無需那般費勁的舞動龍象三式。
李默蘭準(zhǔn)備趁著著漫長的旅途剛剛開始,好好靜修一段時日,讓自己的境界徹底穩(wěn)固,同時磨煉一下自己的劍心,確保自己的劍心無時無刻都可以通明無垢。
揮劍間自有劍意相隨,才是真正的劍道修行。
修道者雖然更加容易溝通天地至理,但是在真正的入了大境界之后的武者在面對修道者的時候總是有著實力上的優(yōu)勢,畢竟武道本來就是殺人的功夫,而天道則是求長生,養(yǎng)生養(yǎng)心。
即便是修道者中的劍道中人,若是遇到了李默蘭這樣的劍道武夫,恐怕也難以招架。
畢竟所求不同,結(jié)果自然不同。
沒有了任何的牽掛,又有著明確的目的——去往臨安城邊白蓮圣山上的道門,挎劍騎牛的李默蘭白天逐日而行,夜里披星戴月,只是一個星期之后,就從莽莽山林中走出。
老青牛的腳力不輸給任何神馬寶駿,畢竟本就是一頭妖物,李默蘭坐在牛背上隨之顛簸,倒是累得夠嗆,風(fēng)塵仆仆,和尋常行走江湖草莽的游俠兒沒有太多區(qū)別。
秋日里的驕陽并非那么炙熱,只是一整天的炙烤也讓人心中焦躁難耐,況且每日打獵果腹的時候還要常常受一些山雞野兔的氣,這些雞賊東西逃的賊快,每次都是李默蘭腳下真氣噴吐用上了真本事才能抓到,一番燒烤之后口渴,又需要節(jié)約著水囊里的清水,日子倒是有些幸苦。
李默蘭倒也沒那般不適應(yīng),這樣的日子讓他想起了當(dāng)初和枯酒詩那老劍仙行走紅塵的記憶來。
一路上能夠看到鄉(xiāng)村野邑里的水靈小姑娘彎腰洗衣,能夠瞧見小溪里的叮咚奔流,能夠看到山中野兔樹下野狐,三急的時候隨便找一個樹根直接撒尿方便,口渴了直接在山泉邊上彎腰捧一口水滋潤滋潤嘴唇,閑暇之余在路過的鎮(zhèn)子里對路過的小娘子評頭論足,也不知算不算苦中作樂。
百里無人煙,那百草劍綱,那圣女劍法,以及西南邊劍閣的劍閣總綱,落楓江邊上的秋名山絕學(xué)浩然刀,大可肆無忌憚的使用,也不怕被修道者察覺了出來。
偶然遇到了山野樵夫,還以為是撞見了仙家人物,跪拜磕頭,讓人一陣好笑。
置身于寂寥天地之間,除了不能口吐人言的老青牛之外,再沒有如當(dāng)年山羊胡老頭一樣的家伙可以陪著閑聊,于是百無聊賴的少年也算是真正的做到了心無旁騖,劍心通透,只有劍意留存。
一邊感悟著天地氣機,感悟著不同劍法中的深邃劍意,一邊打坐養(yǎng)氣,向著返璞歸真那個遙不可及的方向前進,修為雖然算不得突飛猛進,但是劍意的確更加的強大,劍氣也更加的銳利。
遠處有炊煙升起,沿著人跡罕至的官道繼續(xù)往前走,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片林子,大概是一片野竹林。
這近十日來,李默蘭中途也遇到過一些村子,畢竟是有經(jīng)驗的人物,憑借著較為出色的容貌在村子里扮可憐混口飯吃都不是難事,甚至還有春心萌動的小姑娘自己送上門來,然后因為嫌棄其容貌平平,至少比不上自己的棠曦姐,少年又裝作圣人君子般的拒絕,真是虛偽的很。
一人一牛來到了炊煙升起的地方,有些驚愕的發(fā)現(xiàn)這野竹林中竟然有一間客棧,名為來福,全稱來??蜅?。
仔細的環(huán)顧四周,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片野竹林旁邊還有幾條岔道通往別處,顯然是一個交通要地,難怪會有這么一家客棧。
李默蘭從牛背上跳下來,牽??鎰?,走上前去,站在客棧門口,稍稍有一些吃驚。
這家客棧的規(guī)模不小,有外院也有內(nèi)院,客棧里頭似乎還別有洞天。
總而言之比起潯陽城那個始終記不得名字的小客??梢獨馀缮莩薜亩啵[約可以看到一些羈旅人士在其中走動。
客棧外頭有專門的馬廄,馬廄里大概幾十匹馬正在吃草。
李默蘭仔細琢磨了一下,覺得老青?;煸谶@群馬里頭大概也不會很顯眼,回過頭去,卻發(fā)現(xiàn)對于住馬廄毫無興趣的老青牛已經(jīng)走遠了。
這通靈老牛自然有自己的去處,無需李默蘭擔(dān)心。
少年走上前去,看到這家客棧的店小二正在客棧門口的一長條板凳上打瞌睡,板凳是紅木板凳,某種程度上反映出了這家客棧的殷實家底。
“小二?!?p> 李默蘭望著這正秋乏困意濃的店小二,輕聲說道:“我要住店?!?p> 店小二嘴巴里呢喃著說了幾句臟話,繼續(xù)打瞌睡,甚至還傳來了鼾聲。
李默蘭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待對方猛然驚醒之后,才說道:“小哥,我要住店,給我安排安排?!?p> 店小二噌的一下從紅木板凳上跳了起來,一臉驚疑不定的四周環(huán)顧,才看到了挎著一柄小木劍的李默蘭,正準(zhǔn)備開罵,突然想起了方才聽到的話,問道:“你要住店?”
說罷,還上下打量了一下穿著尋常粗布衣,風(fēng)塵仆仆的少年。
“小兄弟,你有錢嗎?”顯然這位店小二也是位心直口快的人物,直接道。
李默蘭有些無奈,正準(zhǔn)備把懷里的碎銀子掏出來展示展示,卻見一個穿著綾羅綠裳的溫婉女子出現(xiàn)在了客棧的門口,極為不悅的說道:“陸仁甲!和你說了多少次,你這是要砸了我們福來客棧的招牌嗎?”
這女子容貌當(dāng)?shù)闷饻赝穸?,不得不說非常給人親近,仿佛是江南女子的那種婉約,氣質(zhì)上甚至比起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也絲毫不差,不過二十四五的模樣,容貌相當(dāng)?shù)某霾?,大概便是這福來客棧的老板娘了。
李默蘭正在驚艷這老板娘的芳華,卻看到這位氣質(zhì)婉約的老板娘非常惱怒的訓(xùn)斥著這位名叫陸仁甲的店小二,聲音似鶯似燕,若黃鸝鳴叫,很是好聽,再看這小二,似乎也很是受用的模樣,一本正經(jīng)的在認(rèn)錯,大概更多的是在享受?
“陸仁甲?路人甲,這可真是個……有意思的名字啊?!?p> 李默蘭莞爾一笑,暗暗推測大概這店小二的爹娘只希望自己兒子能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才起了這么一個頗為有趣的名字。
訓(xùn)斥完了陸仁甲,老板娘才扭過頭看向了俊俏的少年郎,先是眼前一亮,然后巧笑盈盈的說道:“小公子,快快請進,咱們來??蜅D艹阅茏。瑑r錢公道童嫂無欺,過了這野竹林,都能記住咱們這店,住過一次還想要再住一次,見過一面,就能見第二面,回頭客一大把。”
這說話可是熱情真切的多,非常容易給人好感,李默蘭微笑著點點頭,說道:“那可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