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祁揚處理完手中的公務,已經(jīng)是凌晨時分。
他渾身疲憊的點了一直煙,很久沒有吸煙了。一番吞云吐霧,思路卻越來越清晰,他有些煩躁的掐滅了煙頭。
對于上級他應該絕對服從。
可是,倘若這位冷血的上級觸犯的是他家人的利益呢?
祁揚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緩緩飲下。頭疼欲裂,他想要早點入眠。
偏偏此刻天公不作美,大雨傾斜而下,四周都是雨點滴落的聲音,暴雨越下越大。祁揚終于放棄了休息,打開窗戶,寒冷鋪面而來,裹挾這泥土的味道。
祁揚拿起外套。心中有太多的疑問需要解答。
當然,比起疑問,更要命的是失望。
汽車駛?cè)胍惶幒廊A的別墅區(qū)。寒冷的陰雨天,又是凌晨時分,街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
站在門口,祁揚不知道該不該開門?,F(xiàn)在敲門,免不了挨一頓罵。
祁揚笑了笑自己,怎么?妻管嚴么?為什么要害怕。
他伸手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一個女子警覺的聲音傳來“誰?”
“我,您的屬下。姚祁揚。”
女子將門拉開了一個縫隙,確認是祁揚無誤,讓他進了門。關(guān)門前她仔細確認了祁揚身后是否有其他跟隨者。
“放心吧,就我一個?!逼顡P脫去被雨淋濕的外衣,毫不客氣的坐到了沙發(fā)上,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樣。
女子身著睡衣,未施粉黛,頭發(fā)有些潦草,一看便知是睡夢中警醒的。但這幅樣子卻格外性感而撩人,起碼對祁揚來說,還從見過這樣的莫依。祁揚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自己是歸家的丈夫,獨自在家的妻子為他留燈給他開門,溫柔的在他懷里撒嬌,嬌嗔的告訴他,下次不能再這么晚回來。
“凌晨四點。”莫依看了看墻上的表“最好告訴我,你要說的事情值得你我二人冒這個險。”莫依表情默然,她雙手熟練的將頭發(fā)盤起,像往常一樣梳起一個端莊而優(yōu)雅的發(fā)髻。
“既然來都來了,干嘛還繃著個臉。怎么?怕我經(jīng)常來么?”祁揚嬉笑著,搗鼓著莫依桌邊的各類咖啡粉。
“我要喝咖啡?!逼顡P語調(diào)像一個天真的孩子。他望著莫依,就像望著自己的妻子。
莫依有些錯愕,這樣親昵的語氣,出現(xiàn)在他們二人中,顯然是極其不合適的。
但她很快鎮(zhèn)定了下來,開水,煮咖啡。
“要不要加奶?”莫依在廚房問道。
祁揚走進廚房,笑嘻嘻的,依然用天真無邪的語氣說道“要?!?p> 窗外的雨沒有停下的意思,氤氳的廚房,蒸汽繚繞,一定是氣溫太高了,祁揚看到莫依的臉微微泛紅。
想起二人上學時候第一次牽手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的嬌羞,就是這樣一個未經(jīng)世事的小女孩,善良可愛。夢想是收到一束紅玫瑰,為愛人做一頓像樣的餐飯,跟他廝守一生。
“你先出去。煮好了我自會拿給你。”莫依轉(zhuǎn)過身,背對著祁揚,讓他離開。
祁揚出去了,看著莫依在廚房中忙碌的背影,這一幕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祁揚的夢中,此刻成為了現(xiàn)實。
夢總歸是夢,總有醒的時候。
莫依端著兩杯咖啡出來了,一時間芳香四溢,香甜醉人。
祁揚小口的品著咖啡。
“齊大美人這里,果然都是好東西。”
“你到底想說什么?!蹦郎钗艘豢跉?,顯然是在調(diào)整情緒。她有些生氣的把咖啡杯扔到了桌子上,醇香的咖啡灑在了桌子上。
“對于銘義,你還瞞了我多少事?”祁揚似乎也在努力的壓抑自己的情緒,一邊攪拌著咖啡,一邊問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在質(zhì)問你的上級嗎?”
“質(zhì)問?我怎么敢?”祁揚將手中的咖啡推到一邊,眼神犀利的看著莫依“我只是想知道,作為同生共死的戰(zhàn)友,你到底還瞞著我多少事?!?p> “姚祁揚!我開始就告誡過你,你的任務是隱藏身份的同時,輔助我完成任務。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更無權(quán)過問?!?p> “無權(quán)過問?那你告訴我,讓銘義對付三木到底是你個人的主意還是中統(tǒng)的主意?”
莫依輕咬嘴唇,別過頭去沒有回答。
“怎么?不敢回答嗎?”祁揚走到莫依身邊,攥緊了她的手腕。
“我們早先就得到了消息,中統(tǒng)暗中有人在支持三木株式會社,我不信憑著徐兆一人之力敢跟日本人作對。所以中統(tǒng)不會給你下這個任務。所謂的監(jiān)視銘義是否跟日本人合作,不過是給上面做做樣子罷了,你當真以為我想不明白?”
莫依掙脫了祁揚,手臂上出現(xiàn)了很深的紅色印記,就想枷鎖一樣的印記,張牙舞爪的依附于莫依的胳膊上。
“如今三木株式會社危害甚大,總得有人出手制止?!?p> “所以你就鼓動銘義與之抗爭?且不說三木的手段有多心狠手辣,銘義一旦公然反抗,中統(tǒng)也不會放過他,這些你到底想過沒有!”
“反抗,總會有人流血犧牲。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p> “機會?在你眼里,同窗的情誼就是利用的?甚至完全不顧他還有家庭,有妻子?哪怕牽扯到這么多無辜的人,你也要利用他?”
“祁揚,你完全是在觸碰我的底線。我還是那句話,革命斗爭需要流血犧牲,你不能因為牽扯到你的妹妹你就心軟。。。。?!?p> “可這偏偏是你一個人的主意,組織上并沒有交給你這個任務!”這句話幾乎是祁揚嘶吼出來的。
“你是在利用銘義泄私憤!”窗外雷鳴閃電,將屋中照的透亮。
莫依微微一怔。莫依的父母是被三木株式會社的人暗殺的,這是前不久祁揚調(diào)查到的事實。
莫依雙手緊緊相握,輕輕的抖動。
“怎么?被我說中了?”祁揚帶著嘲諷的問道。
莫依依然沉默不語。
“你為了報自己的仇,不惜冒著身份被銘義看破的危險。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談革命斗爭?”祁揚大口的喘著氣,胸口劇烈的起伏。
“銘義是個聰明人,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好自為之。”祁揚說完穿上衣服,走到門口。
“沒想到你是這樣想我的?!蹦涝谄顡P身后說“你認為我自私冷血,視人命為糞土?”
“不是嗎?”祁揚回頭,目若寒冰。
“銘義找三木株式會社報仇是遲早的事,無論我有沒有和他談?!蹦勒Z氣平和,不卑不亢。
“你說的對,你我是上下級。你放心,以后我沒事不會來找你的。”祁揚沒有聽莫依說完,這平靜的語氣讓他更加篤定,他們二人已經(jīng)沒什么可談的。祁揚匆匆離開,消失在大雨中。
只留莫依一人,在祁揚走后,那顆忍了很久的倔強的淚珠,終于沖破重重關(guān)卡,跌落眼眶,掉在地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