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傾意(一)
老婦人顫抖著雙手,丁中郎急忙上前扶住,又問道:“母親,你……你眼睛看不見了?”
老婦人道:“是,兒呀,我前些日子忽然看不到東西了,我心里老是想著你,你……你可算回來啦!”
柳長青與索凌二人不由得心頭疼痛,眼見丁中郎母親七十有余,手腳雖然靈便,但眼不見物,余生生活有多不便,可想而知。三人一齊將她扶進(jìn)屋中,丁中郎眼含淚珠,道:“我枉自稱為什么神醫(yī),我母親眼睛瞎掉,我卻一點(diǎn)不知道。”
索凌問道:“你是神醫(yī)??!為什么不替祖師母醫(yī)治?”丁中郎道:“我母親年紀(jì)太大,治不了啦?!彼髁柽駠u不已。
三人合力收拾出來兩間空屋子,柴房雖不潮濕,但卻難見太陽,索凌常年生活在山上,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之處。柳長青初次在山上住,有些興奮,看著四周不少樹木叢林,花香鳥語,心情大好,但蚊蟲卻是極多,他一個男子漢,不怕老虎豹子,卻害怕蚊蟲,索凌好一會兒笑話他。
丁中郎每日里除了悉心照顧老母親,就是給索凌傳授醫(yī)術(shù)。只是有時總愛往山下遠(yuǎn)處看去,索凌總覺得他有什么事情,每次問他,丁中郎只推做無事,索凌便也不再過問。
這日丁中郎對柳長青道:“小兄弟,你去山下藥鋪之中,將每一味藥草都買上一些,就說是山上丁師傅要用?!绷L青問道:“每一味都買?”丁中郎掏出數(shù)十兩銀子給他,說道:“我這些年賺足了銀兩,早就夠花了,照顧一下附近村民,那也是應(yīng)該的。”
丁中郎是怕柳長青說他財大氣粗,哪知柳長青接過銀兩,滿不在乎放入衣袖之中,丁中郎反倒有些擔(dān)憂一件事情,此時不好多說,由著他下山。
一個多時辰,柳長青才回到丁中郎家中,背負(fù)了兩個大包袱,將包袱向地上一扔,道:“山下鎮(zhèn)上倒是熱鬧的很?!庇秩酉铝硪粋€包袱,道:“這里面是我買的新鮮牛肉雞肉蔬菜什么的。”
丁中郎道:“可曾見過生面孔?”
柳長青道:“什么生面孔熟面孔?我在這里,一個人也不認(rèn)識。”丁中郎撓撓頭,又問:“我是說見到打扮的像江湖人士的人嗎?”柳長青想一會兒,搖頭道:“沒有注意?!?p> 柳長青在柴房之中住著,每日里悉心練功,心無旁騖,自覺又是進(jìn)步不少,只是內(nèi)力修為,頗為有限,一點(diǎn)也比不上渾身的精妙功夫。這日吃晚飯的時候,自己住的柴房忽然之間房頂塌陷,掉了下來。丁中郎急忙道:“這房子經(jīng)年失修,林中木材又多又好,咱們趕明兒自己蓋房。”
柳長青與索凌一聽,都覺得麻煩,柳長青道:“不必了,我漂泊慣了,就是在樹枝之上,也睡的著?!倍≈欣傻溃骸安恍校恍?,蚊蟲太多,你先和我住一個屋子,天氣這么好,蓋幾間屋子,也快的很?!彼髁枧c柳長青都拗不過他。
第二日一早大起,丁中郎道:“咱們就在旁邊蓋房,騰出一片空地,那就是了。”原來他已備好地方,可憐柳長青清泉寶劍,現(xiàn)在只做伐木砍柴之用。
三人日夜忙活,不出七天,房子已經(jīng)蓋好,原本說只蓋一間,供柳長青自己用就行,哪知索凌也不覺得苦累,倒是興致極高,一連蓋了四間房屋。這天夜里山中起大風(fēng),房子屹立不動,幾人住著新房,都很高興。
三月期限轉(zhuǎn)眼便到,這日丁中郎一連考問索凌許多藥理醫(yī)術(shù),索凌張口就來,絲毫不差,丁中郎大是滿意,不住點(diǎn)頭稱贊。晚飯時間,丁中郎說道:“凌兒,你已經(jīng)出師了,今后卻仍要熟讀《活人書》與《死人經(jīng)》,看病容易,但若是用錯藥方,害死一人,之后只怕就……”索凌道:“二師父,你放心吧,我自己又不做郎中,怕什么?”
三人吃過飯,丁中郎臉色閃過猶豫之色,接連幾次,索凌道:“二師父,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說?”
丁中郎盯著柳長青,道:“柳賢侄,我有一事請求,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柳長青與他朝夕相處三月,早已有親近感情,問道:“什么事情,你只管講啊!”
丁中郎道:“我母親眼睛瞎了,今后怕是離開不了我了……”索凌道:“二師父,等我忙完了派中事情,就來幫你照顧祖師母?!倍≈欣蛇B連揮手,道:“不必!不必!不必!我已有決心,今后退隱江湖,不再過問任何事情,我自己一人照顧母親,那就夠了。不過……不過……”
柳長青問道:“不過什么?”
丁中郎道:“唉,赤魔堂事情繁雜眾多,我這一走數(shù)月,他們一定是不情不愿,柳賢侄,你易容術(shù)甚是高明,將我扮作另一幅模樣,我?guī)Я四赣H,遠(yuǎn)走高飛,從此我們再無相見之日?!绷L青點(diǎn)頭道:“這也沒什么難為情的,只是這易容術(shù)該你面容容易,難道你今后就不再摘下?”
丁中郎道:“不然他們一定會抓我回去,我是鐵了心腸不回去的了。不摘掉這東西,那也沒什么,等個一年兩年,他們找不到我,十有八九,那就算了。”索凌道:“二師父,難道你不洗臉了嗎?”丁中郎哈哈一笑。
柳長青替丁中郎易容,著實(shí)費(fèi)了很大功夫,將豬皮削做人臉鋪在上面,今后也不怕雨水粘上。丁中郎一照鏡子,自己成了一個年輕少年,索凌道:“二師父,你這臉變了,手卻抵不住變老?!倍≈欣傻溃骸安坏K事,我化作鄉(xiāng)下農(nóng)民,干活多了,沒一個手掌不粗糙的?!?p> 柳長青問道:“赤魔堂當(dāng)真如此神通廣大,能找到這里來?”丁中郎嘆息道:“是,不過是早晚的事情,我日夜看著遠(yuǎn)處,就是等他們前來,咱們蓋的屋子,我與母親先住著,等到他們來了,我偽裝成丁神醫(yī)的鄰居,哈哈,就說丁神醫(yī)偕同母親一起遠(yuǎn)走高飛了,那就是了?!绷L青問道:“赤魔堂行事如何?江湖傳言他們陰狠毒辣,我瞧什么九荒門、狼嘯派,包括章府中人,可比赤魔堂狠毒多了?!?p> 丁中郎嘆一口氣,道:“我雖然身在赤魔堂中,每日里只是替他們看病。真正派中事情,我自己知道的很少。說什么陰狠毒辣,那也只是傳言罷了,赤魔堂行事,只能用‘亦正亦邪’四字形容。赤魔堂勢力熏天,有人得罪他們,那是自然要報仇的,不免越傳越離譜。我曾聽一人道,赤魔堂創(chuàng)始人創(chuàng)立此幫派,只求亂世之中自保。到今日已經(jīng)將近兩百年,許多不知名的幫派早已煙消霧散啦,他們卻屹立不倒,赤魔堂中,自然有不少能人?!?p> 柳長青道:“我認(rèn)識一人,名叫楊真,便是赤魔堂棄徒。我看此人武功高強(qiáng),又頗有大俠風(fēng)范,如何被赤魔堂遺棄呢?還有兩個江陵人,一個叫杜總書、一個叫舒總杜,兩人天真活潑,好賭成性,不知怎的也入了赤魔堂,我想十有八九是被人哄騙進(jìn)去的。他兩人武功倒是一般?!倍≈欣傻溃骸斑@個我實(shí)在不知。但我卻知凌兒之事?!?p> 索凌一呆,問道:“知道我的事情?哦,對啦!是護(hù)法長老之事嗎?”
丁中郎道:“小丫頭當(dāng)真聰明。凌兒,我一直也不想告訴你,不過我初次見你,也是大吃一驚,你的面貌,和赤魔堂堂主法無道未過門的妻子,長得實(shí)在太像了。那葉孤懸救你,只怕就是為此?!绷L青問道:“葉孤懸?赤魔堂護(hù)法長老?”
丁中郎道:“是啊,難道你不知道?”柳長青極力思索這個名字,總覺得在哪兒聽到過,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索凌道:“我自己可沒有什么兄弟姐妹的。世上人這么多,長得像了,那也不是奇事。我父母將我送上山學(xué)武,后來不久便死掉了,這一點(diǎn)我?guī)煾缚墒墙o我說的明明白白,我自己也不記得有什么姐妹。”丁中郎道:“是。”
丁中郎老母親叫他過去,柳長青與索凌二人一起在山中漫步游走,索凌道:“柳大哥,我想不到你身世也是這么慘?!绷L青道:“我?guī)煾笌熌?,誤殺了我的親生父母,那是受人陷害,我一點(diǎn)也不怪他們。”索凌道:“咱們早晚找出米大為,為你師父師娘和父親母親報仇雪恨!”
柳長青道:“這是自然,這米大為是LY人,你也是LY人,說到底,我也是LY人,說不定……”卻住口沒說下去,心中卻是在想:“說不定我親生父母若是不死,也會將我送入東蒙派,咱們就會做師兄妹了?!眳s不好意思說出口。索凌卻吐口而出:“說不定我父母親和你父母親都認(rèn)識呢!”柳長青一笑,道:“你曾告訴我你家在LY邊界,我家卻就在東蒙山腳下,怎會認(rèn)識呢?”
索凌道:“說不定……說不定我?guī)煾钢滥愀改甘钦l,只不過……只不過……”
柳長青不愿她提難過之事,另外有一事,柳長青卻沒對索凌說,那就是柳長青師父金大與師娘孫雪娘去東蒙山腳下,那也是因?yàn)樗麄兣c霍知命約架比武,點(diǎn)火之事,霍知命本就不知,山腳村民,也不相熟,否則絕不至于不去相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