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的烏云漸漸卷集了云曦山，彌漫的殺氣從四方涌來，整個天空也越來越黑，仿佛一雙魔爪向云曦山伸去。
正在庭院中打掃落葉的幾個弟子見狀，急忙紛紛扔下掃把，飛快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間。
外面空空如也，看不到一個云曦弟子的影子。
高坐在卻神殿上的雁林緋眉心一皺，“又有客人來了！”
“南山那些小門派可真是會湊熱鬧，剛送走幾個，這下就又來……”長蓂頗不耐煩地說道。
雁林緋搖了搖頭，“不是他們?！?p> “莫非是……”
“嗯?！奔词褂饓m并沒有說完，雁林緋也知道他已經(jīng)猜到了。
“掌門師兄不是已經(jīng)讓水玉子轉達了我們的意思了嗎？讓亦辰盡快把那個魔女送回去……怎么會……難道……他們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我相信水玉子，他一定是說了的，只是亦辰那邊……唉……”雁林緋一邊說一邊抬起手來，地面上的水鏡慢慢顯現(xiàn)出來。
透過水鏡，他們看到了萬數(shù)魔眾已將云曦圍得水泄不通，也清楚地看到向九天的目光中充滿著怒火。
“怎么不見他那兩個護法前來？”羽塵說道。
“師弟啊，我們雖然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可不意味他們沒有來這里，魔族向來詭計多端，而右護法韋無形人有千面、善于易容，則是更難對付，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我們可不得不多加提防才是啊！”
“掌門師兄說得是?！?p> “如今向九天親自來尋人，我們也只能暫時拖住他，只要等到泠如韻回去……我想，他自然也會退兵?！毖懔志p說道。
“可那魔女若是一直不回去……”長蓂不禁焦慮起來。
“我們也沒有辦法，只有一戰(zhàn)，雖然外面魔卒眾多，但多半是些魚龍混雜之輩，更何況魔族兩大護法都不在……況且云曦還有我們坐鎮(zhèn)，縱他向九天有千般招數(shù)，也定攻不破山來。”雁林緋的指尖在“泣雪”之上緩緩滑過，“長蓂，你現(xiàn)在立刻去召集本門弟子，前去應戰(zhàn)?！?p> “是?！?p> “師兄，那我呢？”羽塵問道。
“你速去寫信給瓊夕那邊，就說魔族來犯，告訴亦辰此時千萬別回來?！闭f完，雁林緋提劍便向殿外飛去。
一個是天下第一仙派之掌門，一個是魔族之靈主，地仙和魔族的兩個最強者凌空而峙，雖然他們還未曾出手，就能夠感受得到兩股令人畏懼的氣場。
向九天慢慢睜開微合的雙眼，凝視著對面空中的雁林緋，他早已在這里等候多時了。“雁林緋，你應該知道我此時來的目的，我勸你乖乖把我妹妹交出來，否則……”
“交，那是不可能的，按云曦戒律，與云曦犯過弟子有牽連之異族，當同弟子之刑以處之，這個，你不會不知道吧？”雁林緋微笑地說道。
“切，你們云曦的戒律又與我何干！別在這兒和我講什么道理，我，向九天，將會成為這世間的道理?！?p> “狂妄?！?p> “看來，你是非要逼我出手了！”向九天抬起手來，一道紫黑色的閃電從天空劃過。
那是……是他給魔卒的信號，只見，山下的魔卒一股腦地攻上山來。
雁林緋臉上毫無懼色，“我早就料得你可能會來，早已把那魔女藏到了別處?！?p> “你以為我會信你？”向九天死死地盯著雁林緋的眼睛。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只要有我雁林緋在，你便休想再踏進云曦半步！”
“哼，不管你把她藏到哪兒，今天，我就算把云曦翻個底朝天，也要把她找出來！”話音未落，向九天已經(jīng)骨鞭在手。
此骨鞭是向九天才煉化不久的法器，全鞭以龍脊成之，一百多節(jié)，每一節(jié)上都有著倒鉤般的骨刺，這倒是與孰墨的“螭骨”劍相仿，只不過骨劍堅直，而鞭運用上則更是靈活自如。
“這骨鞭自我煉化以來還從未沾過血，今天就拿你的血來祭我法器?！?p> 通常來說，任何經(jīng)過煉化的法器都需要不斷地滋養(yǎng)，在仙界，人們都是用自己的真氣來護補法器，而魔族則更喜歡血祭——以鮮血養(yǎng)之。
“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雁林緋將“泣雪”祭在空中，施展仙法，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冰刺在他周身凝結，浮在空中。
只見他雙指一揮，“唰唰唰——”那些冰刺接二連三地朝向九天飛去。
“雕蟲小技！”向九天揮舞著骨鞭，將飛來冰刺紛紛擊碎，他凝集內力于手中，紫黑色的雷電將骨鞭包裹起來。
“掌門師兄，我等前來助你！”原來是長蓂和羽塵。
雁林緋望了羽塵一眼，“交代給你的事情做好了？”
“嗯?！?p> “那樣就好，現(xiàn)在我便可以專心對付這個家伙了?！彼謱⒛抗廪D向向九天。
向九天見他們二人前來，“別以為多了兩個幫手，我就怕你們！”
雁林緋云淡風輕地說道：“你們，去幫下面吧，他，我一個人足矣。”
“可是……師兄……”
“別說了，快去吧?！?p> 雁林緋身為掌門，他們也自然不得不從他的話，只好匆匆離開。
剛來就走，他們到底想要干什么？這讓向九天倒是十分地不解，甚至有一些惶恐。
當然，透過他的眼神，雁林緋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用怕，我只是讓他們去幫下面的弟子而已，我可不會像你們一樣背地里做事?！?p> “呵，背地里做事……那種事你做的還少？你還好意思說……你也不好好想想，你是如何坐上現(xiàn)在這個位置，我又怎會變成這個樣子！”向九天越想越氣憤，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的身上燃起紫色的火焰。
向九天狂吼著咆哮著，向雁林緋沖去，接連幾鞭都全部打空。
雁林緋看準時機，先是用劍將骨鞭擋住，緊接著一掌擊在向九天肚子上，向九天瞬間飛了出去。
“放棄吧，你的心已經(jīng)亂了，你是不可能贏我的，當然，即使你心不亂也一樣贏不了我……”雁林緋的眼中，透出一絲凌厲和純粹的戰(zhàn)意。
“哦，是嗎？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向九天嘴角微微上翹，抹去嘴邊的鮮血，并打了個響指。
雁林緋忽然一驚，什么！
“呲——”一把劍從他背后穿胸而過，他低下頭，那胸前劍尖之上還在滴血……
而長蓂和其他云曦弟子都在與山下的魔卒嘶殺，也沒有人顧及得到雁林緋這邊。
他只聽到，背后傳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掌門，別怪我，我也是被逼無奈。”
雁林緋做夢也想不到，他平時除夢亦辰之外最看重的弟子，竟然……竟然這出這種事來……
“是……是你……”是，若初！
“掌門，對不起，弟子讓你失望了?！?p> “別叫我掌門，真是可笑至極……沒想到，今天我雁林緋堂堂掌門……栽在一個弟子手上……呵，哈哈哈——”
他大笑著，笑聲中滿是憤怒、滿是嘲諷、滿是失望。
“掌……掌門……”若初在他身后，一時間不知所措，聽著雁林緋的笑聲，他的內心甚至開始顫動和恐慌。
雁林緋強忍著劇痛，回身全力一掌將若初連人帶劍擊了出去，他自己也掉落在地上。
若初從地上爬了起來，輕輕抹去嘴角的鮮血，他不敢再去看雁林緋，他也再沒有顏面去面對自己的掌門了。
雁林緋狠狠地望著，望著那個朝向九天走去的背影。
“做得很好。”向九天說道。“我當初果然沒有選錯你，五年了，終于讓我等到了這一刻，能親手殺了你的時刻！”他看向半跪在地上的雁林緋。
“五年……看來，當初他入我門下是你早就有預謀了……”雁林緋血紅的眼中透出肅殺的寒意。
“沒錯，這一切都是我設計好的，我說過，你從我手中拿走的東西，我遲早要親手奪回從你手中奪過來！”向九天的手指一根根合攏，緊握成拳。
“那你的承諾呢？”這時，若初插話問道。
“嗯？我自然會兌現(xiàn)，可是不是現(xiàn)在?！毕蚓盘煲桓卑谅纳駪B(tài)，“你的任務已經(jīng)完成了……對了，魔族與云曦多次交手，你應該殺了我手下那么多人，他們的命……也該還了吧！”說著，向九天抬起了充滿雷電的手掌。
“你……你要做什么？”若初握緊手中的“去月”劍。
“我？替你掌門清理門戶?。∧闵泶娈愋?，陷害掌門，是為不忠；背棄仙道，與魔勾結，是為不義；如此不忠不義之人，早已該去死了啊——”
那幾道紫黑色的雷電朝若初迎面而來，這么近的距離，他根本來不及躲閃，瞪大了眼睛，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嘭！”
嗡！若初忽然感覺眼前一片空白……我……我是已經(jīng)死了嗎……
這時，他突然聽到耳邊傳來掌門的呼喊聲。“還不快躲開！”
躲，往那里躲？我不是已經(jīng)……他瞬間意識到，不！我，沒有死！
他抬起頭，眼前一道白色的真氣將雷電攔住，順著真氣望向另一端，是掌門。
“我們云曦的弟子還輪不到外人來管教，要清理門戶也要我這個掌門親自來??！”雁林緋一邊支撐著真氣，一邊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掌……掌門……為什么……為什么要救我……”
“因為……你是云曦的弟子，我是云曦的掌門??！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找你師叔他們！”
“是，是……”若初撒腿便向山下去。
若是在平時，他一定會和雁林緋并肩作戰(zhàn)，而如今，他已經(jīng)失去了獨自面對雁林緋的勇氣，只好去搬救兵。
“可惡！雁林緋，你這個家伙還真是煩人，看來……還是要先解決掉你！”向九天將骨鞭甩開，注入魔氣，骨鞭漸漸化作一條骨龍，盤繞在他周身。
突然，骨龍張開大口，一道犀利的電光筆直地向雁林緋沖去。
雁林緋急忙以“泣雪”擋之。
“受了這么重傷，我看你還能堅持多久！”
隨著更多魔氣的不斷注入，骨龍周圍冒出的紫火越來越大，那道電光也越來越粗，可向九天絲毫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意思。
“咣當——”一聲，雁林緋手中的“泣雪”一下子彈了出去。
接著，骨龍身上紫黑色火焰的內心又慢慢轉為墨綠色。
雁林緋也觀察到了這一點，“怎么，這么快就想出殺招了?！彼α诵Γ靼?，那是盤陰石的力量。
“放棄吧！實話告訴你，在我們到達云曦之前，我就收到了護法的傳書，說妹妹已經(jīng)回到萬妖宮了……可來都來了，我又怎能輕易回去呢！”
“你……”
“哼，去——死——吧！”向九天一聲怒吼。
骨龍咆哮著如洪水一般噴涌而出，四周卷挾著猛火、狂風與雷電，火電交織，遮天成網(wǎng)，排山倒海、撲天蓋地而來。
面對這浩蕩的氣勢，雁林緋站在那里，猶如滄海中的一粟。
雁林緋閉上了眼睛。
“等死嗎？”向九天狂妄地嘲諷道。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雁林緋輕輕抬起手腕，只伸出了一根手指，僅一指而已……
那骨龍將觸指尖的那一刻，仿佛被一道透明的既柔和如水又固若金湯的墻擋住，仿佛時間就定格在了那一刻。
他的指尖蕩起層層波痕，聚起的金光從骨龍的頭穿入，一直向后延伸。
“破！”
“咔……咔……”骨龍全身開始碎裂，無數(shù)道金光從破裂的骨洞中射出。“轟——”骨龍竟然全都化作粉塵，飄散在空中。
向九天頓時愣住了。
“怎么，被嚇到了？”這下，輪到雁林緋嘲諷他了。
“怎……怎么會……那可是我煉化過的法器，再加上盤陰石之力……不可能，這不可能……”
沒想到，雁林緋竟強到了這種地步，他這天下第一仙派的掌門果然不是名副其實，恐怕現(xiàn)在的雁林緋，早已經(jīng)超越了當年的師父吧。
“這世間沒有什么不可能的?！毖懔志p的眼神中露出一絲輕蔑。
向九天死死地盯著他，“你……你一定是煉化了盤陽石！”
“是，沒錯，那又如何?！?p> “你……”
“你不也早已煉化了盤陰石，邪不勝正，無論如何，你是不可能贏我的?！?p> “今日是我失算，才讓你得了便宜，別得意，我們還會再見的……對了，那若初就留給自己處理了……”向九天又放出一道天雷，便不見了蹤影。
山下的魔卒看見了靈主的信號，也紛紛落荒而逃。
雁林緋手中凝出一面水鏡，觀察著山下的況狀，“這下……都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