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傳來了一聲輕笑,一個極好聽的男聲從傳來:“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楚望努力地扯出了一個笑:“公子用的,是九階靈修的蜉蝣術,公子靈力醇厚,即便為人所囚,聲音卻中氣十足,我猜的?!彼緵]有看見對方長什么樣子,只是單純從聲音覺得,對方應該是個不凡的落魄公子。
墻壁那頭輕笑了一聲。
“為什么救我?”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眽Ρ谔枚手氐?。
楚望笑出了聲來。
“姑娘不信?”隔壁很是真誠地問。
“這不是理由,不過,還是多謝公子?!背媲械卣f道。
“說的不錯。”墻那頭的人沉默了一陣,笑了起來:“我救你的目的并不單純。我的確有我的私心。”
“愿聞其詳。”
“罷了,你的傷可不輕,我若現(xiàn)在跟你做什么交易,或許有些不近人情?!眽δ穷^的人道。
“公子但說無妨,我不介意?!背蛐睦镉X得,這么個人會被關在地牢里,著實是個意外。懂得蜉蝣術的,而且救自己的手,段又隱晦又聰明,目的又那么讓人琢磨不透,可見是個有城府的。
“我愿助你出獄?!?p> 楚望聞言,頓覺有些荒唐,這人怕不是個瘋子。
那人在隔壁沒得到回應,問道:“姑娘不信?”
“先且不問我一個廢人,你怎么助我出獄。即便我靈力修為都在,這里機關重重,你又怎么助我出獄獄?”楚望道。
“姑娘好能耐,竟能瞧出這天牢的重重機關?!眽δ穷^的人發(fā)自肺腑地感嘆道。
楚望的聽力和嗅覺都很好,這里光線昏暗,更助長了她的優(yōu)點。即使沒有靈力傳聲,每至深夜,夜深人靜之時,她也能聽到這牢房外機關運作的聲音,能在濃厚的血腥和塵土中聞到機油的味道。
“我敢肯定,你是最近才靈力全失,不是一直靈力全無?!蹦侨司拐娴哪托牡貫槌鹨山饣笃饋恚骸拔也拢阍陟`力全失前,至少是個九階靈修,拋開靈力不談,身法肯定不差?!蹦苤莉蒡鲂g的,也必定是個九階靈修,。
“我可用靈力助你恢復心脈,皮肉傷卻要靠你自己,但總歸比現(xiàn)在提不起力氣的狀態(tài)要好太多?!闭f著,那人透過那個洞,往楚望體內注入綿長醇厚的靈力。
自楚望出生以來,沒人曾度靈力修為給她,因她是個冰屬,無論是龍族還是鳳族,都沒有人有那個條件給她度靈力。再者,她自從踏出冰室,便已是龍族最年輕的八階靈修,也沒人會覺得她需要別人施舍靈力。
楚望有些感懷,沒想到,自己也有今日。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對方也是個冰屬,那醇厚的靈力正對她的胃口。
“你的條件呢?”楚望的聲音穩(wěn)了一點:“助我出獄,你的條件是什么?”
“幫我遞一個消息出去,找人來救我?!闭f罷,楚望手邊出現(xiàn)了一塊布帛,上面用黑色的墨水畫著一個圖騰,那圖騰甚是奇怪,應該是什么組織傳遞消息的物件。
楚望覺得奇怪:“為什么是遞消息出去,而不是救你出去?”
“他們用蝕骨釘鎖我,那東西,你搞不定?!眽δ穷^的人道。
“這里那么多機關,我怎么出的去?”楚望將布帛收入懷中。
“這里的守衛(wèi),每到亥時交班,是兵力最為薄弱的時候,你傷好后,單憑身法也能對付的了?!闭f著,有一張布帛落到了楚望的手上,似是一張地圖:“這是這個監(jiān)獄的設計圖,煉字五號監(jiān)獄下有個密道,從哪里出去,直通潁川河底?!?p> “公子對這里那么了解?連監(jiān)獄的設計圖都畫得出來?”楚望隨口問道。
“呵呵”墻那頭的人發(fā)出了無奈的笑聲:“因為這個監(jiān)獄是我設計的?!?p> 楚望大驚,狐族天牢,是專門關戰(zhàn)俘和罪臣家屬的地方,他居然說這監(jiān)獄是他設計的,莫非……
“你是狐族儲君,明哲!”
“現(xiàn)在,你該相信我能助你出去了吧?”明哲笑道。
他為何會在這兒?前些天揚言要求取她的人,不是正叫明哲嗎?楚望長嘆一口氣,看來狐族里亂的很,連皇長子都能被人算計到這般田地。自己被自己設計的牢獄所囚,還真是諷刺。
“在這之前,你只管把傷養(yǎng)好,十五天之后,我助你出去?!泵髡茉趬δ穷^說著,雖不見人,但他的話,莫名讓人安心。
“為什么,是十五天?”楚望問道。
“今日是朔日,狐族閡族將在凌塔祭祀十日,剛剛審你那位也在其中。十五日不只是你養(yǎng)好傷的期限,也是祭祀禮畢,他返程的期限。”明哲侃侃言之。
楚望看著手中的天牢地圖,每一筆都不是連續(xù)的,大概是地牢每日換崗的間隙,他用靈力畫上去的。楚望有一些佩服,如此一張圖,這人怕是自幾個月前便已經(jīng)算計起來。
“好”楚望回道,能有如此耐心和毅力的人,想必是個靠譜的。
明哲在隔壁緩緩道:“合作愉快?!?p> 這夜,楚望睡得極好,或是知道自己再出去之前,隔壁那位絕不會讓她出什么岔子。又或許,是身上不再火辣辣地難受。
相比之下,隔壁那位就沒那么好的心態(tài)了。他徹夜無眠,不由地猜測楚望的身份,八階以上靈修,都有名單在冊,但那名單上,絕對沒有一個人,會有著如此好心,去護著那群素未相識的小狐貍。說難聽點,他不認為九階靈修里會出這樣一個傻子。
她到底是誰?這不免讓他有點好奇。在腦子里又過了一遍,發(fā)現(xiàn)此事無解。但是有著這樣悲天憫人的情懷的,應該是個值得信任的。至少,比算計他的那位同仁好上許多。之前,他不是沒有實施過他這個計劃,可那些人,不是蠢得要死,連逃都沒能逃得出去,就是心思不純,根本不買他的賬。
明哲隱隱地覺得,這回定能成事。
監(jiān)獄外面,天已破曉。
可是,楚望并沒有醒,從她心臟開始,蔓延開來的冰霜,一直延續(xù)到整個底層地牢。即使狐族本就常年活在冬季,卻也不意味著,所有的狐貍崽子一定非要在雪地里討生活。
因此,當那層薄薄的冰霜蔓延到隔壁監(jiān)獄,明哲立即察覺到了異樣。
“姑娘?”在確定四周沒人之后,明哲輕聲喚了一句。
隔壁沒有回音。
“姑娘,你還好嗎?”明哲頭上布滿了黑線,老天如此捉弄他,剛逢能夠相助之人,那人就一命嗚呼了,他可不怎么喜歡這個玩笑。
不過,幸好,楚望自言自語了一句:“走開……”
嗯,還活著??墒堑鹊矫髡苡锰交晷g去探查楚望的神識的時候,卻只感覺眼前一亮,太久沒有見到這么亮的光了,明哲不禁閉上了眼睛,等到一睜眼的時候,發(fā)現(xiàn)四周已換了個模樣。
自己身上的蝕骨釘不見了,四周盡是一片寒冰,冰做的墻壁,冰做的桌椅。明哲納悶地環(huán)顧四周,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道洞口,洞口外面盡是一片綠色,原來,這冰房子外面這么好看。那絢麗的顏色是他這三萬余年,在狐族的日子里,不怎么常見得到的,不由地多看了一會兒。
“柔安~”不知從哪里飄來的一聲空曠的叫喊聲:“佛經(jīng)我放這兒了,說好的要幫我抄哈~”
話音剛落,明哲只見一本厚厚的書,從自己面前飄過,直直地飄到了冰房子最深處。
“你是誰?”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與剛剛空曠的聲音不同,這個聲音顯得很真實。
明哲向里面走去,用術法捏了一束火光在指尖,火光迎著一個少年的臉,一雙碧藍色的眼睛,少年看著還不滿一萬歲,明哲卻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許多與他年齡不相仿的東西,是哀默,抑或是感懷。可那真的是一雙極美的眼睛,明哲不禁看了進去。
“這里不安全,你既然有辦法進來,自是有辦法出去,快走吧?!比绻倌陝倓偟娜齻€字,不足以讓明哲確定他是誰,那么句話的聲音,和他來到這里的因果,足以讓明哲確定他的身份。
他想,這少年便,是這幾天,在他隔壁的那個姑娘。只是不知道為何,此時這姑娘卻是一身灰色的長袍,軍中武將常穿的那種,還梳著高高的馬尾。若非先前知道她是個姑娘,明哲定會認為這是個風流少年。
明哲苦笑了一聲:“不瞞姑娘,在下也不知是怎么到這兒來的,門口有結界,在下也出不去,不知可否借姑娘的寶地借宿一宿?!泵髡苄南?,既是因為探那姑娘的魂探到這個地方,那么出去的法門,定是在這姑娘的身上。
只見那灰衣姑娘皺了皺眉頭,從嘴里蹦出了兩個字:“請便?!北汩]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良久,明哲打量這入定冥想的姑娘,那姑娘生得一對劍眉,閉著雙眼讓長長的睫毛更加突出。
“咳咳”明哲緩了緩神,清咳了兩聲,現(xiàn)在可不是溜號的時候:“敢問姑娘,為何只身在此?。俊?p> “我犯了錯?!?p> 明哲沒料到對方會回答,也沒料到她竟回答得如此肯定:“什么錯?”
“我害一個人,失去了手臂。”
明哲驚了,一個看著不大的小女孩兒,這么大能耐:“所以,你是被別人關在這兒的?”
“不,是我自己把自己關在這兒的?!?p> 明哲又驚了,他的印象里,小姑娘難道不都喜歡熱鬧嗎?這位居然對自己那么狠:“為什么?”
一陣沉默,良久,姑娘薄唇輕啟:“無辜之人,不該因我的失誤受傷。”
明哲看著她,似乎知道了她那絲感懷從何而來,也似乎明白為什么這姑娘會在自己生死未卜地前提下,仍去救別人的性命。在這亂世中,已經(jīng)不會有人因為自己傷害到別人而感到愧疚了。
看著姑娘皺著的眉頭,明哲想到了什么。這里,應是這姑娘的夢境。夢境皆由平日經(jīng)歷,或是所思所想化成,自己定不會是其中之一,那便是此境的變數(shù)。只要讓這姑娘知曉這個變數(shù),他便有辦法囫圇個兒地出去了。否則,神識被夢境吞噬了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