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Misery

　　“距離矯正完成還有5秒?！?p>　　“人類單位的？”

　　“人類單位的，哦……稍等……嗯，好的，完成了。”

　　朦朧間，我似乎聽見了一些聲音……確切的說，是一陣波動從左耳穿入我的大腦，又從右耳躥出來。在停留于我腦袋里的那段短暫時間中，它被我的意識及時捕捉成了一些有意義的信息——即使我此時此刻甚至無法感知到我的“腦袋”、“耳朵”或是身體的其它位置究竟在何處。

　　“請檢查一下有沒有其它漏掉的東西，需要避免像上次那樣留下了五十年后才會存在的物體?！?p>　　“檢查完畢。出發(fā)前要把他弄醒嗎？”

　　“我覺得可行。”

　　腳步聲由遠及近，接著在某個我的意識剛才不占統(tǒng)治權(quán)的地方，傳來一陣鈍痛，我“噯”得叫出聲來，身體其他位置的觸感才終于沿著血管的脈絡(luò)徐徐舒張開來。

　　時間過去了五分鐘或者更久以后，我才終于能確切地判斷出身體的每個位置在哪里，并操控它們。

　　這感覺簡直像是我的靈魂剛剛被人提取了出來，現(xiàn)在又重新塞進了身體。

　　我的眼皮掙扎了好幾下才勉強稍稍完成睜開的任務(wù)，讓一道光走進來。

　　我似乎正躺在某塊陌生的、冰冷的、質(zhì)感類似大理石但沒有任何紋理的地板上，面前是一雙一塵不染的白色尖頭靴，靴子的質(zhì)感看上去和地板如出一轍。我想它就是剛才那陣疼痛的元兇。

　　“醒過來了嗎？”不遠處另一個聲音問。

　　“醒過來了。”

　　白色的靴子后退了幾步，另一雙黑色的靴子出現(xiàn)在我的視力范圍內(nèi)，接著是小腿、膝蓋、藏在膝蓋后面的大腿……以及一條短小緊身但足以起關(guān)鍵遮擋作用的黑色裙子。再然后，是一雙細長的手，幾乎看不見任何紋理的光滑手指，和一縷垂下的淡紫色頭發(fā)。

　　“哼，精神倒挺好?！卑咨プ拥闹魅宿D(zhuǎn)身離開，又高又細的鞋跟迅速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范圍內(nèi)。

　　“抱歉？請問你現(xiàn)在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嗎？”M6-2問。

　　“唔……呃……”

　　我試著將腦袋轉(zhuǎn)到一個盡量仰面朝天的角度，卻發(fā)現(xiàn)這樣不得不將整個身體的姿勢都調(diào)整一遍。

　　對方會錯意以為我要坐起來，于是伸手扶住我的肩膀。

　　好吧，本來還想再躺會兒，這么一來我不得不坐起來了。

　　我一手捂著仍有些發(fā)暈的腦袋，另一只手撐住地面，再加上那雙手的幫助，我終于換成了一個坐在地上的姿勢，大致意義上實現(xiàn)了和對方的“平起平坐”。

　　“啊，你是那個……M6-2？”

　　“你還記得？那很不錯?！?p>　　M6-2驚訝地揚起了眉毛，露出一個贊賞的笑容。

　　她和站在稍遠處、不知道在忙什么的M6都已經(jīng)脫掉了剛才的灰袍，現(xiàn)在穿得活像兩個賽車模特。但在我有余力關(guān)注她們的衣物之前，先被周圍的環(huán)境繞暈了——我此時身處的這個空間似乎沒有“封頂”，確切的說，這里唯一的“界限”就是剛才我趴著，現(xiàn)在我坐著、她們站著的這一塊白色“地面”，其余方位都只有無垠的星空，仿若沒有盡頭的宇宙，這宇宙甚至還在以我肉眼可以識別的速度緩慢運動著，就好像我們?nèi)齻€正站在一塊白板上漂流于星際之間。

　　這個環(huán)境，毫無疑問，根本不是我家。

　　一陣頭暈翻江倒海地襲擊過來，背后沒有墻面之類可依靠的東西，我只能靠手撐在地上維持平衡。此時的我像是被掛在挪威那個“巨人之舌”的邊沿，前無進路后無退路，可能還是繼續(xù)趴著更合適。

　　“真弱?！盡6在邊上嘖了嘖嘴。

　　“M6，是不是氧氣供給量太低了？”

　　“不可能，含量和地球上是一樣的?！?p>　　“那是不是你剛才對他下手太重了？”

　　“怎……怎么可能，我可是好好計算過力度的?！?p>　　“那么是暈‘空間’了？”

　　“人類真是夠麻煩的?！?p>　　M6皺了下眉頭，周圍的環(huán)境忽然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像切換頻道那樣迅速，并且沒有任何效果過渡?，F(xiàn)在看來我正位于某座飛船內(nèi)部，左邊是一個巨大的環(huán)狀落地窗，剛才看到的星空被罩在了窗戶外面，窗前有一排儀表控制臺，右邊也有幾個階級分配明確的座位，上面坐滿了和M6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們都在安靜地操控著飛船。

　　我長舒一口氣，無論如何，這里起碼是變成了一個讓我稍微有點安全感的地方了。只是稍微。

　　“M6，你做得很好，他看上去感覺好多了?！盡6-2對M6肯定道。

　　“你看，我就說過，人類對宇宙飛船的認識僅限于此，不造成這個樣子的，他們就認不出是飛船?！盡6攤了攤手。

　　“現(xiàn)在你感覺好些了嗎？”M6-2又對著我確認了一次。

　　“好惹?！?p>　　我張開嘴講話，可發(fā)出聲音時才發(fā)現(xiàn)舌頭還沒有完全恢復(fù)靈活。

　　“看來沒什么問題，習慣就好了?！毖矍暗男愿癯C正程序?qū)ξ衣冻隽艘粋€非常人性化的微笑。

　　“M6-2，別跟他啰嗦這些了，長話短說吧?！弊诓倏嘏_正中央位置上的那個M6對著M6-2探出腦袋。

　　M6-2朝她點點頭，把我拉到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冒出來的球型椅子上。

　　“和綾禮，我現(xiàn)在簡單交代一下情況。我們剛才已經(jīng)采用非常手段把你從家里轉(zhuǎn)移到了飛船上，現(xiàn)在時間緊迫，你是我們最后的希望，所以希望你能夠選擇體諒我們這種冒昧的行動?！?p>　　“選‘體諒’的話能把我送回去嗎？”

　　“不能?！盡6硬邦邦地替M6-2回答，“你在完成這件事之前肯定是回不去了，想回去的話就認真聽M6-2接下來說的話，你越早完成任務(wù)，就越早……”她不知道為什么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煩躁地對我甩了甩手，轉(zhuǎn)過椅子繼續(xù)忙她的去了。

　　“嗯，接下來，希望你可以冷靜地聽我要說的話，相信你作為‘那個人’的兒子，一定能迅速進入狀態(tài)。”

　　我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反正看這架勢我已經(jīng)被這兩個瘋女人“綁架”了，而且我現(xiàn)在渾身上下除了睡覺時穿著的T恤和短褲以外什么都沒有，事到如今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見機行事?？烧嬲屛矣X得煩惱的是，身上這件T恤是當初母親大人專門給我買的，上面印了一個巨大的二次元美少女，似乎是母親非常喜愛的動畫角色，我一直嫌丟臉不肯穿出去，只在睡覺的時候穿，現(xiàn)在卻偏偏是在穿著這件衣服的時候出了這事，若是之后橫尸荒野，尸體的照片拍出來一定會被人笑話吧。

　　“我先告訴你一些必要信息。我和M6、R5都不是來自地球的人，所謂M6、R5也只是我們?yōu)榱朔奖阍诘厍蛏闲袆佣o自己加的代號。我們的母星是一顆叫做梵錫星的星球。當然，嚴格來說我不能算梵錫星人，我是M6的性格矯正程序，存在意義是為了幫助M6更順利的完成任務(wù)。梵錫星人本沒有感情，但是M6很不幸地被人類傳染了感情這種疾病，你可以將我理解成是一種梵錫星人針對該疾病的治療手段，一種治療程序。在M6因為情緒問題無法繼續(xù)工作時，我會替她完成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這還真是個方便的“治療手段”啊，我不禁感嘆。

　　“構(gòu)成梵錫星人的是一種名為卬子的物質(zhì)，這種物質(zhì)本身地球人無法用肉眼識別，但卻可以構(gòu)成任何能被你們辨識出的生物，甚至分裂出多個生物。我是一個擁有封存情感以及優(yōu)化性格功能的程序，現(xiàn)在你所看見的我，是M6這個‘存在’經(jīng)過我‘過濾’和‘優(yōu)化’的成果，它被判斷是最適合和人類接觸的人格。這種構(gòu)成模式可能你很難理解，但我和M6本質(zhì)上是同一生物個體。”

　　“你們是一個人還是幾個人這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我只想知道，你們?yōu)槭裁匆盐遗竭@里來？”

　　“我們需要你和我們一起回到過去，阻止R5改變歷史?！?p>　　“這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因為他要改變的是你母親的人生。如果我們失敗了，你的母親將不會和你父親在一起，你將不會出生，那么現(xiàn)在的你就會因為‘矛盾’而消失。”

　　“可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在這里嗎？那不是已經(jīng)證明了他不會成功嗎？”我不明白她的邏輯。

　　“梵錫星人在宇宙中屬于高階生物，整個種族都擁有在低知能生物的‘時間軸’上來回穿梭的能力，所以被梵錫星人干預(yù)的‘因果關(guān)系’，并不單純以線性形式表現(xiàn)?！?p>　　“低知能……”我很好奇一貫認為自己種族智力超群的一般人聽到自己被外星人形容為“低智能生物”時會是什么樣的心情，幸好我從來不覺得人類偉大。

　　“低知能生物的時間軸，對梵錫星人來說就如同一個自動計算公式，當想要不同的運算結(jié)果時，我們能任意修改公式中任何位置的任何符號和數(shù)字。我們就像是‘導(dǎo)演’和‘編劇’，而低知能生物的發(fā)展軌跡是我們編排的戲劇。

　　這個宇宙中，每一秒發(fā)生的每一件事都存在無數(shù)種可能性，最后那個確定哪件事發(fā)生，哪件事不發(fā)生的‘觀測者’，決定一切的‘意識’，是梵錫星人。一般為了避免混亂，一個文明只會由一位梵錫星人來觀測，R5正是地球的觀測者。對你們?nèi)祟愡@樣的低知能群體來說，R5無疑就相當于主宰一切的‘神’了吧?？墒恰瘛男薷氖怯幸?guī)則的，必須滿足條件，修改才能成立?！?p>　　“滿足什么條件，集齊七顆龍珠之類的嗎？”

　　M6-2搖搖頭，似乎沒聽出我在嘲諷，“我們的條件是，在對某一個時間點的事件進行修改后，需要在那里停留66分鐘，變動才會生效?！?p>　　“為什么是66分鐘？”

　　“稍等，我需要檢索一下，尋找一種你可以理解的闡述方式?！盡6-2的一切動作瞬間停住，紫色的眼球慢慢失去了色彩，皮膚從原先的白里透紅變成了無機質(zhì)的白色，像一臺剛剛遭遇停電的機器人。

　　我不知所措地扭頭看了一眼遠處的M6，但等我轉(zhuǎn)過頭來時，M6-2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狀。

　　“一對情侶的關(guān)系遭到各自父母反對，雙方家庭都為各自另外介紹了相親對象，”她沒頭沒尾地說道，“男方挽留女方，要求最后再見一次面，一起私奔?！?p>　　“你……是不是出了故障？”我小心地問。

　　“女方心中也渴望復(fù)合，所以同意了?！盡6-2沒有理會我，依舊一字一頓地像在念書，“約定私奔的當天，男方遲遲沒有出現(xiàn)，女方站在原地想，再給他五分鐘，如果五分鐘后他沒有出現(xiàn)，她就會離開并且嫁給相親認識的男人。”

　　“呃……”

　　“所以，五分鐘后這個男性有沒有出現(xiàn)，將對兩人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決定性的影響?！?p>　　“嗯……那么？”

　　“為什么女方選擇的是等待五分鐘，而不是六分鐘或者七分鐘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

　　M6-2聳聳肩，“這就是系統(tǒng)經(jīng)過分析轉(zhuǎn)化后得出的，關(guān)于‘為什么是66分鐘’這個問題，可以讓你們?nèi)祟惱斫獾慕忉?。這個回答解決你的問題了嗎？”

　　“沒有?！?p>　　“那我只能說，這66分鐘是經(jīng)過換算后的地球時間?！?p>　　“好了好了，我只是隨口問一句而已，這種事情無所謂了?！?p>　　“那么我們回到之前的話題。關(guān)于你現(xiàn)在還沒消失的原因，是因為R5還沒觸發(fā)絕對能讓你母親選擇他的‘關(guān)鍵條件’，所以我們只要趕在那之前，觸發(fā)讓你母親絕對會選擇你父親的‘關(guān)鍵條件’，并且讓R5在那個時間點停留66分鐘以上，我們的計劃就能成功?！?p>　　“關(guān)鍵條件是什么？”

　　“當梵錫星人修改的事件牽扯到生死，會需要找到一個帶有必然性的‘關(guān)鍵條件’，只要達成了這個條件并在那個時間點停留66分鐘以上，其他條件無論如何變化，都不會影響最后的結(jié)果。否則就會存在變數(shù)。至于這個‘關(guān)鍵條件’是什么，梵錫星人只能通過不斷修改變量，然后跳躍到后一個時間點看結(jié)果，才能判斷。當然，也有一些‘關(guān)鍵條件’是很容易判斷的，比如你。當R5看見你，并在這個時間點停留超過66分鐘以上，那么你的出生將成為已經(jīng)被他觀測到的必然事實，他就無法再回到過去阻止你的誕生了。所以他問完時間立刻就走了?！?p>　　“這些東西，光是聽都覺得很麻煩?！?p>　　“梵錫星人對這種行為的喜愛，相當于人類對于游戲的喜愛，據(jù)我所知，那些制作精良的高難度游戲人類從不會覺得麻煩?！?p>　　“好吧?！边@一點倒是事實，把高難度游戲玩得好，可是一件炫耀起來很有面子的事情。

　　“人類似乎很容易愛上游戲或是動畫中的角色吧，會稱之為‘老公’、‘老婆’什么的。”

　　“的確如此?！彪m然我不會這么做。

　　“但理論上，梵錫星人身上是不會發(fā)生這種現(xiàn)象的。如我所言，健康的梵錫星人是沒有‘情感’這種東西的。‘情感’對于你們地球人而言是生命體驗的一環(huán)，可對于我們是毒素。R5因為觀測地球的時間太久的緣故，對于‘情感’這種毒素攝入太深，剛好遇上和寧寧、也就是你的母親，竟然可以觀測到R5這個觀測者，所以他們毫無懸念地相戀了?！?p>　　我不禁啞然，感覺整件事編得越來越離譜了。

　　“梵錫星人本身不能存在于人類的歷史中，所以當梵錫星人從某個時間點離開超過一個月，與他有過接觸的人類都會失去相關(guān)的記憶。R5為了與和寧寧長相廝守，決定冒險回梵錫星請求我們的父親A1同意讓和寧寧卬子化，并與之繁衍后代。可以想見，整個梵錫星對這件事的意見是非常大的，但鑒于我們的社會構(gòu)成和身體構(gòu)造方式等等都和你們地球人不同，所以你能想到的地球人對這類事情的處理方式我們大多無法使用。最后，A1采用的方法是修改了R5的一點生物狀態(tài)，并派出M6阻止R5達成目的，那一點生物狀態(tài)的修改足夠使R5無法回到與你母親約定的時間點，也為我們爭取了成功的可能性。最理想的狀態(tài)，當然是我們直接找到R5，強迫他在你已經(jīng)出生的這個時間點停留超過66分鐘，讓你母親沒有和他在一起這件事成為必然事實。但我們基于一些不可抗力，還是來晚了一步。所以現(xiàn)在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等一下，你們自己在那個’時間軸‘上'跳'來'跳'去不就可以解決問題了？為什么要扯上我？”

　　“M6是尚未完全成熟的梵錫星人，能力有限，并且地球的觀測者只有R5一人，其它梵錫星人對地球的歷史是無法干涉的。我們很被動，一切時間跳躍行為都只能通過追蹤R5的卬子痕跡實現(xiàn)，相當于踏著R5的‘腳印’前進。現(xiàn)在你所在的就是我們的交通工具，我們叫它‘梭’，你可以把它理解為你們地球人稱作宇宙飛船的東西，它會自動追蹤到R5跳躍回的那個時間點。到了那里之后，我們要以最快速度找到你的母親，阻止她和R5在一起，再找出你的父親，撮合你的父母，確保先達成讓你父母在一起的‘關(guān)鍵條件’。這是關(guān)系到你自身存亡的問題，相信你可以理解事態(tài)的嚴重性?！?p>　　我干笑了兩聲。如果這其實是某個整蠱節(jié)目，到底什么時候攝制組的成員能舉著“你被耍了”的牌子笑著登場結(jié)束這一切？我艱難地回想了一下剛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真恨不得自己一個字也沒聽過。

　　“那么，所謂的能確保我父母在一起的‘關(guān)鍵條件’是什么？”

　　“這與你無關(guān)，”剛才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M6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你只需要完成任務(wù)就可以了?！?p>　　“你們根本不知道那個條件是什么吧，畢竟你們又不是地球什么亂七八糟的‘觀測者’?！?p>　　“閉嘴?！彼龂绤柕卮驍辔摇?p>　　當然我沒有閉嘴的意思，“我不管你們到底是什么電視節(jié)目，或是什么狗仔隊派來的，如果你們想通過這個辦法知道我生父的名字，那很遺憾，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我沒見過他的照片，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們非把我抓過來有什么意義呢？我能做得事情不比你們多。”

　　網(wǎng)絡(luò)上關(guān)于我父親的身份向來眾說紛紜，可如果光是為了調(diào)查這個就演這么一出大戲未免也太過奇怪。從小，全家上下對于父親都是絕口不提的態(tài)度，我所知道關(guān)于的父親唯一消息，是他在和母親離婚后移民到了荷蘭。

　　“等梭降落了，你就會知道我們究竟是不是在騙你了。”M6-2解釋道，“當然，你不認識自己父親這件事，我們也是清楚的。”

　　“那么……”

　　“你以為我愿意嗎？”M6忽然揪住我的衣領(lǐng)，帶著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氣。但這種行為沒讓我感覺到絲毫的威懾力，或許是因為那雙逼近我的藍眼睛，既憔悴又疲憊。

　　“M6，你需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彼娜烁癯C正程序立刻上前拉開了她。

　　“就算你們說的是真的，反正我父母最后也是會離婚，或許最開始在一起就是一場錯誤，甚至很有可能我媽根本就沒愛過那個人?！?p>　　“你的意思難道是，愿意犧牲自己，成全母親的愛情？”

　　“我可沒有那么偉大，”我和那個女人的感情可沒有好到那個地步?！爸徊贿^，我認為自己幫不上忙，這件事情也毫無意義，僅此而已?！?p>　　“有些事情，即使知道毫無意義也還是要去做，這不是你們?nèi)祟惖奶攸c嗎？”M6說這句話時聲音很輕，但我依然覺得她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

　　“放心，你會派上用處的，”她靠近我，伸出溫熱的雙手輕輕撫摸我的頭發(fā)，然后手指一路下來在我的額頭、睫毛、臉頰、嘴唇上一一游歷，最后這雙手停留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感到自己渾身僵硬，動彈不得，“那么，現(xiàn)在回答我吧，你的態(tài)度究竟是什么？如果你想要放棄，甘愿消失，那還不如就現(xiàn)在通過我的手，把你……”

　　她手上的力道真的開始慢慢加重。如果眼前這個女人不是外星人的話，一定是個病得相當嚴重的精神病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們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M6收回了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房間，留下M6-2站在一旁，一言不發(fā)。

　　我已經(jīng)受夠了整件事，無論她們說的是真是假，現(xiàn)在我只想從這里逃出去。假如我只是被兩個瘋女人軟禁在某個帶有致幻效果的房間里，那一定有辦法找到出路。

　　然而，如果不是的話呢？

　　自己真的要踏上這樣荒唐的旅程嗎？

　　我恐懼地發(fā)現(xiàn)，在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其實并沒有做好面對未知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