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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糟糕的矛盾循環(huán)

第三十三章 落日

最糟糕的矛盾循環(huán) 岸邊安 6189 2016-08-21 21:50:16

  每一次睜開眼,我看見的都是相同的風(fēng)景,就好像這條路永遠走不到盡頭。

  我不記得自己給這個泥人講了多少個故事,但我覺得自己在這個洞窟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待了三天。我的計算方式不怎么可靠——作為一個從沒有午睡習(xí)慣的人,當(dāng)我因疲勞無意識地陷入昏睡,再從夢中醒來時,應(yīng)該就代表著又一天過去了。

  和這樣一個身份不明的“物種”呆在一起,我卻沒有產(chǎn)生任何負面情緒,也沒有急于出洞的焦躁,我們一路都在討論著各種可能性,就好像身體在這里,但靈魂卻攜手去了別處游蕩。我從未和任何一個人有過這樣的交流,一天抵得上一年,這種感覺讓我不可思議。

  洞窟里的睡眠沒有給我留下夢的記憶,我想,興許夢都被這個泥人吃掉了吧。他在這三天里從未休息過片刻,好像也不會覺得累,可我仍是感到良心不安,于是加倍努力地給他講故事,希望他能感到愉快。不過我捉摸不透他的反饋,當(dāng)我抬頭仰望他的臉,始終只能看見覆蓋在黑泥底下、雕塑般線條優(yōu)美但面無表情的臉,我每講完一種可能性,他都會點點頭評價說“很有意思”,這在我聽來跟“interesting”一個性質(zhì)。

  我想看一看他笑起來是什么樣子。

  “我現(xiàn)在說了多少個故事了?”

  “375個?!?p>  “噢……”這數(shù)量比我想象中要少,我本以為自己起碼已經(jīng)說了幾千個故事。

  “要休息一下嗎?”

  “好的。你累了?”

  “不,我是說你。這三天里你幾乎沒有停下來過,我之前碰到的人類都沒有做到過這個程度,他們會需要休息?!?p>  “如果我還是血肉之軀的話,的確也會需要休息。通常情況下,講話講太多的時候我會覺得大腦缺氧的?!?p>  “所以現(xiàn)在是異常情況?!?p>  “對,這可能是我長這么大第一次和人說這么多話?!?p>  “我很榮幸?!?p>  “這要感謝蒲瑪星人,在這樣的極端環(huán)境下讓我有機會做不受肉體束縛的‘特殊人類’?!蹦撤N意義上,現(xiàn)在的我也算不上是人類,我不需要進食飲水,不停說話聲音也不會嘶啞,唯一覺得疲憊的,只有我的大腦。

  “在我的星球,肉體意味著‘限制’。”

  “所以你的真實狀態(tài)其實是沒有肉體的?”

  “是的,我們可以隨意自我分解再依需要組合,非常靈活?!?p>  “如果是我的話,雖然也想追求不受肉體束縛的生命,但果然肉體還是需要的?!?p>  “為什么?”

  “就好像是家一樣。無論走到多遠的地方,知道家在哪里,就會覺得安心,就不會覺得自己永遠是一種飄泊的、居無定所的狀態(tài)。有了肉體,精神才有一個可以集中的媒介,才不會消散掉。”

  “你說得很對,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一味追求進化有時反而是在接近毀滅,稍稍倒退一點點或許才能找到未來?!?p>  “被人類背叛后,你會討厭人類嗎?”

  “理論上我所在的種族是沒有情感的,但我也想體驗一下,恨是什么感覺?!?p>  “我剛才突然想到,講故事這個游戲很像《一千零一夜》?!?p>  “那是什么?”

  “傳說曾經(jīng)有個國王暴虐成性,每天都要娶一個妻子,到了早上就殺掉,后來他娶到一個很聰明的女孩,這個女孩每天給他講一個故事,到天亮?xí)r都是故事正精彩的部分,國王為了能聽到后文,就放她多活一天,讓她第二晚繼續(xù)講。就這樣,連著講了一千零一個晚上的故事?!?p>  “然后呢?”

  “然后國王愛上了她,她不用每晚講故事也能繼續(xù)活下去了。”

  “這樣也能產(chǎn)生愛情?人類還真是奇怪啊?!?p>  “愛情是有很多種的,比如一見鐘情是第一次見面就愛上彼此,通常建立在兩個人長得都好看的前提下。日久生情就是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慢慢培養(yǎng)出了感情。這個故事的情況應(yīng)該是后者吧,當(dāng)然也可能這個國王喜歡這樣的聰明女人?!?p>  “有趣,有機會我要將人類的一男一女放在一起養(yǎng),觀察他們是如何日久生情的?!?p>  “人類對于外星人,是不是就相當(dāng)于貓貓狗狗對于人類?”

  “你是說寵物?的確有相似之處。”

  “有的人類把貓狗的地位看得比自己還重,你們也能這樣就好了?!?p>  “這樣的人類我也很想收藏觀察一下?!?p>  剛才有那么一瞬間,我還同情過遭到人類背叛,徘徊在洞窟里記憶混亂的他。此時此刻,我只感覺剛才的自己實在是過于狂妄自大了。

  他若是有感情,知道自己被人類同情的時候,會是什么心情呢?會跟那些被貓貓狗狗可憐的人類心情一樣嗎?

  “好吧,言歸正傳,關(guān)于你說的故事,我再想想其他可能****?!?p>  “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談一些別的,你已經(jīng)為我提供許多信息了?!?p>  “好啊,”的確我暫時也有些厭倦,“不知道其他人都平安出洞了沒有,尤其是我那個兒子,作為‘母親’,形式上好像是該關(guān)心一下他的安危?!?p>  “哦,就是你在我們初見時的幻覺里提到的那個來自未來的兒子?”

  “對,不過有生物甲,反正死不掉的吧,也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倒是現(xiàn)在我的通訊系統(tǒng)壞了,強制返回按鍵也失靈了,說不定反倒是其他人在擔(dān)心我?”

  “放心,我們很快就能到出口了?!?p>  聽到他的這句話,我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兩天里竟然一次都沒有問過這個問題。

  是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代表著結(jié)束嗎?是因為我想再多和他同行一會兒嗎?

  或許我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排斥這家伙。畢竟,雖然看不清他的長相,但如果他是一只大猩猩,我可能寧愿自己趟糞池,也不要他抱著我走三天。

  “你在這地方走了這么長時間,會覺得惡心嗎?”

  “還好,我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而且實際上這里沒有什么味道?!?p>  “沒有什么味道?為什么我到現(xiàn)在還能聞到惡臭?”

  “我想是心理因素。這條路是整個洞穴內(nèi)所有生物糞便的匯集處,看到洞穴兩邊的這些孔了嗎?所有糞便都是從各個地方經(jīng)過自然消解后流過來的,在匯集過來的過程中,不同成分的糞便相遇會產(chǎn)生中和反應(yīng),像這樣多種氣味混合在一起的結(jié)果,應(yīng)該是聞不出任何明顯氣味才是。”

  泥巴怪的話像一句咒語,剛才還環(huán)繞周圍的氣味一下子真的消失了。

  難道說,一直以來我聞到的氣味,全都來自心理暗示?

  “前面就是出口了?!?p>  我轉(zhuǎn)過頭,看到前方不遠處的確有微弱的光線照射進來。

  “這里出去以后是哪里?”我感到地勢漸漸開始向上。

  “是一片相對安全的空地。不過你需要用飛行器才能移動上去?!?p>  “你會跟我一起出去嗎?”

  “你需要我跟你一起出去?”他反問我。

  “不……不是,我只是問問……你要一直待在這里也行?!?p>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去哪里?!?p>  “你現(xiàn)在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嗎?或者說,有什么目標嗎?”

  “目標?”他想了一會兒,“我不知道,好像都不是很重要。”

  “你想回自己的星球嗎?亞隙間有個宇宙空間中轉(zhuǎn)站,應(yīng)該能解決你的問題。而且那里也有許多人類,可以繼續(xù)跟你玩那個游戲。我覺得,應(yīng)該是比待在山洞里好的……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個人看法,或許你更喜歡下面也說不定。”

  “亞隙間……在那里的人也都是鐵塊的樣子嗎?”

  鐵塊的樣子?地球人類被繭化后的狀態(tài)為什么會被他形容是“鐵塊”呢?

  “當(dāng)然是人的樣子了?!?p>  “出口到了。”

  他腳下面厚濁漿液的深度從膝蓋退到了腳踝處,他的步子也隨之加快不少。洞穴盡頭如他所言,并不能直接“走”到外面,而是接近洞穴入口處的那種巨大的地下空間,已經(jīng)習(xí)慣了黑暗的我,面對此處微小的光源也覺得刺眼。

  生命探測器的屏幕上暫時沒有紅點顯示,我示意他放我下來,然后拔出劍,小心地往外走。這里比起特別行動小組出發(fā)時的那個地下空間體積要小得多,一眼就能覽盡全景。除了我們走來的這個入口以外,整個空間里唯一的出路就是頂部的一個小洞口,正對洞口的位置有一座小潭,似乎是雨水從洞口流入后形成的。我小心地把離子刀插進去,潭水的深度剛剛好沒過劍格,水里似乎什么都沒有。

  “你在干什么?”他走來問。

  “排除潛在威脅?!蔽野训冻榛貋?,走到他旁邊,用刀從他那條“裙子”上割下一個小角,浸在水里,沒有腐蝕現(xiàn)象發(fā)生??雌饋砜梢杂眠@水清理一下我被堵塞住的飛行器。

  我抬起頭,望向明晃晃的出口。那里等待我的會是什么?會不會這其實是個圈套,我被這泥人領(lǐng)去了敵方的大本營?不,我身上應(yīng)該不存在需要被如此大動干戈誘騙過來的價值,而且我也希望他是個值得被相信的人。

  “可以從這里飛上去?!彼噶酥干厦妗?p>  “我知道,但我飛行器的出風(fēng)口被堵住了,畢竟它號稱防水防火,從沒說過防糞便。”我坐在潭水邊沿,把腳伸進潭水里,希望水能軟化粘在飛行器上的東西,如果沒有水我也能勉強用其他東西掏,但那樣耗時又麻煩?!澳阋策^來洗洗吧?”

  “也是,如果我要跟著你去亞隙間,可能還是干凈一些比較好?!彼矊W(xué)著我把腳伸進潭水里,潭水一下子就黑了。

  “這可真厲害……”我不禁感嘆。

  “好像沒什么用?!彼鹉_給我看,依然是黑乎乎的一片,上面已經(jīng)積累了厚厚一層血肉組織,還嵌著類似牙齒和眼球的東西,光沖幾下是洗不干凈的。

  “我好像差不解決問題了,你先洗洗手和臉,腳我來吧?!蔽遗榔饋碜剿冗?,從腰間拔出一把小刀。

  “你要砍掉我的腳嗎?”

  “怎么可能啊,閉嘴,洗你的臉去?!?p>  我估算了一下那些排泄物在他腿上結(jié)出的厚度,然后沿著他的腿像削蘋果一樣用刀往下刮那些糞便。這些東西碰到地面后黏糊糊地堆在一起,再軟綿綿塌下來,變得更惡心了。這項工程比我想象中更耗時,我來回刮了三圈才算是把他腳上的臟東西處理完畢,這時再讓他把腳浸在潭水里,才總算是能洗得相對干凈了。能讓我“屈尊”以這個形式還人情,如果這家伙是人類,長相又合眼緣,以我往常墜入情網(wǎng)的速度,接下來絕對會喜歡上他吧。

  不,也許已經(jīng)……

  “這種感覺很奇怪?!彼谝慌渣c評。

  “你說什么?”

  “被人這樣清洗身體?!?p>  “你要對我心存感激啊,這種待遇你可是第一個?!?p>  清潔了污泥后,他的腿變得非常白凈,本來好似一個泥人的他,這么一來就像是裝上了一雙白色過膝襪一樣,讓我不禁噗嗤地笑出了聲。不過,他的這雙腿沒有汗毛也沒有毛孔,光滑得連紋理都看不見,簡直像白玉雕成的工藝品。再看看他腿旁我的皮膚,本來和一般人相比也還算是白,可放在他旁邊,就顯得蠟黃暗沉。這家伙,還是泥人的狀態(tài)時給人的感覺更親切一些啊。

  “好啦,腿腳我?guī)湍闾幚淼牟畈欢嗔?,這人情我算是還了一部分了,剩下你自己在水里沖沖就行了,你上身洗完——”

  我抬頭正對上了他已經(jīng)洗干凈的臉,一下子就忘了接下來該說什么。剛才一路在黑暗中我的確隱隱意識到他的五官應(yīng)該生得相當(dāng)端正,可沒想到這相貌的蠱惑性強到像是一劑注射入心臟的毒素。雖然他五官的排列規(guī)則和人類完全相同,但這的確是不屬于人類的容貌,是天神的面孔。

  我感到窘迫和無地自容,早知道他的相貌如此,我可能從一開始就不知道該怎么和他對話了。

  “你怎么了?”他問我。雖然是在問我,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現(xiàn)出“疑惑”的神態(tài),那雙鉆石般的眸子閃爍著無機質(zhì)的光芒。

  “你還沒洗頭。”我努力保持住鎮(zhèn)定。

  “那……”

  “算了別洗了,我們出去吧?!?p>  我站起來,迫切地想要逃離這里。

  “好的?!彼舱玖似饋恚褡罄硎裣癜懔⒃谀抢?,從洞口射入的光線照在他身上,讓他更加刺眼。

  不,我真的想離開這里嗎?剛才我對著他隨意拍拍打打的余裕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我只覺得,此時此刻我心底升起的任何關(guān)于他的情感、奢望和幻想都是不知輕重。

  “走嗎?”他又問了一次。

  “啊,嗯,嗯。你能飛嗎?”

  “不能。以前似乎是可以的,但現(xiàn)在暫時不行?!?p>  “那……”

  “需要借助你的飛行器?!彼噶酥肝业哪_,“這次需要你拉著我上去了。”

  “好,那……”

  我對他伸出手,能明顯感覺到手在顫抖。

  “這樣可能會拉不住,還是這樣吧?!彼娌桓纳刂苯幼呱蟻碛檬执┻^我的腰,雙手摟緊我的后背。

  這家伙,如果是個女人,絕對是個善于玩弄人心的狐貍精。

  我硬著頭皮啟動了飛行器,然后環(huán)住他的脖子,希望他不要聽見我心臟快要爆炸的聲音。

  飛出洞口的瞬間,外面的光線刺得我目眩頭暈。大片陽光落在我們身上,我一瞬間覺得我們就像是飛得太高的伊卡洛斯。

  過了一會兒,視野重又明晰起來,或者說明晰過頭了,看什么都覺得是直接撞在我的眼睛里——外面竟然是一所大學(xué)。

  我們所處的位置在大學(xué)操場旁邊,原本立在這兒的雕塑已經(jīng)被不知什么生物搗爛成了碎片,那些包著學(xué)生的繭,像一個個沙包被胡亂堆積在路邊。

  已是黃昏,夕陽將周圍磚紅色的教學(xué)樓染上一層玫瑰金,教學(xué)樓的鈴聲響起,但已經(jīng)不會有人再從樓里走出來。

  生命探測器暫時沒有檢索到周圍的生物反應(yīng)。我常常在想,繭化說不定是對人類的一種保護措施,正因人類遭到了“繭化”,反而避免了被外星生物血洗的可能。按照探測組累積下來的經(jīng)驗,這些外星生物不知為何對繭化的人類毫無興趣,往往更親睞一些人類較少聚居的地方。

  【返航功能已恢復(fù),你已可以返回亞隙間。重復(fù)一遍,返航功能已恢復(fù)?!?p>  天亮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

  “到了亞隙間,我還可以去找你嗎?”他問。

  “當(dāng)然。”

  假如那時你還記得我。

  “停穩(wěn)了,可以松手了?!蔽彝崎_他,慌亂地裝作整理頭盔的樣子,“呃……我已經(jīng)可以返航了,我想想怎么把你帶回去?!?p>  “哥哥!”

  忽然,屏幕上出現(xiàn)兩個極速靠近的綠點,我還尚未來得及轉(zhuǎn)頭去確認方向,已經(jīng)聽見了一個激動的少女聲音。

  “哥哥!哥哥終于找到你了!

  來者是亞隙間的那兩個梵錫星人。M6沖過來對著我旁邊那位就是一個飛抱,M6-2趕到后只是靜靜站在她的旁邊,情緒雖然不像M6那樣外露,但也是很高興的樣子。

  “哥哥……”我終于后知后覺地想起了什么。

  “寧08,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M6-2向我禮貌性地點了點頭,“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的哥哥,R5。”

  被稱為R5的他,面無表情地望著M6,然后又看向我,似乎并不記得自己有個妹妹。

  只是R5這個名字……

  啊,是這樣嗎?

  原來是他?

  竟然是他嗎?

  我心中有些欣喜,但更多的是無奈。

  我和他之間,只有我單相思的可能性,怎么會有機會相戀呢?這可是個徹頭徹尾的外星人啊。

  “這里救援人員還沒來過吧?”M6-2問我。

  “救援?沒有……果然只有我沒回去了?”

  “這倒不是……詳細情況你回去就明白了。你的返航信號恢復(fù)了嗎?”

  “剛才系統(tǒng)提示說恢復(fù)了,但我還沒試過能不能用?!?p>  “那應(yīng)該就沒問題了。我已經(jīng)把發(fā)現(xiàn)你的消息告訴特別行動小組的人了,匯合耗時會比較長,你還是就直接返回亞隙間吧。”

  “好的,那你們……”

  “我們是通過中轉(zhuǎn)站坐飛船過來的,就不和你一起走了,你注意安全?!盡6-2說著,湊到我耳邊小聲補了一句,“你還記得和綾禮的話嗎?和R5相關(guān)的那些?!?p>  我心中一沉?!坝浀谩!?p>  “你也不希望讓他消失吧?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和R5保持距離的必要性?!?p>  “好的……我會注意的?!?p>  “好了,哥哥,M6-2,我們走吧。”一旁M6焦急地催促著。

  “去哪里?”R5問。

  “亞隙間?!?p>  “你不一起走嗎?”R5問我。

  “當(dāng)……然啊,不過我們回去的方式不同,你先跟著她們走吧?!?p>  “好的,我會在亞隙間等你的?!?p>  聽到他的這句話,我明顯感覺M6和M6-2的臉色變了。

  “那我們走了,再見。”M6趕緊押著R5往另一個方向走,M6-2對我使了個眼色。

  “對不起,希望你能在原地等幾分鐘再回去,這樣可以嗎?”

  雖然不明白她的意圖,但我還是點了點頭。

  “那我們先走一步了,再見?!?p>  “嗯,再……”

  話還沒說完,他們?nèi)齻€已經(jīng)不知去向,只剩我楞楞地望著他們方才站著的位置。

  他剛才說會等我,我還是很開心的,盡管稍微想想就會明白,他只是想找我繼續(xù)給他說故事而已。

  假如我真的如和綾禮所言,在另一個世界線和他相戀過,那也是一件幸事。

  余暉溫柔地灑在我臉上,只是偶然的萍水相逢,即使在開始前就結(jié)束,使用什么樣的情緒去面對都顯得不太恰當(dāng)。

  算了,這些問題等會回去再煩惱吧,現(xiàn)在,我想休息了。

  我摘下頭盔,打算靜靜地在廢墟中坐一會兒。

  “砰!”

  腳邊的沙丘冷不丁地被炸出了一個子彈大小深坑……不對,那就是子彈。

  我心頭一緊,這不是外星生物的攻擊方式,可亞隙間的人類也不太會用這樣的普通手槍。

  “如果你是人類,舉起手來?!?p>  這顯然不是我那些亞隙間“隊友”們的溝通方式。

  順著聲音,我看見旁邊斑駁不堪的禮堂三角尖頂上有一個細長的身影,落日自他的頭頂緩緩下沉。

  難道是……

  人類?

岸邊安

落日——東京事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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