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住她的是很細的麻繩,有三指粗細,正是我們搭建帳篷時所用的繩子。這種繩子強行拆的話是不容易拆開來的,用刀劍割開的話也需要時間,這種情況下,我哪有時間幫她一劍一劍的劃開?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繩結,給她松綁。
繩結在她后背,我不得不再繞過去。身子轉動間,鼻間傳來一陣陣的清香,惹得我心頭一陣的局促。魔教女子身上永遠都是充滿了魅惑氣息,不知為何,師娘的一句話竟在此時附上我的心頭。
找到繩結打開之后,我小心翼翼的將她松開,她剛一動,突然額間滲出豆大的汗,臉上又慘白了幾分。但是,她卻硬是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來。
這不禁讓我對她刮目相看,她的身上有一種堅毅,一種只有在男人身上才能體現(xiàn)出來的毅力。
我示意她是否可以像我一樣趴在地上,她艱難的點了點頭。接下來,她費了好大得勁才學我一樣,臥倒在地,身上的衣裳也已經被汗水打濕。
我們倆就這般趴在地上,等待著下一次的呼喊聲。
這時,外面有個看守人員突然停止輕笑,說道:“不說這些了,都這般久了,我們要不要進去看一看那女魔頭?”
放佛腦子里有道迅雷炸響,我與她瞬間呆立在地面上。不,應該是趴在地上呆木起來!
要是那兩名弟子這時候沖進來看到我們倆這副模樣,不知道會不會也會呆立在門口。要是這二人將此事稟告給潘長龍,那我的下場只有死。想到這里,我的心里一陣的亂跳。再看看那女子,臉上血色絲毫不見,大概現(xiàn)在的心情跟我一樣吧。
正當我們倆慌亂之際,帳外另一名弟子說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會看上那女魔頭了吧?”
“去去去,我怎么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我只怕那女魔頭身負重傷,死在了里面?!绷硪幻f道。
“沒聽到潘盟主臨走時的囑咐么?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就連你我也不能進去的。”
“說的也是,她的死活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就是!”
“不過那女魔頭長得還真好看…”
“哦~你死定了,我一定要將此事稟告師傅,看他怎么收拾你!”
“哈哈哈,那你就去吧…”
……
兩人在此閑聊期間,我與那女子已經出了帳篷,她的左腿似乎已經斷掉了,出了大帳便癱在地上,根本不能自己行走。
我四下里看了看,此刻沒有人經過,當下將長劍收起,背起她就往那片高地快步走去。
當我喘著粗氣將她背上那塊高地之時,身上同樣被汗水打濕。把她放在大石上,我從懷中摸出一瓶金創(chuàng)藥丟了過去,接著轉身就要離開。
這時,她突然開口了:“為什么要救我?”
我停下腳步,回身看著她,這樣漆黑的夜里,她的臉竟然還是如此的白,不知道是失血過多的白,還是天生的白。
我頓了頓,道:“不知道?!?p> 她似乎有些狐疑,這么黑的夜,看不清她具體的表情,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沒有回答她,轉身向營地走去。
為什么要救她,我是真不知道。我是正派,她是魔教之人,正邪不兩立,這一次只是我一時的興起,以后見面更是拔刀相見。
名字么?我搖頭一笑,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回到人多的地方,我仍是裝成一副酒醉的模樣,再次于幾個營房前晃蕩幾次,最后再回到自己的住處。放好長劍,清理了一下身上的凌亂,我便倒在床上假裝熟睡起來。
面上是假裝熟睡,其實心里卻是激動的不得了,回頭想一想,自己就像是從刀山火海出走了一圈。原本陰霾的心情也似乎因為這件事兒重新變得明朗起來,看來自己很適合干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
想到這里,心里不禁一陣好笑。
這時,賬外響起了一陣的腳步聲。是大師兄他們回來了,宴會結束了。
我假裝睡覺,不去理他們。
忽然,一陣的酒氣撲鼻而來,似乎有人在看著我,同時大師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看來六師弟確實不能沾絲毫酒滴,你看他睡得跟頭豬似得?!?p> 三師兄的聲音隨之傳來:“嗯,確實如此。你看他渾身都濕透了,卻還睡的這般死氣?!?p> “嗯,趕快將他叫醒,我們這就離開此地。”
“是,大師兄?!?p> 說著,三師兄一邊叫著我的名字,一邊拉扯著我,他力氣極大,拽動著我的胳膊生疼,最可恨的是他竟然扭著我的耳朵。我只覺得耳朵火辣辣的燥熱,酒醉之后的三師兄下手也沒個輕重,疼得我差點彈坐而起。
最后,在忍著一陣的疼痛之后,臉上忽然被人潑了一片冷水。我知道機會來了,猛地咳嗽幾聲,睜開眼來。
只見映入眼簾的是幾張熟悉的面孔,最大的一張是大師兄的臉,此時他滿臉通紅,笑道:“你總算醒了,六師弟,哈哈哈?!?p> 其他是兄弟也跟著哄笑起來。我慢慢坐起來,摸了摸腦袋,睡眼惺忪的看著大師兄,問道:“我們到家了么?”
此言一出,又是一陣的哄笑聲。
大師兄笑道:“好了,你也醒酒了,我們這就開拔回去了,你也起床收拾收拾吧?!?p> 我在床邊坐了一會,這才起身收拾行裝。不知道那魔教之女是不是已經遠去。
正收拾間,外面忽然想起一聲通天的號角聲,這是鐵掌幫的號角聲,也是這一次聯(lián)盟的緊急號召令。
我停下手中的活,跟著大師兄他們一道沖了出去,等我們到達大營中心地帶時,師傅和師娘早已在那里等候,我們連忙趕了過去。
等所有門派集結完畢,鐵掌幫幫主潘長龍出現(xiàn)在隊伍的最前面,臉色鐵青的掃視著我們。我知道,他已經發(fā)現(xiàn)魔女不見了。
大營中心處很是空曠,能容得下足夠的人,此時篝火剛剛熄滅,又被人點了起來,甚至里面添了更多的木柴。
火光照應在我們每個人的臉上,火堆里不時地發(fā)出木棒爆裂的聲音。
見我們集結完畢,潘長龍對身邊一名弟子說道:“去,給我清點人數(shù)?!?p> 那名弟子領命,帶領著數(shù)十人向我們走來。每個門派均都有兩名鐵掌幫的弟子在清點人數(shù),就連拳宗這樣的大門派都要老老實實的跟我們站在一起接受檢查。鐵掌幫的勢力之大,由此可見。
滅掉兩狼山的魔教之后,鐵掌幫曾清點過一次人數(shù),那時我們正從師傅那里回來。但這一次清點人數(shù)大多數(shù)弟子可能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也可能只有各門派的掌門才知道出了什么事。
很快,清點就結束了,那名弟子抱著個冊子跑到臺上,在潘長龍耳邊輕言了幾句。潘長龍臉上表情不變,眼中的凌厲之色絲毫不減。
他在臺上踱了兩步,忽的停下身來,看著我們,怒道:“好,很好!”
后面兩個字說得很重,我甚至都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看他的樣子,似乎還不知道是誰放走了那魔女。
真是可笑,我竟然在此時有那么一絲竊喜之意。
潘長龍,看著我們,忽然笑了笑。我心中突然有一種不詳?shù)母杏X,他還是知道了些什么!
潘長龍收起笑容,道:“來人,把魔女拖上來!”
我的心里咯噔一跳。
心里頓時如跌進了冰窟窿里,瞬間涼了下去!那女子要是把我也供了出來,我今日肯定是要陪她一起死了。想到這里,我的雙腿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果然,那名女子被兩名鐵掌幫的弟子拖了上來,被重重的摔在木臺上。她一身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衣服早已破爛不堪,原本還算完整的肌膚也變得淤青泛紫,頭發(fā)散落開來遮住了臉,活像一個叫花子。
我不忍再看,也不敢再看,心里像是有萬般的刀子在割。
潘長龍在那女子身前蹲下,道:“現(xiàn)在給你個機會,只要你把那人指認出來,我就饒了你的命,你看如何?”
潘長龍說完,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后悔不該這么魯莽去救她,若是能回到一個時辰以前,我絕對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可是,真的能回去嗎?
那女子理了理額間長發(fā),向我們掃視過來,當她的目光掃到我們鐵劍派時,我恨不得想找個地方鉆進去躲在里面,天亮以前都不愿出來。
還好,她只是一掃而過。
面對著潘長龍冷冽的目光,她突然笑了,道:“卑鄙小人!”
這四個字本是痛恨之時說出來,但是她面帶笑容這么一說,反倒是更有殺傷力,就像是一把無形之刃,狠狠地刺向潘長龍。
我知道,她這一句話說出來,我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她的命,絕活不了了。
潘長龍臉上一陣的抽搐,這是我第二次見他這樣生氣。第一次是在昨天夜里,兩狼山下巡視的魔教探子,當時那名探子也說了同樣的話,被潘長龍一掌劈中腦門,當場氣孔流血而死。
他冷笑了兩聲,道:“魔教賊子,死到臨頭了還這么嘴硬,即使你不說出來,我也會把那人揪出來的,嘿嘿?!?p> 我心里一動,潘長龍知道了?不對,他還不知道,他在做詐!
只見那名女子輕笑一聲,喘著粗氣,狠狠地看著潘長龍,道:“賊子?恐怕比我們還要賊的人是你們這些打著正道的小人吧?”
潘長龍怒道:“哼,你們在兩狼山一帶橫行霸道,濫殺無辜,不知道殘害了多少平民百姓,不叫魔教賊子,又叫做什么?”
那女子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突然笑出聲來,道:“濫殺無辜?有你們這些人殺的多么?我兩狼山的兄弟八百一十三口,一夜之間被你們誅殺干凈……”話還沒說完,可能是怒氣上涌,那女子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同時嘴角溢出一道血流來。
潘長龍大怒,喝道:“來人,將這妖言惑眾的魔教之女給我丟進篝火里?!?p> 我怔了怔,這樣做是不是有些殘忍了?
這樣一來,我們與魔道有什么區(qū)別?
看了看四周都在歡呼鼓動的師兄弟,我內心突然像是被一把巨錘擊中,整個人如置身在嗡鳴的邊緣。如果先前我不救她的話,可能她還能多活幾天吧?或許這幾天有生的轉機也說不定。
那女子被鐵掌幫兩名弟子抬起來,被拋到空中時,她的嘴角竟還露出微笑。
嘭!
篝火火花四濺,她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一如我救她之時一樣。
我再也忍不住,淚水就要流出來。猛地仰頭望著天,漆黑的夜深邃一片,不見任何亮光。但是我分明看到,那里有惡魔在對著我們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