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盒里靜躺著枚銅牌,通體的金色,牌上刻著雙鳳銜月的圖案,尾部還系有一條紅色流蘇,一看就知道意義非凡。
“有了這枚令牌,校尉以后就能自由進出皇宮,不用侍衛(wèi)通報了,并且陛下還讓裴某告知,后天的早朝,請校尉務(wù)必參加。”
可以說,陛下的這一舉動,再是明顯不過了。之前還為楚黎的事倍感惋惜的楚天傲,在掃了眼那錦盒之后,笑容無聲地爬上了他的臉。
“既然事已辦成,那么裴某也該回去了?!?p> “丞相不留下一道用膳嗎?”楚天傲站起身挽留。
“將軍的好意裴某心領(lǐng)了,無奈府上還有急事要去處理,因此恕我不能多留。”
楚天傲點點頭,“既是如此,那末將命人送丞相吧?!?p> “義父,不如就讓女兒來送丞相出去吧,反正女兒也要出去一趟。”
楚天傲淡淡看了楚黎一眼,也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楚黎領(lǐng)著裴修和阿貴往外走,將軍府算是個大宅子,從偏廳到大門要經(jīng)過一條蜿蜒的廊子。走在裴修身邊,楚黎近距離地打量著他。
剛毅的下頷線取代了原來的柔和,也就更顯鼻梁挺直了。褪去了年少的稚氣,歲月在這張臉上留下不少的痕跡,可是不論過了多少年,她依然深深記得。
本以為那年他的不辭而別就是他倆的終止,誰想上天竟然又安排了他們的見面,還是那么戲劇化的。
一路上楚黎除了告訴裴修他們怎么走,其他方面的話他們一句都沒聊,一刻鐘左右,他們出到將軍府的大門外。門口停著輛馬車,車夫是個二十幾歲的男子,楚黎注意到他腰間的佩劍,不禁多留意了一眼。
“校尉就送到這里吧,裴某有車?!迸嵝拚径ê螅瑴蕚湎虺璧绖e。
眼見他在阿貴的攙扶下走向馬車,楚黎心里一動,邊快速走下臺階邊喊住裴修。
“丞相,可否還記得十七年前,湘湖縣獅子門前的小叫花子?”
聽到這話,裴修的背脊一僵,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好一會兒,他猛地轉(zhuǎn)身,盯著楚黎出聲的方向,久久不言。
“不知丞相可否把急事推一推,隨楚黎去一個地方呢?”
面對她的邀請,良久,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在他的嘴角蕩開。風(fēng)吹起他的散發(fā),他輕聲開口說道:“若沒有打擾到楚校尉,裴某自然盛情難卻。”
一匹馬一輛馬車一前一后地急駛在小路上,楚黎在最前面駕馬,領(lǐng)著后面的馬車。他們已經(jīng)出了凰城來到郊外了,郊外的路不像凰城寬闊,加上下過雨路還有些泥濘,可這并不妨礙到他們,依然義無反顧地前行,直到一個梨園前停了下來。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被泡爛的青草混合的味道,一縷陽光從厚厚的云層中透了出來,站著霧茫茫的大地。
經(jīng)過雨水的洗禮,梨花含著水珠盛開在枝頭,更顯得純白透亮,團團簇簇的擁擠在一塊兒,像極了扎堆著說悄悄話的姑娘。
水珠從樹枝上滴落,掉在地上裂成無數(shù)晶瑩剔透的水晶,折射著陽光與大地或為一體。
微風(fēng)吹拂,梨花淡淡的清香在空氣中彌漫,令聞?wù)叨加X得心曠神怡。
楚黎率先從馬背上下來,沒多久,裴修在阿貴的攙扶下也從馬車里出來。
見他下了車,楚黎上前一步道:“丞相,穿過這片梨園就是目的地了?!?p> “好,”裴修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吩咐阿貴和那個車夫,“你們在這里等著,沒有我的吩咐不用進來。”
吩咐完后,裴修跟在楚黎身后,沿著樹間小道一前一后地來到木屋前。楚黎推門而入,轉(zhuǎn)頭又告訴裴修小心腳下的臺階和門檻。
一只麻雀停在被木棍支起的木窗臺上,歪著腦袋往里面瞅。木屋里二人對坐,面前的矮桌上已擺著兩杯剛沏好的茶。
“這里不像將軍府,一切都很粗陋,茶葉也不是新的,實在是委屈丞相了?!背杪晕⑿唪龅?。
“不礙事,你常年在外,心系國家,又怎會去打理這些事?”男子摸索到茶杯后,端起放到嘴邊吹了吹,輕抿了口,清俊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雖是粗茶,不過這水倒是不一般?!?p> “這是花瓣上的水?!迸踊氐馈?p> 男子露出了然的神情,“難怪回味過來有股花香,真是別出心裁。”
“丞相若是喜歡,一會兒我讓人裝了瓶子送過去,這水還是今早收的,一旦過夜就不新鮮了?!?p> “這……你都這般盛情,我也不好推脫了,不過楚校尉,你到現(xiàn)在還稱呼我丞相嗎?”
楚黎愣怔,須臾后笑言:“丞相不也呼我為楚校尉嗎?”
二人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驚得那休憩的麻雀伸長了脖子,探探是什么情況。
“裴哥哥?!?p> “阿黎。”
二人同時出聲,在片時的怔愣后又同時笑了起來。
“想不到……我們竟然還會有見面的一天。”一聲嘆息后,裴修感慨,“那天我等到了酉時……”
“裴哥哥,我……”她那天其實也去了,可是路上遇到了虎娃,被纏住了,等她趕到約定的地方時,他已不在。
裴修抬手制止了她接下來的話,“既然老天讓我們再次相見,相信這也是我們的緣分?!?p> “如今,你成了校尉,還被陛下賞識,又有了屬于你的家和新名字新身份,可以說兩下歡喜。”
“我也不知道,當(dāng)今最年輕的丞相,竟然會是裴哥哥你呢?!背枵f,“今日能與哥哥再次相見,阿黎倍感欣慰,那就以茶代酒,先干為敬?!?p> 舉著茶杯一飲而盡,瞬間濃郁的苦澀味在味蕾上炸開,雖然有梨花水作為調(diào)和,但畢竟還是不能壓制那陳茶的味道。對著那雙眼,她的眼角有些干澀。
那是一雙比夜還黑還深沉的眸子,似乎只是一眼就能被一股力道給吸進去。她從來沒有見過擁有這么完美眼眸的人,即便是當(dāng)今陛下的眼,也要略微遜色。
誰又能知道那么美麗的眼,其實是一片昏暗的。外界的一切,都無法映入他心里。
比起她的哀傷,裴修卻是看得開,他說看不見了,反倒變明白了許多,以前一直看不開、無法理解的事,在他看不見的日子里一下解開了。
她還記得初見他時的樣子,那般耀眼,那般明亮,而再見時,他的光彩一下變得黯淡。然而即便如此,他在她心里依然是最耀眼的存在,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
清風(fēng)吹落梨花潔白的花瓣,沒多久,小道上就被鋪滿了花瓣,風(fēng)一吹卷得花瓣漫天飛舞,就像落了場花瓣雨,美不勝收。
屋里的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幾盞茶下去,已是日薄西山,鴉鵲南飛。裴修起身告別,同著楚黎一道離開木屋。
坐在馬背上望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楚黎的表情有些沒落。她沒問裴修眼睛的問題,因為她知道,即便她問了,他也未必會告訴她。
黑巴扎黑
喜歡的請收藏一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