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狼藉一片,林中飄來血腥味。我身體里的毒雖然被詩琪逼了出來,身體還是有些無力,不過好在此地離小鎮(zhèn)已經(jīng)很近。
百里徒扶著我回到房間,林楠為我端來了熱水,將面巾沾濕了水捏成一團,替我擦拭后背的傷口。傷口處的血大概已經(jīng)干了,但是林楠擦的時候還是讓我倒吸了口涼氣。
林楠停下手中的動作,道:“顧兄弟,你忍著點,傷口處還有些毒液,不擦干凈的話會讓傷口化膿的?!?p> 我笑了笑道:“林兄盡管擦就是,這點傷我還是能忍得住的。傷口很大么?”
林楠是個郎中,他自然知道怎么清理傷口,只不過后背、手上的傷口實在疼得厲害,像是刺骨的疼。也不知道那劉開世劍上到底涂的什么毒藥,僅僅劃破了皮肉就這般疼。
林楠道:“傷口并不是很大,不過已經(jīng)腫了很高。顧兄弟,你大半夜的跑那里做什么?”
我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背上的黑色傷口,道:“我去追那金花大盜去了?”
“結(jié)果如何?”
林楠和百里徒同時看著我。在永興縣我們已經(jīng)抓到了一個假金花大盜,現(xiàn)在到了衡州又遇見一個金花大盜,林楠和百里徒自然迫于知道事情的真相。此時,他們倆一前一后,疑惑的看著我。
我道:“兩個都是假的,而且此間的假金花大盜也已身死?!?p> 林楠笑道:“果然被詩琪姑娘說中了!這下好了,這兩人假冒金花大盜四處為禍,他們也是死有余辜,顧兄弟算是為百姓除了一害?!?p> 林楠說的輕巧,我卻遠(yuǎn)沒有他輕松的心情。劉開世與我交手時已經(jīng)受了重傷,我能殺死他已經(jīng)是占了很大的便宜,若是他先前沒有被斷金石打傷的話,誰生誰死還真不好說。不過我想,他軟劍上涂了毒,即使沒有一擊必殺的劍法,我若再與他糾纏下去,恐怕先倒下去的人就是我了?,F(xiàn)在想想,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心頭陣陣悸噤。若真的是在那個地方倒下去的話,恐怕林楠他們就再也見不到我了吧?
林楠替我纏上藥布,我旋了旋臂膀,道:“你們怎么找到我的?”
林楠搶道:“我們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便出來尋你,詩琪姑娘說你可能是尋那假金花大盜而去,我們擔(dān)心你身陷險境,便向那大院趕去,誰知沒走多遠(yuǎn)就發(fā)現(xiàn)了你和那群蒙面人。對了,那些蒙面人是假金花大盜的同黨么?”
我搖了搖頭,道:“不清楚?!?p> 殺死劉開世之時,我并沒有見到附近有他的同黨,或許真的有只是我沒注意到,但也極有可能是幽云山莊神秘人派來的,剛好被我碰上也說不定。
林楠清洗了一下面巾,道:“不管怎么說,總之這次全靠詩琪姑娘,若非她聽力過人,我們也發(fā)現(xiàn)不了你們?!?p> 我看了看詩琪,她正抱著琴靜靜地坐著,燈火映照下,她的臉龐柔嫩潤紅,微微側(cè)頭間有說不出的魅惑。手上在這時傳來一陣刺骨的疼,我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氣,林楠道:“顧兄弟,忍著點。這種毒叫半生醉,如果不擦干凈的話,毒液沾到其他皮膚會很麻煩。”
“半生醉?”
林楠點點頭,道:“半生醉是西域的一種陰毒,中毒之人就如喝醉酒一般,渾身無力,頭重腳輕。一旦昏迷,半生都不會醒來。毒液一旦遇到傷口便又如烈酒一樣,灼燒皮肉,所以一定要擦干凈。”
我心里一驚,沒想到這么陰毒的毒藥竟然還有這般好聽的名字。怪不得我從山上下來時,腦子暈的不行,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像是喝醉酒一樣,手上那道傷口也腫的厲害。
我正楞腦,詩琪忽然道:“公子以后莫要一個人行動了?!?p> 我抬頭看了看她,她的雙眼水汪汪的,像是帶著迷茫,一眨不眨。我心頭泛起莫名的欣喜,應(yīng)了一聲。
她一臉漠然,起身走了出去,開門關(guān)門的動作很自然,就好像她能看得見一樣。
百里徒看著房門,笑道:“詩琪姑娘真是好本領(lǐng),我若是雙目失明的話,只怕連走路都成問題?!?p> 林楠將藥布系緊,笑道:“百里大哥,那是因為詩琪姑娘的武功高強,可以聽聲辯位。”接著,他又看著我,道:“好了,顧兄弟,傷口已經(jīng)包扎好了,等到了天明,我去為你買些好的藥材回來,到時候喝些湯藥,身體會好的快一些?!?p> 我體內(nèi)那團氣流正在身上幾處傷口處緩緩游蕩,體內(nèi)的毒液也被詩琪以內(nèi)功逼了出來,即使不喝湯藥過幾天也能自動恢復(fù)。我笑了笑,道:“林兄不必這么麻煩,我休息幾日便好。”
林楠忽然道:“顧兄弟,你的身體沒有什么……不對勁吧”
我搖搖頭,道:“沒事了?!?p> 林楠“哦”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么,端著水盆與百里徒走了出去。
我知道林楠指的什么,在樹林中他發(fā)現(xiàn)了我身體膨脹的事情,開天內(nèi)功之奇異實在讓我不知道怎么去跟他解釋,況且我自己都還沒有弄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如今也只能像詩琪那樣,歸咎于功法特殊。
我脫掉破損的衣服,上面已經(jīng)占滿了血跡。這件衣服還是程富海所贈,沒想到還沒穿幾天就破成這樣。從包袱里取出一套內(nèi)衣小心的穿上,頓時覺得渾身一陣輕松。
盤腿坐在床邊,我開始吐納。
體內(nèi)那道氣流登時變得歡快起來,在筋脈中暢快的游走時,帶給我一陣陣的暖意。自從上次這團氣變成拇指大小后,就一直在我的雙臂雙腿之間游走,我每次吐納至丹田的氣也是從那時起如石沉大海,小腹中不再出現(xiàn)氣團。
不過我卻更覺身體舒暢,身心怡然清爽,原先吐納時還要努力全神貫注,現(xiàn)在閉上眼幾乎就可以輕巧吐納。
緩緩收心,我人也跟著沉靜下去。
第二天睜開眼時,我正側(cè)臥在床上,坐起身活動了下身體,說不出的輕松,精神百倍。昨夜不知道吐納到什么時候,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小心穿好衣服,簡單洗了把臉,我提著追影劍和包袱走出房門,來到客堂時,林楠他們早已坐在一張桌子邊。桌子上擺著幾碗粥,正冒著熱氣。
林楠見我過來,笑道:“追影兄弟,早啊,氣色不錯呀?!?p> 我走到桌子前與他們打了個招呼,在林楠身邊坐下,將包袱擱在長凳上,追影劍立在桌腿處,笑道:“快吃吧,吃完還要趕路?!?p> 百里徒將碗放下,擦了擦嘴,道:“追影兄弟,你的傷好些了么?”
“已經(jīng)好多了。”
昨晚中毒醒來之后,我將腹中所有雜物都吐了出來,此時肚子里早就咕咕直叫,匆匆應(yīng)答百里徒一聲,我便端起碗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百里徒似乎沒有我這般心情,道:“追影兄弟,要不,我們在此地修養(yǎng)兩天再出發(fā)吧?”
我一怔,沒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道:“怎么了,百里大哥?”
百里徒看了看林楠,又看了看我,捎了捎頭,笑道:“也沒什么,只是覺得我們從郴州出發(fā)還沒有幾日,就應(yīng)經(jīng)出了這兩檔子事,去少林寺還有很多……很多路要……要走,我是怕追影兄弟身體受不了,所以擔(dān)心而已。”
他說話的時候斷斷續(xù)續(xù),不時地瞥向林楠,而林楠的臉已經(jīng)成了豬肝色,我不由失笑,道:“林兄,有話直說就是。”
詩琪在此時輕笑起來,林楠嘆了口氣,道:“就知道百里大哥會把我賣出來!追影兄弟,實不相瞞,我們?nèi)松塘苛艘幌拢蛩阍诤庵莩菚簳r落腳,等你養(yǎng)好了傷,我們乘快馬去少林寺也不遲。”
我搖了搖頭,道:“程莊主救我兩次性命,他委托我務(wù)必在一個月之內(nèi)去往少林寺,還是盡早趕到少林寺為好?!?p> 林楠道:“可是,你的傷……”
“已無大礙?!蔽覍⑼肜锸O碌囊稽c粥喝完,道:“林兄莫要擔(dān)心?!?p> 林楠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么。他是郎中,深知中毒之后的隱患,大概是想為我煎幾服藥吧?我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心里一陣溫暖。
又喝了兩碗粥,我們便走出這家客棧,沿著街道向北走去。
這個小鎮(zhèn)人不是很多,街上擺攤叫賣的也很少。衡州人口十?dāng)?shù)萬,大都集中在衡州北部,而南部遍布山嶺,人很少。
正行走間,身后遠(yuǎn)遠(yuǎn)傳來一陣銅鑼聲。我們回身望去,正看見數(shù)名衙役向這邊走來,當(dāng)先一人手里提著個銅鑼,身后數(shù)名衙役抬著一塊大木板,木板上躺著三具皮開肉爛的尸體,木板上還有一把軟劍和一柄金把大刀。
我怔了一怔,人卻隨著街上行人退到大路兩旁。一名衙役一路小跑著,嘴里叫著“金花大盜已伏法”,他人從我們身邊跑過,到了遠(yuǎn)處又叫喚了一聲“金花大盜已伏法”。
這名衙役跑過去之后,那敲著銅鑼的衙役以及身后抬著大木板的幾名衙役也走到了我們身前。
周圍傳來唾罵聲,人群稍有嚷動。這三具尸體自然就是昨晚我拖到石屋中的陌生人、斷金石和劉開世了。
只不過不知為何,他們身上只是部分被燒爛,更多的地方也只是脫落一些皮而已,并沒有如我想象的那樣變得焦黑。我心中奇怪,石屋里的大火我是知道的,別說是人,就算是一塊鐵也能在里面溶化,這三人怎么沒有被燒成灰?
就在我差異之時,我瞥到劉開世的尸體,登時大吃一驚。劉開世頭發(fā)已經(jīng)燒光,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燒掉大半,他后背上血肉淋淋,背上的皮卻也不見了。
我心里一驚。劉開世的死相,與永興縣那個假金花的死相幾乎相同,除了一個是死于劍下一個是死于掌下,但是他們身后的剝皮手法卻是如出一撤,都是整張被人扒下,甚至臂膀處的切口都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