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鳳和綠巧挨餓受罰,身子發(fā)軟,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日卯時,吃了點食物,兩人繼續(xù)到御花園干活。接連十幾日,兩人每天干完活就去背誦《女訓》,晚飯不讓吃,兩人身體很快虛弱無力,臉色憔悴。
這日下午,那小藤子來了,用尖厲的嗓音,對彩鳳和綠巧吼道:“你們兩個,今日繼續(xù)要背《女訓》,若今日再背不好,張公公可要重罰你們!”彩鳳道:“我們早已經背會,今日還要我們背,張公公是否來聽?”小藤子眼睛一翻,道:“張公公哪有時間聽這些?你們背吧,背熟了我來聽?!本G巧道:“公公,我們今日干活累,公公通融一下,不要再背《女訓》了?!?p> 小藤子皮笑肉不笑道:“那也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算公平交易,今日之后,我對張公公說你們背得好,再不罰你了,怎么樣?”彩鳳看著小藤子不懷好意的笑,料定不是什么好事,便對綠巧道:“咱們倆背吧,不都背會了嗎?咱們很快就背完了。”綠巧沮喪地說道:“我們倆就是會背,到了公公手里,他說你不會,背得不好,咱們怎么辦呀?”小藤子一撇嘴,奸笑道:“你說對了,我說你會背,你就行;我說你不會背,你還得繼續(xù)!”
彩鳳聞聽,不禁生氣憤怒,心想:這廝不過比我們早進宮,仗著和張管事關系好,就肆意欺辱我們,也不知王佑王公公在哪里,若他在,這廝也不敢如此放肆!綠巧在旁邊道:“你要做什么交易?說吧,我們聽著呢?!毙√僮蛹僖庑Φ?“這話只能由你一人聽,張公公說只能讓你一人知道?!辈束P搖搖頭,綠巧看了她一眼,說道:“公公,有何事你只管說,我和彩鳳姐姐互不避讓?!毙√僮由悦缘匦Φ?“走吧,我們到前面假山里面去說,這是張公公交代的,你不想聽嗎?”綠巧只得跟著小藤子走了。
這座假山位于御花園北邊,假山里面蜿蜒曲折,里面放置了桌椅,在夏天極其炎熱時,進到里面涼爽暢快,所以宮女們有時候干活累了,就到里面休息。
彩鳳繼續(xù)干活,腦子不停想著,這個死太監(jiān)一肚子壞水,不知想什么鬼主意,只對綠巧說,綠巧可不能眼看著吃虧,我得偷偷去聽一聽。彩鳳悄悄跟了上去,就聽見小藤子嘿嘿笑道:“綠巧姑娘,以后我會處處照顧你,不會再讓你受罰,讓你干最輕的活,好吃好喝任你挑,跟我好怎么樣?”
綠巧像聽見炸雷般驚恐萬狀,結結巴巴道:“公公…你…說…說…什么呢?你……別…別…嚇我了!”小藤子語調滿不在乎:“哎呀,綠巧姑娘,這有什么???太監(jiān)和宮女結對,在宮里多得是,別大驚小怪!我們倆成了一對,有你好日子過呢?!本G巧一口回絕:“公公,你別說了,我不會答應!”小藤子威脅道:“綠巧,你進宮來,不就是想混口飯吃,多掙幾兩銀子,日子過得舒心些?你若不答應,以后天天罰你背《女訓》,不給你飯吃,你的月俸也就扣沒了,你好好想想!哼!”
綠巧沒說話,小藤子靠近她,甜言蜜語道:“綠巧,你是個好姑娘,你一進宮來,我就喜歡上了你。在宮里,沒人照顧你,你得多累啊,你房間的那些姑娘就會欺負你,你要干最重最累的活,飯食也吃不好,看你臉色憔悴,我心疼哦,不如你跟了我,我又不能把你怎樣,我們倆好了,遇見事總有個幫手,強過你一個人對付吧?”
綠巧愣了片刻,彩鳳在外面聽著,再也忍不住,心想,綠巧可不能因為這廝的幾句話,就深陷泥污,上當受騙,這小藤子不是好東西,一定要阻止此事發(fā)生。她跑到離假山不遠處,嘴里喊道:“綠巧,綠巧,時辰到了,咱們該去背《女訓》了?!本G巧聽到彩鳳的聲音,忙道:“我得走了,還要去背《女訓》?!毙√僮诱T惑道:“跟我好了,還背什么《女訓》,讓她一個人去背好了,來,讓我親親。”說著,走上前來,綠巧嚇得轉身跑出去。
彩鳳看見綠巧滿面通紅,驚慌失措,便上前一把拉住她,道:“走吧,咱們邊走邊說?!本G巧點頭,兩人走遠了。小藤子看著兩人背影,捏緊了拳頭,心想,這兩個犟妞,挺扎刺,得好好磨一磨。
在路上,彩鳳摟著綠巧肩膀,安慰她:“你千萬不可答應他,他就是嚇唬我們,欺負我們剛進宮,別怕,看他能怎樣?!”綠巧抹了把淚,說道:“他想辦法折磨我們,咱們如何對付?。俊辈束P道:“這種壞人,你越是軟弱,他便越發(fā)欺辱你,得寸進尺。你想,他和你結對,就是想利用你,滿足他的欲望,這種腌臜之人,你還是離遠點!”綠巧擔憂道:“可他替張公公管著我們,難道我們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他還不得時時折騰我們?!”
彩鳳心中一痛,過去的一幕幕涌上心頭,浮現眼前,逃出虎口,又進狼窩,哪里都不得讓人安生!她紅了眼睛,想了想說道:“宮里也有規(guī)矩,不能任由他胡來,咱們剛進宮也聽了,‘對食’那可是宮里犯禁的,若他一意孤行,想強迫你,我們就去告他?!本G巧道:“到哪兒去告他?這里不都是他們的天下?我們還能逃得過他們手掌心?”
彩鳳堅韌的目光看向遠方,說道:“這里是他說了算,可皇宮里不是他的天下,任由他胡作非為!你不要理他,你若答應,這輩子就完了。咱們在宮里待上幾年,盼著到時能出宮去,好和家人團圓,別在這里困一輩子?!本G巧道:“想不到皇宮里這樣骯臟,這些太監(jiān)是不是背后都干著見不得人的事?”彩鳳搖頭道:“不知道,皇宮里比外面更復雜,咱們小心就是?!眱扇怂斓嚼帉m外去背《女訓》。
等她倆回到住處,其他人晚飯已用過,兩人又累又渴,可是沒有一點吃的東西。陶枝等人在外面乘涼,嘴里說著譏諷的話:“哎吆,你們倆來的晚了,鍋里就一點飯,管事太監(jiān)說了,你們將《女訓》背會了,就有飯吃。我說你們倆,怎么搞的,一個《女訓》多少天了,都不會背,真是丟人!”芳草符合道:“就是,多簡單的東西,還是背不會,合該受罰!”
彩鳳置若罔聞,可綠巧生氣了,她怒道:“你們除了諷刺挖苦別人,還能干什么?難道你們就不犯錯?今日之事,還是你們挑的頭,何苦還要落井下石?”陶枝站了起來,走到綠巧身前,冷笑道:“你最好閉嘴!不知好歹的東西,你以為你是誰?你不低頭好好去背《女訓》,在這兒還與我們較什么勁!”彩鳳拉著綠巧往屋里走去,旁邊芳草幫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到這處境了,還硬撐什么?”綠巧剛要回嘴,彩鳳拉住她,邊走邊說道:“不理她們,那些烏鴉嘴,還能說什么好聽的?咱們只管做自己的事?!?p> 綠巧蹙眉道:“咱們多日晚飯沒吃,長此下去,如何是好?咱們得想轍。”彩鳳眼睛一亮,道:“咱們今晚到御膳房去,找點吃的,否則,咱們不被他們折磨死,也得餓死。”綠巧擔心道:“咱們偷偷去,萬一讓他們逮著了怎么辦?還是別去了。”彩鳳道:“那咱們就這樣餓著?這里的人都怕張管事,沒有人肯幫咱們,咱們還得靠自己,吃飽了飯,好跟他們繼續(xù)斗!”兩人遂商定去找吃的東西。
到了晚上,乘著老嬤嬤還未鎖門,兩人偷偷出了院門,躡手躡腳往前走著??苫蕦m那么大,御膳房在哪兒呢?兩人摸索著路,忽然看見一隊衛(wèi)士走了過來,兩人急忙躲了起來,等衛(wèi)隊過去了,兩人繼續(xù)往前走著,看見一座華麗宮殿,從里面透出燭火亮色,散發(fā)著溫暖迷離的光。
彩鳳要湊上前去,綠巧阻擋說:“咱們出來已經犯規(guī),現在找見御膳房,悄悄拿點吃的,可別再惹出事來?!辈束P道:“不要緊,我湊到前面去聽,你在這兒待著?!闭f著悄無聲息地爬在窗戶邊,豎耳靜聽。
屋里面有嘆息聲,接著傳來一個中年女子聲音:“貞兒,你可要保重自己,你娘死的冤枉悲慘,你姐姐又沒了,只剩下你。母妃將你從三歲養(yǎng)到現在,你可不能有半點差池,否則我心里著實痛惜不安啊。這次省親回來,待上幾日便回,你已經是出嫁的人了,不可任性?!敝宦犂锩嬉粋€嬌嫩的聲音道:“母妃對我的養(yǎng)育之恩,孩兒沒齒難忘,只是孩兒想起我娘無端慘死,心里便不能平靜。當年之事究竟怎樣?父皇為何賜死我娘?”那中年女子道:“當年的事,參與之人全部被處死,連知道一些眉目的人,都被斬首,還株連家人、親戚、朋友,所以,貞兒這種話再不要問,在宮里是個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