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通天峰。
通天峰前山有諸多氣勢雄偉的殿堂樓閣,也有很多風(fēng)景秀麗的奇麗景色,著名的青云六景中,便有三處在這里,分別是虹橋、云海和翠坪。平日里也十分熱鬧,常有門內(nèi)弟子走動修煉,再加上一門重心的玉清大殿也在那前山絕頂之上,更添了幾分莊嚴(yán)。
相比之下,通天峰后山便顯得安靜許多,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蒼松翠柏,古木參天,除了從林中深處偶爾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之外,淡淡霧氣漂浮中,便幾乎再也沒有什么聲息。這里平日里便少有人來,一條山道蜿蜒向前,直入林海深處,也不知通向哪里,愈發(fā)顯得有些幽遠(yuǎn)神秘起來。
這一日午時(shí)前后,日頭高懸,道玄在玉清大殿中處理好了手頭諸多事務(wù)后,又對身邊人交待了幾句,便悄然而去,隨后出現(xiàn)在通天峰后山山道上。
一路走入林中,他的神情看起來肅穆甚至帶著幾分冷峻,在他眼底隱隱還有一絲憂慮之色。
深入林中走了一會,道玄便看到前方山路忽然分為兩道,路邊豎立著一塊石碑,對旁人來說或許有些遲疑,但他顯然對這附近的地形早已了然于胸,都沒有多看那石碑一眼,便直接拐了個彎,向著右手處那條道路走去。留下在他身后默然佇立的指向另一條山道方向的那塊石碑上,隱隱可以看到幻月洞府的字跡。
這條路通往的是青云門另一處重地祖師祠堂,這座供奉著歷代青云門前輩祖師靈位的大殿,掩映在松柏林間,飛檐大柱,莊嚴(yán)厚重,漸漸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大殿之前的一片青石空地上,落了許多枯葉松針,空氣中帶著一絲清新的林木芬芳,而在前方幾道臺階上,正對著道玄的便是祖師祠堂大殿的大門。雖然此刻是正午時(shí)分,但祖師祠堂里仍然顯得很是昏暗,布幔重重,寂靜無聲,只有幾點(diǎn)燭火在那片陰暗中無聲無息地燃燒著,散發(fā)出一些光亮。
道玄走了過去,在門口停下腳步,目光掃過大殿里,卻一時(shí)沒有看到人影。他皺了皺眉,遲疑了片刻后便開口朗聲道:“師父,弟子道玄來了?!?p> 祖師祠堂里并沒有什么動靜,也沒有人給他回應(yīng),只有那微弱的燭火突然搖曳了幾下,似乎受到了一點(diǎn)驚嚇,但很快也恢復(fù)了正常。
道玄等了一會,見里頭沒有反應(yīng),便又叫了一聲,過了一會后,從祖師祠堂里某個黑暗深處,突然傳來了天成子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絲疲倦與淡漠,道:“何事?”
道玄不敢怠慢,俯身行禮,隨后恭謹(jǐn)?shù)氐溃骸皫煾?,弟子是來請您回玉清大殿的?!?p> 天成子道:“這幾****來過數(shù)次,我不是都跟你說清楚了么,我重傷之后道心紊亂,前山太過嘈雜,需要在此靜養(yǎng)。”
道玄眼中憂色更重,垂首道:“師父,青云一門興衰系于您一人身上,弟子聲望才具皆有不足,這些日子代行掌門之職,實(shí)已是不堪重負(fù),再這樣下去只怕有負(fù)師父重托。弟子名望事小,但若是誤了青云一門,便百死莫贖了。懇請師父回山重掌大局,為我青云一門做主?!?p> 天成子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可是有人對你處置大小事宜有所不滿?”
道玄怔了一下,搖頭道:“這倒是沒有,只是……”
天成子打斷了他的話,道:“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不必再說了,我不會回去的。”
道玄啞然,看著眼前這昏暗的大殿,那重重布幔后點(diǎn)點(diǎn)燭火間,一排排一列列莊嚴(yán)肅穆的靈牌靈位,仿佛都像是威嚴(yán)無比的巨人,冷冷地看著他這個渺小的人。他的嘴唇微微顫抖了幾下,眼底掠過一絲極深卻又無奈的焦慮之色,還想再試著開口說些什么的時(shí)候,忽然只聽那大殿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喘息聲,片刻之后,像是有什么東西突然掉在了地上,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回響。
“?!?p> 一個黑色的小東西咕嚕咕嚕從那片陰影中某處滾了出來,在地上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個大圈,又震動了幾下后,才靜止下來,停在了祖師祠堂的地面上。
道玄目光望去,只見那地上的東西像是一個圓形的小鐵蓋,黑黝黝的,也不見有什么奇異之處,停在那邊也是黯淡無光。
正在這個時(shí)候,天成子的聲音忽然又傳了過來,語氣也變得有些冷漠,道:“你還在那邊做什么?”
道玄面色微變,咬了咬牙之后,不敢再多說什么,低頭退了下去。當(dāng)他走下石階回頭后,忍不住還是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座肅穆沉重的殿堂仿佛又再度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而由始到終他都沒有看到恩師的身影,此刻仿佛也隱匿在那片黑暗里,越發(fā)模糊了起來。
※※※
萬劍一等五人在荒漠中又走了幾日,只覺得前方氣候越來越是干燥,地面上的黃土戈壁也逐漸開始向完全的沙漠轉(zhuǎn)化,看起來應(yīng)該是接近了蠻荒入口。西北蠻荒乃是天下著名的險(xiǎn)域兇地,傳說中也是魔教發(fā)源的地方,自古以來傳說有無數(shù)兇險(xiǎn)橫亙在蠻荒之中,外人幾乎從來不能深入其中。
這一日,萬劍一等人忽然發(fā)現(xiàn)前方有大片人影,看過去都是魔教中人。
五個人都是吃了一驚,因?yàn)檫@一路上所看到的魔教余孽明顯都是軍心渙散,以小股流竄的居多,鮮少有看到這樣大群集結(jié)的。而看那位置似乎又正是在進(jìn)入蠻荒沙漠的入口邊緣處,似乎又平添了幾分微妙。
在這片邊緣地帶上,幾乎已經(jīng)沒有山脈,樹林草叢這些更不會有,倒是細(xì)沙堆壘的沙丘開始出現(xiàn)了。萬劍一等人便找了一處沙丘,遠(yuǎn)遠(yuǎn)地望向那邊。
看了一會,萬劍一開口道:“看那邊的情況,有點(diǎn)像是魔教中鬼王宗的人馬。”
趴在他身邊的蒼松眺望了一會,隱隱聽到了那鬼王宗內(nèi)竟似乎傳出來一些哭嚎之聲,便輕聲對萬劍一道:“萬師兄,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那里面的人好像一片忙亂,好像出了什么事?”
“嗯?!比f劍一微微頷首,不過沉吟片刻后,還是斷然道:“算了,咱們不要多管閑事,正事要緊,走吧?!?p> 其余諸人自無異議,于是五個人悄無聲息地下了這座沙丘,直接繞了一個大彎避過了這邊忙亂混亂的鬼王宗隊(duì)伍,繼續(xù)向前進(jìn)發(fā)。沒過多久,便覺得身外的氣溫忽然開始升高,烈日當(dāng)空,黃沙漫漫,已是置身于蠻荒沙漠之中。
一望無垠的沙漠看上去仿佛連綿直到天邊,大大小小數(shù)不清的沙丘散落在沙漠中中,當(dāng)大風(fēng)吹過的時(shí)候,便是一片風(fēng)沙鋪天蓋地地掠過。
與此同時(shí),當(dāng)青云門五人踏出了勇敢一步,直入神秘莫測的蠻荒時(shí),在蠻荒邊境上的鬼王宗人馬中,則是一片愁云慘淡,人人哀嚎哭泣,白幡豎起,小萬披麻戴孝地跪倒在正中一座帳篷前,正是嚎啕大哭。
昨夜二更時(shí)分,在圣教中德高望重威名遠(yuǎn)揚(yáng)的鬼王重傷難愈,終于是溘然長逝。
鬼王宗上下如喪考妣,立刻停下行進(jìn)步伐,原本代理宗主之位的鬼王親傳弟子萬人往,更是感念師恩痛不欲生,在恩師遺體前幾度哭得暈死過去,不能理事。
鬼王宗上下一片混亂,人人自危,很快也驚動了附近的圣教同門,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紛紛趕來悼念。
魔教四大圣使很快也來到了鬼王宗營地之中,青龍先去靈位前上了香,又過來掀開蓋在鬼王臉上的白布,最后看了一眼鬼王遺容,隨即長嘆一聲,神色蕭索,道:“英雄故去,圣教衰微啊。”
說罷,他轉(zhuǎn)頭向旁邊看了一眼,只見那小萬一身麻衣跪倒在靈前一側(cè),只數(shù)日不見的工夫,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瘦了一圈,眼窩深陷,精氣神仿佛瞬間耗盡一般。青龍搖了搖頭,向他走了過去。
而在青龍身后,其他三位圣使也一起上前敬香行禮,不過比起青龍,除了一身黑衣還有黑巾蒙面的朱雀看不清臉色變化外,白虎和玄武的臉上神情似乎都有幾分微妙,當(dāng)然,不可能是高興歡喜,但似乎也沒見多少哀傷。兩人在看過鬼王遺容后,對視了一眼,緩緩走到一旁僻靜處,過不多時(shí),朱雀也走了過來。
看著周圍暫時(shí)無人,玄武忽然用只有白虎、朱雀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輕聲道:“我早年曾經(jīng)干過一些見不到光的勾當(dāng),這些事你們是知道的吧?”
白虎看了他一眼,道:“是,怎么了?”
玄武笑了一下,臉色上并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聲音又放輕了一些,道:“鬼王宗主那面相,有人處置過了?!?p> 白虎和朱雀同時(shí)轉(zhuǎn)頭向他看去,玄武聳了聳肩,卻沒有再說什么。
過了片刻,白虎皺眉道:“你什么意思?”
玄武淡淡地道:“我猜咱們這位前輩宗主,只怕并非是昨晚二更才過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