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這話如果不是明知故問,我只能說他的確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極品死宅了——因為周厲今日會出現(xiàn)在這里,并且很明顯是不懷好意地埋伏了半天了,這個原因不能說人盡皆知,也算得上江湖上一樁引人矚目的公案了。
沒看到連商月和唐笙都變了臉色嗎?
這時周厲瞥了一眼商月和唐笙,便似笑非笑地對白水說道:“我聽聞江湖上人人都說,蓑衣客白水最講公道,那么就請您聽我問幾句話,看看這件事是不是應該沈樓主還我一個公道?!?p> 白水一怔,便看向我。
周厲的目光也在我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神情便冰冷了起來:“沈樓主,想來你貴人多忘事,恐怕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不過我可以提醒你一下,不知沈樓主還能不能想起三年前的六月初九,在祁陽的望湖樓發(fā)生過什么???”
我當然已經(jīng)想起來三年前的六月初九,祁陽望湖樓畔的往事。但是,無數(shù)經(jīng)典案例告訴我,老老實實回答說“我想起來了”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我仰頭望天。
風順卻忽然笑了:“三年前的六月初九,這么巧我也在祁陽望湖樓??!周門主,你說的莫不是小侯爺差點兒把未婚妻輸給沈樓主那件事?。俊?p> 臥槽!怎么把這茬給忘得一干二凈!我終于知道為什么唐笙滿世界追著我到處跑,而小侯爺朱牧卻不吭聲了。
我心中一驚,臉上卻不露出分毫詫異的神色,淡淡地看了看風順,道:“阿順,事關唐姑娘清譽,此事不可玩笑?!?p> 唐笙立刻冷哼了一聲道:“我這個當事人還好端端站在這里,你們就敢胡說八道,是嫌自己活得太長了么?”
女人不講道理起來果然是可怕,明明只有風順一個人在胡說八道,嚴格說起來也不算完全是胡說,可唐笙一張口就是在指責周厲,甚至直接威脅。
周厲本來要說的話頓時就被風順和唐笙硬生生扯歪到天邊上去了。
這句話一出口,果然周厲面色一變。我在心中嘆息一聲,小侯爺朱牧的威名果然是很管用啊。
周厲道:“唐姑娘,在下沒有不敬之意。今天會提起望湖樓的事,實在是因為犬子當日慘死于沈樓主的手下,三年來的日日夜夜,老夫都沒有片刻能忘記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楚?!?p> 唐笙一怔,當日她并不在望湖樓的現(xiàn)場,顯然也并不知道這件事,所以被周厲說得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白水嘆了一口氣道:“沈樓主,周門主所說的可屬實么?”
我想了想,問道:“周厲,你的兒子是個瘦瘦高高的年輕人,喜歡用折扇做兵器的嗎?”
周厲雙目泛紅,厲聲喝道:“沈念,你這個殺人如麻的魔頭,竟然連自己害死的人都不記得了嗎?你說的正是我兒周承先??!你當日在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在望湖樓上殺了他,難道還想否認不成?”
我搖了搖頭,看這名字起的——周承先,可不是都早早“成仙”了?
于是我表示不反對:“如果是他,那的確是我殺的。”
周厲怒道:“沈念,我跟你拼了!”說著,他一揮手,一排黑衣人忽然鬼魅一般從后堂各處毛了出來,手中都持著一種明顯相當強勁的弓弩,沉默無聲地瞄準著我!
蔣訊立刻退后了幾步,守在了門口。他的身后,游龍幫的一群幫眾也顯露出身影。
我仔細瞧了瞧那些黑衣人手里所持的弓弩,確定它們都經(jīng)過了精密的改裝,能夠射出的弩箭更省力卻準頭更足、更加兇猛。
怪不得周厲和蔣訊這兩個三流幫派的掌門人,竟然連白水都不太放在眼里,勾結一氣悍然對我下手。
不過單憑這一排強弩也不夠,周厲和蔣訊肯定已經(jīng)知道了我功力尚未恢復!而泄漏這件事的人嘛……我不用想也能猜到。
程雪落,只能是他。
何況,周厲是為了給兒子報仇,那蔣訊又能得到什么好處呢?如果不是程雪落許以利誘,我不相信蔣訊會真的有這么大的膽子。
我有些惱火地看了看風順——要說這小子和程雪落沒有曖昧我怎么都有點兒無法相信。
風順忽然嘆了一口氣,向前走了兩步,與我并肩,然后說道:“周門主,喪子之痛痛徹心肺,我完全能夠理解。只是當日你并不在現(xiàn)場,只是聽了別人一面之詞就恨上了沈樓主。我想問你,為什么不能聽聽我這個在現(xiàn)場親眼目睹的人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周厲一怔,道:“你到底是何人,我又憑什么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詞?”
風順嘻嘻一笑,道:“周門主,我不是什么人,而且我的確也是一面之詞,但你要不要聽呀?如果你不聽,白水大俠想必是會想聽的呀!”
我忍不住莞爾。
這個風順實在是促狹極了。周厲在努力撇清,他卻要拼命拉著白水。我何嘗看不出來,周厲終究是對忽然冒出來的風順很沒有把握,所以遲遲不敢動手。
只見風順幾步走到白水的身邊,道:“白大俠,畢竟我人微言輕,所以這件事還是要請你做個見證?!?p> 白水疑惑道:“做什么見證?”
風順道:“我只想講講當年的所見所聞,然后請白大俠幫著評評理,到底是那周承先該死,還是沈樓主濫殺無辜?!?p> 白水道:“風兄,照你這么說,當年的事的確是內(nèi)有隱情了?”
風順道:“那是當然。不然沈樓主為何一直緘默不語呢?就是不想再提起這件事了?!?p> 白水看了看商月,又看了看雙目噴火的周厲,才緩緩說道:“周門主,當年你也不在現(xiàn)場吧,我看此刻不如聽聽這位風兄怎么說?”
周厲還沒有回答,風順已經(jīng)更加氣勢逼人:“白大俠,這件事雖然已經(jīng)過去三年,不過小弟也未敢一日忘卻此事。如果你聽了還覺得是沈樓主的錯我也無話可說。但是如果連你都覺得此事不能怪沈樓主草菅人命,而是周承先咎由自取的話,那又怎么補償沈樓主的精神損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