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來了,臉似白露般冷清,眼神透出些不安,問彩鳳道:“姑娘,你認識裕王殿下?是如何認識的?”彩鳳莞爾一笑,道:“我在假山后面練舞,碰巧遇見,后來就認識了。”馮保壓低聲音道:“昨天遠遠瞧見,你和裕王聊的開心,我沒過去,以后你還是離他遠點?!?p> 彩鳳純真的眼睛里滿是好奇:“為什么?。亢驮M踉谝黄?,我很開心呢?!瘪T保看了看四周,道:“你知道在皇宮里,明槍暗箭的要防著,裕王殿下地位特殊,盯的人多,里面情形頗是復雜,一時半會給你說不清,如若有事,我們可沒辦法處置,到時你自會明白。”彩鳳嘴角微微上揚,不置可否。
這一日下午,彩鳳正在御花園干活,忽然來了位宮女,她徑直走到彩鳳面前,對彩鳳說道:“姑娘可認得我?”彩鳳定睛細看,說道:“你是溫貴妃宮里的慧兒?”慧兒笑道:“是啊,我在宮里見過你,今日找你來,是貴妃娘娘傳話與你,讓你晚上到安慶宮?!?p> 彩鳳笑道:“好的,多日不見,我正好要拜見貴妃娘娘,不知娘娘找我,所為何事?姐姐可曾知否?”慧兒搖頭笑道:“我也不知,姑娘去了自然知道,我先回去。”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彩鳳站在原地,猜測著溫貴妃見她的意圖,連裕王來了都不知。裕王悄悄蒙著她的眼睛,沒有說話。彩鳳猛然眼前一黑,再聞周圍氣息,便知是裕王,她笑道:“是裕王殿下,請你松手了?!痹M醴帕耸中Φ?“你為何知道是本王?”
彩鳳笑道:“裕王殿下身上帶著淡淡熏香,自是和別人不同,再說御花園里,無人和我開這樣的玩笑。”裕王笑道:“想什么呢?瞧你癡呆站著,定是有心事?”彩鳳嫣然笑道:“殿下說笑了,我有何心事?溫貴妃的貼身侍女剛來過,她要我去見貴妃娘娘,不知娘娘為何要見我,我正在納悶?!?p> 裕王爽朗笑道:“原來如此,小鳳,你就去見溫貴妃吧,她待人還算和善,若要為難你,我在這兒呢,別怕!”彩鳳笑著點頭,說道:“殿下,我今日就不陪你彈琴了,吃完飯要到貴妃宮里去?!?p> 裕王上下打量她,眼眸深邃,笑道:“今日原本很忙,可我不見姑娘,心里便空落落的,坐臥不安,見了面,知道你都好,我也就心安了?!辈束P紅了臉,她羞澀地說道:“殿下可真會說笑,我要回屋子去?!痹M鯐男α?“小鳳,快回吧,要見貴妃娘娘,梳洗一番應該,有事要盡快告知我?!辈束P點頭。
晚上,彩鳳來到安慶宮里。溫貴妃屋里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味,散發(fā)著柔和的燭光,幾位美貌宮女陪侍站立,溫貴妃坐在黃花梨的椅子上,穿著鵝黃色的襦裙,手里捧著本書,正在低頭看書,顯得溫馨雅致。
彩鳳進了殿里,低頭跪拜道:“奴婢參見貴妃娘娘?!辟F妃抬眼看了一下,把書放到一邊,淡淡說道:“起來吧,本宮找你來,你可知有何事?”彩鳳站起身,說道:“奴婢愚鈍,不知貴妃娘娘召見奴婢,所為何事?奴婢謹記娘娘教誨,但凡娘娘差遣之事,奴婢定當盡力辦好。”貴妃笑了,道:“算你有記性,本宮看你聰明伶俐,有心栽培你,可這一陣,本宮丫鬟看見你和裕王走得近,本宮找你來,正是為此事?!?p> 彩鳳有些發(fā)慌,她壓根未想到貴妃為這件事,特意差人找她。她的臉微紅,思緒混亂,一時無語。溫貴妃繼續(xù)道:“本宮提醒你,裕王現(xiàn)在處境堪憂,明里暗里的人都在算計于他,你若和他在一起,不能幫他忙,反倒給他添亂,落人口實,到時傳到皇上耳里,又不知生出多少是非,若影響他未來,你可真是罪不可恕!”
彩鳳大著膽子說道:“奴婢偶然碰見裕王殿下,裕王看見奴婢跳舞,便時常來彈琴說話,并沒有其它。”溫貴妃輕輕一笑,提高聲音道:“男女之間相處,日久生情,本宮是過來人,豈能不知?裕王滿心喜歡你,可見你的手段,本宮心里感念杜康妃母子,便要裕王殿下一路走得平順。本宮實話對你說,裕王以后的路走得很難,他要承受很多,而你雖然聰明,卻出身寒微,地位低下,況且你是皇宮里的女子,屬于皇上的女人,裕王和你一起,就只有拖累麻煩,從今日起,不要再和裕王見面,個中原因,本宮已經(jīng)向你說清,你好自為之吧!”
彩鳳聞聽,默然無語。她對裕王是有好感,可還沒有男女之情,而且,裕王僅僅是喜歡和她在一起,并沒有過多親密之想,她本是皇宮里的女子,裕王權衡輕重,也不會和她一起。
想到這里,彩鳳說道:“謝娘娘關心,娘娘提醒,奴婢知道該怎么做,奴婢不會見裕王,更不會拖累他。奴婢在宮里,一門心思干好自己的事,請娘娘放心?!辟F妃微笑點頭道:“嗯,不錯,本宮就知道你是個懂事乖巧的女子,你好好在宮里待著,本宮自然不會虧待與你,慧兒,把我的鐲子拿來,賞給彩鳳姑娘。”
彩鳳推辭說道:“娘娘客氣,奴婢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貴妃娘娘屢次賞賜奴婢,奴婢無以為報,不敢受賞?!睖刭F妃欣然道:“本宮也不需要你報答什么,你習舞撫琴,每日很累,本宮看在眼里,知道你是個有心志的人,假以時日,你不會居于人下,到時你就會明白,本宮今日做的意思。”彩鳳點頭謝恩,溫貴妃囑托幾句,彩鳳告辭回去。
這幾日,裕王沒來過御花園,彩鳳心里有一絲失望不安,可想起溫貴妃的話,忐忑的心緒慢慢平靜。這時有太監(jiān)來告知,彩鳳到尚功局的司制司去,彩鳳隨即收拾隨身東西,來到司制司。
尚功局的房間寬大敞亮,裝飾華麗,比起以前彩鳳的房間,真可謂天壤之別。掌管司制司的是寧司制、衛(wèi)司制,詢問了彩鳳幾個問題,然后把彩鳳交給一個叫劉雯劉司珍,讓她帶著彩鳳。
彩鳳所在的尚功局負責宮中女紅,即裁剪縫紉繡制衣衫。彩鳳看到各種華麗的綢布、錦緞、薄紗等,均是質(zhì)地上乘,物品精良,要裁剪繡制確實有難度,到這里可謂大開眼界。
馮保來看她,問道:“彩鳳姑娘能否適應這里?你若能很快適應,就學些別的東西?!辈束P茫然問道:“公公,我到這里學習縫紉裁剪,已經(jīng)盡力,還要學習什么?”馮保道:“學點書法和繪畫,我在這方面有些研究,你可跟著我學習?!?p> 彩鳳聞聽,興奮道:“小時候母親教過寫字,那時每天能練習,若以后常練習,是再好不過了。”馮保道:“嗯,只要你愛學,定能學好書法。你從最基本的筆劃開始練習吧,讓我看看你功底如何。王公公帶話給你,讓你好好學,不要辜負了他的期望。”
彩鳳睜大葡萄似的眼睛,笑問道:“謝馮公公,不知王公公期望我做什么?”馮保道:“王公公一心將你栽培,盼你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不干任人差遣、屈居人下的差事,這是王公公和我期望的。”
彩鳳眼睛有點濕潤,她微笑道:“我從沒想到那么遠,只想著干好差事,賺錢養(yǎng)家,至于其它,盡力就好?!瘪T保微微蹙眉,他不露聲色問道:“姑娘忘了你剛到宮里,那些太監(jiān)是如何欺負你的?綠巧是怎么死的?如今日子好過些,但全憑王公公在護著,否則,又有多少歹毒心腸的人欺辱你?張金那老貨生病完蛋,可又有多少陰險狡詐的人,在算計等著你?王公公終究會老,有一天護不了你時,你去靠誰?姑娘必要好好學本領,將來總有用處,以后的路,還得看姑娘現(xiàn)下的努力和決斷?!?p> 這番話對彩鳳的觸動很大,也讓她想起剛進宮的艱難,綠巧死去的傷心,芳草她們的冷言譏諷,溫貴妃高高在上的壓制。這些事和人,她沒往心里去想,只是去應對,去默默承受,這里面有沒有更深的緣由?
馮??此肷尾徽f話,便道:“彩鳳姑娘,你慢慢長大了,有些事要多思慮,你本性聰明,我今日給你說這些,希望日后你能想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努力學本事,是要改變命運,否則你二十年后還和今日一樣,那你也就不必學了?!?p> 彩鳳悵然若失,馮保的話語,點醒著她,她不想這樣活,不想一輩子受人牽絆管制、陰險算計,她應該努力改變這一切??墒菦]有方向,沒有目標,怎樣改變?
她想了想說道:“馮公公說的在理,你的一席話,如醍醐灌頂,讓人猛然反省,我以前忙于生計,只知低頭干活,賺銀子養(yǎng)家,我以后定會努力學本事,至于出人頭地,我可沒想那么多?!?p> 馮保點頭道:“在宮里的女子,被皇上看中,當個嬪妃,身份地位自然高,能擺脫宮女身份,不受人差遣指示,是再好不過?!辈束P郁悶的說道:“綠巧的事就是個教訓,與其受辱算計,丟了性命,還不如做個宮女。”馮保道:“姑娘暫且好好學,其他以后再說。王公公讓我對你提醒著,學好本事,他自會對你有安排?!?p> 彩鳳就在司制司認真學習裁剪和刺繡。她的刺繡技術原本不錯,在劉雯劉司珍的指導下,進步很快,以前是民間刺繡,只要針法顏色好看就行,現(xiàn)在要幾種刺繡一起,要求非常精細,繡出不同的風格和美。在裁剪上,她還在摸索階段,找一些廢舊料子練習,積累經(jīng)驗,晚上空閑時看書、練習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