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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月桃花

第一章 孫先生巧獻(xiàn)計 曾鐘娥知實情

似月桃花 關(guān)外瑛年 5070 2024-09-02 19:23:19

  孫先生說的滔滔不絕,口干舌燥,蒼翎沒有遞上任何茶水,趙竑也沒吩咐他坐下說。

  他只得咽了口吐沫,繼續(xù)道:“刑部?!?p>  “有詳細(xì)的計劃了?”

  “大理寺對刑部的一些做法早有不滿,不僅是刑部仗著史相經(jīng)常對大理寺的復(fù)審施壓,還有許多大理寺判決后的案子,在執(zhí)行上刑部也拖泥帶水,幾次減緩一些有裙帶關(guān)系的犯人,最后都是由大理寺來做替罪羊,在民間認(rèn)為是他們判案不清,更不用提人員和財力上的不公了,吏部和刑部是史彌遠(yuǎn)嫡系,大理寺連外甥都算不上。

  之前的大理寺卿窩囊,也是快告老還鄉(xiāng)了,不想惹是非,但這回新上任的大理寺卿為人耿直,偏愛較這個牛勁。

  大理寺卿身旁有一文書,同在下一親信是同鄉(xiāng),我們來南康前就幾次和我這親信說大理寺卿的抱怨,那時在下一心在南康治水上,只是讓親信同那文書要保持來往,別斷了聯(lián)系,沒有太過用心思去細(xì)琢磨,現(xiàn)在倒覺得這事可以利用一番?!?p>  趙竑這才若有所思起來,隔岸觀火,是個好計。

  “那文書能力如何?”

  孫先生心中大喜,公爺這么問,就證明有戲。

  問文書的能力,一是能不能具備煽動大理寺卿按照他們想法辦事的能力,二是能不能具有保密的能力,不被人察覺,更不能出賣他們。

  “公爺放心,這件事,在下一定迂回著做,就算被察覺,也一定不會查到公爺頭上?!?p>  趙竑卻不擔(dān)心,就算查到自己頭上又怎樣,刑部的人做的事又不是他指使的,史彌遠(yuǎn)那邊,他還怕把臉?biāo)旱酶埔恍﹩幔?p>  “那出任刑部尚書的人選呢?”

  孫先生又被問住了,這個自己心里倒是有幾個人選,但是都不是那么的合適。

  讓刑部大換血不僅是為了搞掉史彌遠(yuǎn)的人,自然是為了要用自己的人,不然費盡周折給別人做嫁衣嗎?

  孫先生不會沒有一點準(zhǔn)備,但要把這幾個人說出去還是覺得有點草率。

  “我覺得安排我們的人不難,就是能力方面,還真沒有特別適合的,怕鎮(zhèn)不住地下的牛鬼蛇神。”

  趙竑自己也好好思索了一番,點點頭,“這個再仔細(xì)斟酌一下?!?p>  孫先生松了口氣,工業(yè)現(xiàn)在的心情極度不好,每次說點什么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像原來那般可以有商有量,聽到能放自己一馬還是有劫后余生的感覺的。

  “你的計劃都說完了?”

  孫先生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了,連忙道“沒有沒有,還有……”

  說完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子,自己是在說什么啊。

  好在趙竑沒有在意他的無狀,而是靜靜等待。

  “還有戶部,戶部左曹侍郎在稅收這一塊一直不太清白,我們可以暗中深挖一下,搜集罪證,到時候直接上達(dá)天聽。另外,我記得嘉定四年出現(xiàn)過一次規(guī)模不小的假幣案,當(dāng)時影響不小,戶部也是大換血,我覺得……”

  “你想故技重施?”

  孫先生不知道為什么趙竑突然打斷了自己的話,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可以以此做局,到時候不僅可以牽連戶部的人,還有地方官員、吏部的人,我們都能重新洗牌?!?p>  趙竑似乎想都沒想,一口回道:“不行?!?p>  孫先生的眉頭緊皺,似是要凝成一團,語氣中充滿了焦慮和不安,“是……哪個地方不合適?”

  “假幣的事情絕不能再出。”

  “公爺,我已經(jīng)想道理滴水不漏的法子……”

  “我說了不行!”

  孫先生的話被打斷,他立即將沒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因為他能感受到趙竑接下來要說什么,難道要叫公爺問自己的幕僚聽不懂他說的話嗎?

  那自己也不用在他身邊待了。

  “不是是否會漏出破綻的事,這件事情搞不好會對民生造成很大影響。

  我要的是百姓康樂,我不能為了權(quán)位,去做那些先置人于水火、再施手救援的事,就算不被別人知道,我心也不安。

  我還哪有臉面去做他們的……”

  趙竑言盡于此,在場的人誰又不知道那兩個字是什么呢。

  孫先生從焦慮變成了狐疑,公爺?shù)男愿裰安皇沁@樣的吧,難道自己多年識人的經(jīng)驗出錯了?

  他看了眼蒼翎,心中有了猜測,是不是在新手下面前演戲呢?為了拉攏這個人死心塌地?

  還是因為赤羽的事情,公爺受到的打擊太大了,認(rèn)為自己要多積福報?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別人的把柄讓你抓啊,人家怎么就不能也做到天衣無縫呢,自己不去設(shè)局,別人就會給你設(shè)局啊!

  趙竑不會知道孫先生想什么,亦如孫先生在猜測他一般。

  其實趙竑的原因很簡單,吳尚書已經(jīng)是他的盟友了,自己怎么能再去找戶部的事呢。

  雖然他現(xiàn)在不能及時聯(lián)絡(luò)到吳尚書,但是赤羽上次傳回來的消息中就提到,吳大人自剜腐肉,從戶部內(nèi)搜集證據(jù),已經(jīng)到了緊要關(guān)頭。

  自己這時候不經(jīng)商量就去搞事,這不是給人家添亂嘛。

  孫先生緩了一下心緒,自己提的計劃被駁回了也是正常,他趕緊恭維道:“公爺心懷天下,我等拍馬難及,是在下想的狹隘了,以后絕不會再犯這樣的錯。”

  “還有嗎?”

  孫先生知道,這是問他還有要獻(xiàn)的策嘛,如果沒有的話就可以撤了。

  “那就只有吏部了,就像剛才在下說的,從吏部內(nèi)部和地方官員下手。

  史彌遠(yuǎn)門生故舊多,是好事也是壞事。”

  趙竑挑眉,對這個說法很感興趣。

  “能幫上忙的時候自然是助力,可若是拖后腿呢,他也別想甩開。

  他雖算不上史半朝,我看也差不多了,只要這些人犯的錯誤夠多夠大,不信牽連不到他?!?p>  孫先生雖然一直有老狐貍的氣質(zhì),但是今天說這些的時候,卻有一絲野獸的嗜血味道。

  趙竑也能從其中感受到他的狠隱藏的極深,他伸出食指剛要指向?qū)O先生。

  就見這人自己彎下腰,躬身道:“在下知道,不能觸及底線,挖的肯定是他們已經(jīng)犯的錯,不會引誘他們,也不會栽贓污蔑。”

  趙竑輕笑,他反應(yīng)到快。

  趙竑順勢放下手,“我要說的不是這個?!?p>  孫先生抬頭,果然人有疑惑的時候,眸子都會變得清澈一些。

  趙竑啟唇:“吏部的這個事情可以做,動靜還要由小及大,先從地方開始,不要直接把手伸進(jìn)吏部?!?p>  “我們定會安排得極隱秘?!睂O先生趕緊保證。

  趙竑卻搖搖頭,“也不用太隱秘,要時不時露出點馬腳,讓他們感覺到我們在查他,但也不要太過激進(jìn),讓人家發(fā)現(xiàn)我們是故意演出來的?!?p>  孫先生馬上反應(yīng)過來,“公爺這是要聲東擊西?”

  趙竑嘴角噙著笑,對孫先生的話不置可否。

  蒼翎卻瞧不懂,聲東是說查吏部的事,那擊西呢?

  不過他也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大理寺和刑部的事尤為要緊,我們這次主攻這一件事,不能什么都既要又要?!?p>  孫先生點點頭,他本來也只是為了留住公爺提了幾個思路,沒想到被公爺這樣一安排,行動的方向馬上就明朗了。

  蒼翎還糾結(jié)呢,為什么吏部不能同時查呢?

  不過,這次不會有人再給他解答了。

  臨安前一夜的雨下起來直到天亮才放晴,它不像秋天時帶著溫柔和清爽,更多的是寒意。

  蘭姨指揮著仆役們往暖房搬花,“夫人最喜歡的并蒂蓮,你們可仔細(xì)些?!?p>  “是?!?p>  “蘭姨,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嗎?”靜純裹緊身上的披風(fēng)俏皮地問。

  “靜純姑娘,您快回房歇著去吧,要是再著涼了,夫人又要擔(dān)心了?!?p>  靜純的嘴一下就癟了下來,哀怨道:“我都在屋里快一個月了,再不出來曬太陽就要發(fā)霉了,讓我做點什么吧?!?p>  靜純剛蘇醒的那陣子每天昏昏沉沉,頭也經(jīng)常疼,好在宮里的太醫(yī)過來幫著開了幾副藥,慢慢才好起來。

  不過中間她又聽說了赤羽慘死的事,心情又抑郁了許久,不僅吃不下東西,身子還很虛。

  中間翩翩和洛雁也來探望過幾次,都說若不是她在無塵觀習(xí)武時身體底子打得好,肯定是挨不住折騰的。

  洛雁還內(nèi)疚地哭了,靜純自己都迷糊得不行,還得安慰孕婦。

  翩翩是有經(jīng)驗的過來人,說女人帶著身子的時候情緒就是很不穩(wěn)定,容易激動,寬慰靜純和洛雁不要互相自責(zé)了。

  曾鐘娥一日三餐讓膳房做好吃好喝的來給靜純補補,她恢復(fù)得確實快,但就是一條,不準(zhǔn)她出屋。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降溫快些,說不定還會飄雪,她的姨娘總是怕她動著,屋里的炭盆都比別的房里多。

  還好有個小人兒每天抱到屋里讓她解解悶,不然她都要無聊死了。

  前天姨父又請了宮里的太醫(yī)再給看一看,得到了自己確實是痊愈了的答復(fù),靜純差點沒當(dāng)場蹦下床。

  太醫(yī)還說,不能總讓她窩在房里,尤其習(xí)武之人,可以通過練武強身健體,恢復(fù)到原來的狀態(tài)會更快一些。

  這下算是得了敕令了,可是曾鐘娥還是叫人看著她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怕她累著。

  蘭姨看著靜純姑娘人雖是長大了,心性卻還如同幼童,之前也沉穩(wěn)過幾日,這次受傷回來不知道是后遺癥還是在房里憋的,原來的孩子氣又回來了。

  她把靜純往另一個方向推,“將軍這幾天說是要整理一下書房,那屋里有暖爐,要不你去那里幫忙吧。”

  靜純覺得也行,現(xiàn)在只要是能讓她做點什么就行,她一直都是閑不住的,更何況姨娘似乎要將她往廢了養(yǎng),那哪行。

  靜純帶著靈芝往書房走,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房門開著,幾名侍衛(wèi)和小廝在屋內(nèi)來來回回地忙著。

  楊祖春倒是雅致,坐在小院里的石凳上看書,石桌上擺放著一壺?zé)岵?,正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姨父,我來啦?!?p>  楊祖春抬眼看去,鵝黃色的披風(fēng)下,靜純嬌美可愛,就是臉色還是有點白,看來鐘娥說的沒錯,還是要補啊。

  “怎么跑這么遠(yuǎn)來這了?”

  書房離靜純的小院是挺遠(yuǎn)的,楊祖春覺得意外。

  “怎么,姨父不歡迎?”靜純說著,就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

  楊祖春失笑,“不歡迎也不耽誤你喝我的好茶啊?!?p>  靜純笑得更開心,“我本來是去了花房那邊,聽說姨娘在吩咐人搬花,我本來是想去幫忙的,結(jié)果被蘭姨趕走了,她說的您這邊也在收拾書房,讓我?guī)兔Α?p>  我想著本來我對花花草草也不是很感興趣,要是在姨父這幫忙,您好心賞我?guī)妆緞ψV呢?”

  “哦!原來在這等著我呢!”楊祖春指著靜純大笑。

  靜純一縮脖子,“您不給也行,我自己去看翻翻?!?p>  靜純說完就要跑,楊祖春卻喚道:“回來?!?p>  停下腳步,靜純回頭,“真的不行嗎?”

  楚楚可憐的樣子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楊祖春,他微笑道:“真的想要?”

  靜純點頭。

  “過來我問你幾件事,說清楚了,我就去給你找找。”

  靜純眼睛里都在放光,靈芝真的好像翻白眼,自家姑娘真的好丟人啊,算了,在將軍府丟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看到靜純又重新坐回了石凳上,這回反倒是換楊祖春踟躕了。

  靜純笑嘻嘻問,“姨父想問什么?難道是上一本劍譜里的招式?我可都記在腦子里了。”

  楊祖春的眼皮輕輕垂下,人也變得嚴(yán)肅起來,“你之前受傷剛醒的時候我擔(dān)心你不夠清醒,沒有問,后來感覺你情緒也不太好,就想著等一等,今天瞧著你狀態(tài)不錯,我才來問你。”

  這幾句話一說,靜純也知道是和這次的被騙受傷的事有關(guān),這件事確實給靜純造成了一些陰影,所以沒人提及的時候,她自己確實也不愿意深想。

  但看著楊祖春的樣子,自己是拒絕不了的。

  “姨父,您想問什么?”

  看靜純瞬間變得老實巴交,沒有特別抗拒,楊祖春才敢問出口。

  “你一直都是個鬼機靈,那段時間我和你姨娘也總是提醒你多留心,我認(rèn)為你應(yīng)該不會被別人的幾句話騙了。”

  楊祖春一邊說著一邊觀察靜純的表情,看她低下頭,他的語氣又緩和了一些。

  “姨父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只是覺得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才會讓你明知有風(fēng)險,也要冒這個風(fēng)險,對不對?”

  靜純的眉頭蹙著,姨父說的沒有錯,但是……

  “你不想說?”

  楊祖春明知道靜純就是不想說,不然早就藏不住話了,但還是循循善誘。

  他不是非要窺探別人的秘密,而是作為一個長輩想讓她打開心結(jié),還有更重要的是,以免日后再因此掉入下一個別人為她專門設(shè)計的陷阱。

  靜純戰(zhàn)略戳太陽穴,“有點疼?!?p>  楊祖春對她的反應(yīng)搞得直嘆氣,然后慢悠悠道:“是因為濟國公吧?”

  靜純的眼睛馬上瞪大,然后義正言辭道:“才不是!”

  靈芝也想捂頭,姑娘的這種表現(xiàn)也太像欲蓋彌彰了吧。

  楊祖春不動聲色地看著她,靜純有點泄氣,她是不想說的,她當(dāng)然知道誰會對這個消息最為敏感,弄不好,就是二次傷害啊。

  可是她一時半會也想不出更好的借口,更何況,姨父竟然還用趙竑污蔑她。

  下定決心,靜純便小聲開口:“其實,是因為緣子……”

  “緣子?”

  楊祖春也沒想到,竟是因為這事。

  靜純看姨父沒有太過激的反應(yīng),心放下了一半,聲音便也沒有刻意收斂了。

  “對,是那個冒充洛雁的人說,她從一個金國商人那里知道了緣子的消息,讓我跟她去見一面,如果不快點去那人可能就走了?!?p>  “夫人!”

  是蘭姨的聲音。

  楊祖春和靜純一齊回頭,就看到曾鐘娥半靠在院門口,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

  蘭姨手中的花趕緊放到地上去扶,楊祖春也早已三步并作兩步到了她的身邊。

  靜純呆在原地,姨娘她,一定是聽到了。

  側(cè)間的暖閣中,曾鐘娥半靠在軟榻上,手被楊祖春緊緊的握著。

  蘭姨將定神的茶吹了又吹,遞給曾鐘娥,曾鐘娥卻不買賬,氣道:“我現(xiàn)在還哪有心思喝茶,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她沒有完完整整聽到這爺倆的對話,但是僅僅最后一句,已經(jīng)足夠了。

  人家說金國商人有緣子的消息,靜純就信了?

  她為什么信?這么多人都以為緣子已經(jīng)死了,但是靜純不這么覺得?

  她本來也不想承認(rèn)的,哪個做母親的能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呢。

  對于別人來說,找不到尸身多半是被野獸吃了,對于她來說,那就是一線生機啊。

  但是,她不能和別人說,別人會認(rèn)為她失心瘋了,她是楊祖春的夫人,是將軍府的女主人,她不能是個失心瘋啊,所以她還得堅強,裝作她接受了這個事實。

  其實有多少個午夜夢回,她不是夢到緣子小時候,就是會一遍遍地想她……

  她還覺得,緣子沒有托夢給她,說不定她還真的活著。但是,她不敢和別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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