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州城如今已是一片蕭瑟,街上看到的都是受傷的,乞討的,無家可歸的難民,他們失去了自己的家,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和旋樓,昔日的繁華去處,也沒了往日的紙醉金迷,夜夜笙歌,早已經(jīng)是一片蕭條。
大門緊閉,平日里的燈籠也都撤了下來,靜悄悄的一片,弦歌看著眼前關(guān)門歇業(yè)的和旋樓,聽著身旁人的抱怨,滿臉黑線。
“唉,真是可惜啊,平日里那么好的去處,如今也落得這個下場,叛國!這是可惜了啊!想著荼靡小姐那么美的人……”馮叔銘這廝又在這里傷春悲秋了!
“何必抱那么大的希望呢!難不成你還指望這里的美人和烏羌沒有關(guān)系嗎?沒關(guān)系的話是誰幫他們搜集的情報?”弦歌冷冷的說道。
“這倒也是,不過真的是好可惜?。∫前阉齻兺诘搅岘嚇悄遣沤形锉M其用??!”馮叔銘搖頭晃腦的,小算盤大的啪啪響。
“你敢用嗎?”又一盆冷水潑下,把馮大公子凍得嗖嗖的站都站不住。
“小歌兒你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了!”馮大公子氣惱拿著手里的扇柄就往弦歌腦袋上招呼。
“馮公子,你這是干嘛啊,惱羞成怒?大冬天的還附庸風(fēng)雅拿著個扇子招搖?”
“你這廝,算了,不和你這小女子一般計較!”
二人收了心思不在打鬧,派了一隊官兵叫門,搜查和旋樓,兩個人卻是從后面悄悄地潛了進去,打算去尋那個神秘的樓主。
這幾年里,和旋樓也前前后后的探查了不止一次,二人也算的上是輕車熟路,只是這說出去也實在是夠丟人,這和旋樓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好幾年竟然也沒能找到他們的把柄一網(wǎng)打盡,還非得等到現(xiàn)如今烏羌進犯。
和旋樓后面有一個院子,是個清凈的地方,此時樓主就呆在院子,弦歌看著那男子,一身青色的長衫,頭發(fā)整齊的束著,怎么看都是一副標(biāo)準(zhǔn)的漢人模樣,怎么就會給烏羌人賣命呢!看著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誰又能想得到他是和旋樓的主人,也是江湖上著名的子規(guī)呢!
子規(guī),江湖上著名的情報販子,傳說只要你拿著銀子去問他,就沒有他回答不出來的問題,璇璣樓做的也是差不多的營生,只是子規(guī)一向是獨自一人,以黑鐵面具遮面,也是填了幾分神秘感。
“二位既然來了,那就現(xiàn)身吧,也不讓我等了半天了!”書生一般羸弱的男子輕輕的撥弄了手底下的琴弦,說道。
“樓主可真是神通廣大,馮某佩服!”馮叔銘從暗處現(xiàn)身,對著子規(guī)作揖,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尷尬。
“既然樓主知道我們前來,想必也知道我們的目的了吧!”弦歌看著馮叔銘已經(jīng)出去了,也沒有什么好掩蓋的了。
“目的,不就是因為我通敵烏羌嗎,難道不是來抓我的?”子規(guī)巍然不動,依然坐在那里擺弄著那把琴,偶爾素手劃過琴弦,帶出幾個音符。
“樓主心寬,弦歌佩服!”弦歌雙手一抬,行了個平輩的禮,“既然樓主知道了,那不知樓主打算如何決斷呢?”
“恐怕現(xiàn)在和旋樓都已經(jīng)被你們包圍了吧!我那些人還能剩下嗎?到了這種地步,我又能如何,還不是乖乖的束手就擒?”清雅的男人終于抬起頭來,對著弦歌說道,他的相貌和他的聲音一樣,溫柔的讓人生不起一點點的防備之心。
“平日里我自會相信我已經(jīng)穩(wěn)操勝券,可是面對您——鼎鼎大名的子規(guī)先生,我實在是得多個心眼!”
“不用如此,我既然早早地在這里等著了,那就一定不會再反抗了?!彼匾履凶右浑p玉手輕撫琴弦,憂傷悲悸的曲子從他的手下傾瀉而出。
“子規(guī)先生好琴藝,說起來像您這般出色的琴術(shù)我只見過兩人呢!”弦歌贊嘆。
“姑娘是想知道我為何私通烏羌嗎?想要證據(jù)是嗎?”子規(guī)抬頭看著弦歌,眼神平靜無波,一片死寂。
“不必了,沒有必要要證據(jù),既然已經(jīng)知道您已經(jīng)作下了,我們自然要有個交代,只是我們二人也不是官兵,不用證據(jù)。”弦歌道。
對面的男人似乎愣了一下,無奈,“那你是想怎么樣?”
弦歌只覺得他的那種眼神看著人的時候,真是讓人無法拒絕,身上就有那么一種魅力,迷人心魄。
“弦歌,和他廢話什么啊!抓了走人??!不要磨蹭了……”在一旁被冷落許久的馮叔銘跳出來刷了刷自己的存在感。
“我想知道你的理由,為什么?”弦歌沒有理會一旁的馮叔銘,對著子規(guī)問。
“理由?這個不說也是可以的吧!”子規(guī)眨眨眼睛。
“你還是說吧!”
“我也建議你還是說吧,因為她想知道,反正總歸是要說出來的。”馮叔銘找到機會對著子規(guī)說道,同時還用看怪物的恐怖眼神看著弦歌。
弦歌瞪了馮叔銘一眼,看向子規(guī)。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反正我都已經(jīng)做了!”青衣的男子撥弄著琴弦,“不過也不是不能說,無非就是我本來就是烏羌人罷了!”
子規(guī)輕柔溫和的嗓音說出來的信息卻像是扔下了一個地雷,江湖上的萬事通,子規(guī)公子竟然是烏羌人!弦歌和馮叔銘相互看了一眼,滿臉的震驚之色掩蓋不住。
“你是烏羌人?難怪會幫助他們攻打大燕,搜集情報……”馮叔銘感嘆,眼睛里的震驚怎么也掩蓋不住。
“我的母親是烏羌人,父親是行走在大漠里的商人,他路過烏羌的時候遇到了沙匪,身受重傷被我母親救下,二人算是露水姻緣,有了我,可是他終歸是要回到大燕,回到中原的,我的母親是烏羌的貴族之女,本來就沒有多深的感情更不會隨他一起走。
“我就是這么樣的一個存在,在烏羌出生,卻是一直接受著漢文化,從小受盡排擠,受盡欺凌。七歲那年,母親的家族在政變中遭到株連,全家都被人屠殺,一個年邁的老人帶著我來到大燕,我找了我的父親,那個生我的男人。
“他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我只能在那年老的仆人的照料下生活,我覺得我快要變成一個完整的大燕人了!可是前幾年,一群人找到我,要我在靖州靖州給他們收集情報,接應(yīng)他們的進攻……”
子規(guī)說道這里頓了頓,眼睛里終于有了神采,不再是一潭死水的模樣,可那里面是刻骨的恨意。
“兩個國,兩個家,都沒有人愿意要我!無所謂,我可以活的很好,他們用那老人的性命威脅我,其實何苦呢,我自然會做,哪怕是為了報復(fù)我也會攪亂兩國的關(guān)系,都得去死?。 蹦亲右?guī)已經(jīng)狀若癲狂,雙目赤紅,清秀溫和的臉也像個魔鬼一樣,身上的衣衫也染上了鮮血,整個人像從地獄爬出來的復(fù)仇惡鬼。
馮叔銘定定的看著他,一個手刀劈暈了發(fā)狂的子規(guī),滿臉都是溢出的鮮紅的血,馮叔銘看了看,“他服毒了,恐怕是早就服下了毒藥……”
弦歌看著眼前這一攤亂七八糟的殘局,無語。
誰會想到和旋樓的主人竟然是這么樣的人,兩國的戰(zhàn)爭在他看來只是報復(fù)的手段,誰又知道江湖上瀟灑的子規(guī)公子竟然是個無家可歸的瘋子?
其實,他說的是不是事實恐怕都沒人知道了,究竟是不是被迫!他說的對,事情已經(jīng)做了,還糾結(jié)那么多理由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