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果居。
金碧輝煌,亮燦燦的三個大字。
以黃金鑲匾題名,這在大戶豪門是很常見的做法。
目光隨著匾額下移,不止匾額黃金鑲嵌,匾額下的兩條立柱上,黃金雕琢的龍形沿柱盤旋而上,自成威儀,龍形為主,龍側(cè)更有幾朵祥云陪襯,祥云銀白透亮,應(yīng)該是白銀材質(zhì)。
毫無疑問,夾在百果靈香中的金銀氣味,便是來自于此。
黃金題匾,白銀綴云,在豪門大戶確實是很常見的做法……但這里是百果居,不是豪門大戶。
百果居,百果居,百果仙草之聚,自成果香,自養(yǎng)高潔,自有尊嚴。
百果居,從來不需要其他的點綴。
尤其是和百果靈草壁壘分明的……俗世金銀。
片刻前,申億手著《百果云毀》,一百四十字寓意飛仙、云人、凡俗各有其樂,各有其容,但飛仙是飛仙,云人是云人,凡俗終究是凡俗。
三者各有崢嶸,各有領(lǐng)域。
如果強行將云人混入飛仙,將凡俗混入云人,所造成的往往是……不倫不類。
不倫不類……這便是此刻申億眼中的百果居,也是他這名心月峰單傳弟子,對這處云外桃園的第一印象。
無法盡如人愿的第一印象。
少年扣響了百果居的雄偉大門,半響,一名男性外堂弟子開門迎接。
那人本面色倦怠,但當(dāng)見到申億的內(nèi)堂弟子服飾后,雙眼驟然一亮。
“敢問這位……師弟,是哪一峰的高足,拜訪百果居是欲采購靈果么?”此人語半變調(diào),“師弟”這兩字顯然是斟酌了一番才出口的。
以申億那一身內(nèi)堂弟子的服飾,此人其實完全不介意“紆尊降貴”喚一聲“師兄”,只是申億的外形樣貌實在比他年輕許多,甚至是“青澀”,他自詡皮厚,但卻厚不到如此程度,一聲“師兄”終究沒有出口。
申億身軀微躬,作輯行禮,這番動作是正域自古傳承,平輩之間相見的禮節(jié)。
“心月峰弟子炎旭,今日特來百果園采購靈果?!?p> 申億尚未開口,見申億向自己行禮,開門之人已準(zhǔn)備還禮,身姿前探,禮態(tài)盡出,然而當(dāng)“心月峰弟子炎旭”七字出口,此人明顯身軀一震,神情二怔,欲還禮的身軀就這么繃在那兒,微做躬行的身軀就此停住。
那人神情僵硬,眼珠轉(zhuǎn)了數(shù)轉(zhuǎn),不知在打什么主意,隨后神色恢復(fù)如常。
“呵呵,炎師弟請隨我來?!?p> 以申億的洞察自然發(fā)現(xiàn)了此人的異樣,他不動聲色,在此人引領(lǐng)下進入百果居內(nèi)。
有表即有里,百果居的內(nèi)部承襲入口處金匾高璇,銀云點綴的奢華風(fēng)格,隨著此人一路探進,亭臺樓閣,橋廊榭舫無一或缺,儼然一座藏于云深仙影下的豪門院落。每每能從拐角處見到的那一株株白玉如意,瑪瑙珊瑚,令這股豪門氣氛更顯彰然。
“炎師弟請在這待客室內(nèi)歇息片刻,待我通知管事師兄后,自會有人來引你去相見?!闭f完這句,此人便離開了。
申億目光流轉(zhuǎn),這待客室相比起一路行來的翡翠瑪瑙,鑲金戴玉,倒是清凈幽潔不少,環(huán)目四顧,不見任何價值連城。
少年來到室內(nèi)客座位置,袖袍翻動,撫去座上的留塵,淡然坐下。
不一會兒,又一名弟子捧著茶水來到,為申億奉上茶水后,道了聲“師弟請用”,便又離去了。
申億沒有用茶,淡然的視線游弋了片刻,瞳孔變的散漫,焦點模糊,顯然心神已不在此。
透入屋內(nèi)的光線變化著,少年散亂的視線漸漸恢復(fù)聚焦,倏然,嘴角浮現(xiàn)一抹笑容。
——看來應(yīng)是如此了……
——只不過……哈,最多……五分!
終于再有人來到,又一名未見過的男性外堂弟子。
“炎師弟請隨我來?!?p> 申億起身,跟上此人的腳步,半響后,申億被帶到一個房間,這間房間與待客室異曲同工,相較于百果居整體的奢華金貴,云繞著遺世獨立的幽潔氣息。
這里是百果居,整個百果居便可被看做一個……世界。
房間散發(fā)清冷高潔的氛圍,然后……這份清冷高潔被破壞了。
破壞這種氛圍的是房間內(nèi)端坐四平長方大桌上的那名男子,二十五六的容貌,一身外堂弟子服飾,然而卻在袖口,胸前,腰封處添了許多飾物。
袖口金邊覆蓋,較為松垮,應(yīng)非是鑲死的制法;胸前扣上了一枚翡翠金邊的牡丹,栩栩如生;腰封左右都有墜物,左為琉璃,右為紅瑪瑙。
這是一個貴氣騰騰的人,也是一個和百果園格格不入的人。
百果園,而非百果居。
“這位是孫師兄,炎師弟你欲采購靈果,請孫師兄登記辦理即可。”介紹了一下,引路的弟子退了出去,房間內(nèi)只剩下申億與孫師兄兩人。
“這位師弟請自食用些茶水,待我將手頭事物忙完,便來處理你的事?!睂O師兄說的很客氣,然而他真的很忙,忙的說這句話時,連頭都沒空抬起了,自顧自的批寫著桌上的宗卷。
頭都沒空抬,自然也不可能看申億。
四方長桌的對面有椅子,旁邊的茶幾上有茶點和水果,茶點是冷的,水果自然也不是靈果。
申億慢步到椅子旁,神情淡然地入座。
他靜靜注視了孫師兄一會兒,恰好見他批完一份宗卷,歸入左手邊那堆整整齊齊,每本邊角都絲絲入扣,沒有一絲歪斜的宗卷上。
然后他從右手邊的宗卷堆中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飛揚的細塵被透入的陽光照的清晰,仿若柳絮風(fēng)中飄
。
很顯然,那些孫師兄左手邊的宗卷都是他批改完的,而右手邊則是待筆侯批的,兩邊相比之下右手邊的宗卷要厚的多,足足有一尺高。
他真的很忙。
申億靜靜地注視著,良久后,視線才從四方桌上移開。
移開,卻再也沒有停下,而是閉上了眼睛。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咬音清楚,字正腔圓的詞句自申億口中吐出,一字字傳入孫師兄的耳中,奮筆疾書的手微微一顫。
道德經(jīng)!
孫師兄的手只是微微一停,隨即便無動于衷的繼續(xù)書寫。
然而,他的心卻再也無法維持不動。
——這小子……難道……
無量大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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