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緣起 八
水層隨著杯子緩緩晃動,靜軒托著腮幫,一手拿著杯子徐徐晃蕩著,目光時不時去瞄一眼床上的男子。
這都昏迷十幾日了,楓城內(nèi)現(xiàn)在是人心惶惶,不少的百姓已然開始朝著其余城市遷徙。
在楓城外是玄國軍隊,剛打敗洛千唯的隊伍。
城內(nèi)之人對那名洛千唯私下有著不少的抱怨之詞,楓城之人皆知洛千唯本為羽人,在玄國居住過一段時間,在此期間沒少被玄國之人羞辱。當日斬殺玄國千余人時,恐怕就是因個人仇怨導致,現(xiàn)在兩國大戰(zhàn),楓城岌岌可危,楓城之人對那位洛千唯如何不氣。
“唉,你怎么還不醒,傷口都結(jié)了層厚厚的疤了?!?p> 床上虞澤身上的紗布早早被靜軒取下,她看著男子手臂上猙獰的刀疤,不由去想明明是個普通百姓的打扮,為何身上有著這般恐人的傷,莫不是真如師父所言,此人是個壞人。
想到這,靜軒握著杯子的手徒然一緊,杯子內(nèi)的水層失衡,蕩出幾許水滴落在桌上,落下幾個淺淺的水樣。
靜軒將手中的杯子放下,小跑到床前半蹲著,瞪大了眼去看虞澤蠟黃的臉。
略厚的嘴唇;高挺的鼻梁;睫毛長的跟女子般似的;發(fā)絲凌亂,整張臉看上去如刀削了般,棱角分明。
“還蠻俊俏的嘛.”
靜軒細細的去看,不由嘀咕了聲,伸出纖細的食指去觸虞澤的鼻梁,卻是忽地發(fā)現(xiàn)虞澤的眼睛猛然睜開了。
她被唬了一大跳,那眼神冰冷,暴戾得讓人呼吸不過來,靜軒對上那人尖叫了聲,身子朝后不穩(wěn),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是哪里?”
虞澤望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纖弱的女子,他收起了心中的謹慎。于他而言眼前的女子身子實在是太過于單薄了,樣貌普通的如村落中女人般,只是看那打扮倒像個出家人。
“嗯..”
靜軒在地上支吾了聲,她看見虞澤的眸子是如墨黑色的,認真去看又是發(fā)現(xiàn)其瞳孔圈外層有股極淡的棕色。
“這是哪里?”
虞澤神色緩和起來,剛睜眼時驟然放大的瞳孔緩緩縮小,目光親和柔軟,他嘴角挑開笑意去看床榻下開始站起來的靜軒。
“塵軒寺?!?p> 靜軒一愣,瞅著忽然目光柔和起來的男子,她心內(nèi)默然的覺得好奇,這男子到底是怎般的人,剛才如此暴戾的目光與這樣柔和的目光怎是同一個人發(fā)出。
“塵軒寺?”虞澤在床上嘀咕了句,目光柔和中開始透著思考,轉(zhuǎn)而話語變動的問起,“我從魯國的南邊跑來,那兒正鬧饑荒,我想去玄國去,不知這是否就是...”
“不是,這里還是魯國,此地正處玄魯二國的交界處。”靜軒聽懂虞澤話里的意思,還未待虞澤說完,她就是開始解釋起來。
“魯國.”虞澤念叨著二字,頭顱低下去看手臂上猙獰的傷疤,一時不知在想什么。
“你還想去玄國嗎?”靜軒望著低頭不語的虞澤,誤會對方還在想玄國,故而開口,“現(xiàn)在魯玄二國正在開戰(zhàn),你傷還沒有好,還是不要去玄國來的好?!?p>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虞澤的瞳孔猛的一縮,目光低沉。
“怎么了?”靜軒注意到虞澤的變化,她輕聲開口,臉色怪異,實在有些不明白對方為何聽到她說這話,神色變化那么快。
“沒什么,不知玄國的軍隊為何與魯國開戰(zhàn)?”虞澤將臉上的失態(tài),很快的掩飾過去,小心的問起。
“吾國洛將軍殺了玄國在邊界上搜尋的士兵,前幾日在成倉城戰(zhàn)役中洛將軍被打敗而亡,故此才讓玄國軍隊兵臨城下?!膘o軒撇了撇嘴,似乎在說件與她無關的事情。
“哦...”
虞澤輕輕應了聲,轉(zhuǎn)而試著用手撐著床沿爬起來,血液在其手上留下紅的發(fā)黑的血漬徐徐裂開,他輕哼了聲,又是落在床上。
“你干什么?你身上還有傷呢?”靜軒看到虞澤試著爬起來,她心中一緊,小跑到虞澤的身邊,按著他的肩,語氣有些怒意。
“對了,你身上的傷怎么回事啊!”靜軒按著眼前的虞澤,看見血液再次從他手上小口小口的流出。
她轉(zhuǎn)過身,輕語了句“不要動哦”,轉(zhuǎn)而拿起一塊白色的紗布,將那傷口再次的包扎起來,等待著虞澤的回答。
“路上遇見了山匪,東西都被搶光了?!庇轁刹[著眼看著弓著腰細細為她包扎的女子,他目光一轉(zhuǎn),語氣緩緩的說起。
“哦,難怪了,我就說嘛為何見你身上什么都沒有.”說到這,靜軒的臉一紅,默然不作聲的去包扎虞澤手臂上的傷口。
虞澤知靜軒為何臉紅,從他醒來片刻后,他就是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衣物換了一套。
“咳..咳..”
虞澤在床上干咳了聲,看眼前的女子在其手臂上用紗布打了個蝴蝶結(jié),輕輕的拍了拍,轉(zhuǎn)身走向桌子側(cè),安靜的坐下去,端起茶杯。
“是你救了我?!?p> “嗯,在寺院外的河邊.”
“謝謝..”
“不用...”
二人對話了兩句又是沉默了起來,虞澤躺在床上,目光去看那有些老舊的房梁,默然了半晌又是去問,“玄國的軍隊會沖進城墻內(nèi),我們都會死,是嘛?”
“什么?”
靜軒一愣,看著床上那個忽然間語氣變得沉重的男子,她輕咦了句。
“城墻毀了,沒逃掉的人都會死的,士兵的武器是沒有理智的,你為什么還不逃命去?!庇轁删従彽娜フf,感知到自己全身無力,他心內(nèi)又是去想田藏和彭越幾人。
那都是為他付出生命的人,始終被他欺騙的人。
“城不會破的,我?guī)煾刚f魯國大將商邪正趕來?!膘o軒誤以為虞澤害怕城墻被毀而死去,她笑了笑,清脆的開口。
“是嗎?”虞澤目光一閃,努力的側(cè)了過身,不讓靜軒看到他的神色。
“是啊,否則我怎么不跑,我也是怕死的?。 膘o軒笑了聲,望著側(cè)過身的虞澤,她扭過頭,伸出雙手任由斑駁的陽光落在她的手上。
“你叫什么名字?”
“靜軒,李靜軒,你呢?”
沉默,一時間虞澤又是沉默了起來。靜軒沒去理會,她看見斑駁的陽光之中,有著許許多多的塵灰在色彩中旋轉(zhuǎn),飄揚,像是一個個快樂的孩子。
“季簡.”
“季簡?”靜軒聽到虞澤的回答,她頓了頓,扭過頭去看床上的虞澤,小聲問起,“你的名字什么意思?”
“簡單生活,我的母親希望我簡單的生活,向著陽光丟掉灰暗簡單的活著?!?p> “哦,簡單的生活,像陽光中的塵灰一樣,明明渺小的那般,可還是要在色彩中旋轉(zhuǎn)舞動,是嗎?”靜軒揚起頭,兩只手攤開,塵灰從她指縫間穿過。
“嗯,是,哪怕低賤也要好好活著!”
虞澤聞言,他竭力的轉(zhuǎn)身,看見斑駁色彩中飛舞的細小塵灰,他笑了笑,小聲的念叨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