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漸暖的春風(fēng)雖能滋養(yǎng)萬物,可吹在人身上、卻仍是顯得有些寒冷。
此時心中因思念家鄉(xiāng)、但無法去祭掃親人墳塋的蕭云、心中恨意漸濃。但憤怒、無助的孩子這才剛一跺腳發(fā)泄,卻是引來了不速之客。
聞聽到蒼老、卻是隱含關(guān)懷的話語之聲,蕭云連忙循聲看去。就見園門之處、不知何時來到,出現(xiàn)了一個老得不能再老的道裝小老頭。
這枯瘦、矮小,仿如已死了半截的老道,只怕是蕭云自打懂事起、見過的最老之人。也不知這蒼老之音的主人究竟活了多少年了、又是何來歷。
不過蕭云不識這老道,卻是有他人知道這來者的身份。兩個奉命看守倒霉孩子的婦人當(dāng)即如同受了大驚,疾行幾步迎上前去、便雙雙拜服于地,口中更是山呼不住、禮贊不止。
“弟子拜見老祖宗!迎駕來遲,還請?zhí)蠋熥骛埶〔痪粗?.....”
“孩子們,不用多禮!什么罪不罪的說得難聽、都起來。我今天是專來看這小云子的,你二人若是無事且先回避,讓我與他好好聊聊可好?”
其老無比的小老頭顯然身份尊崇,但卻甚是和藹、一點自恃身份的倨傲之氣都不曾有。反而抖動著一臉枯樹皮般的皺紋不斷微笑,那溫和的話語比這早春的微風(fēng)還要暖人心脾。
兩名婦人聽得太上師祖這番言語,當(dāng)下那里還敢再呆?;琶υ俅芜凳赘孀镆宦暎汶p雙退入到園中深處房舍不出,偌大的藥園中、就只剩下一老一小兩道差不多高矮的身影,
蕭云怔怔的看著這個顯得很是慈祥的老道,雖是莫名的感覺心中有些溫暖、這感覺就如同見了自家長輩一樣。
但因蕭云那很難相信別人、有些自閉的性子,讓他怎么也不會當(dāng)先說出話來。何況蕭云也確實不知道這來的究竟是誰,自然只能呆看不語。
穿著一身簡樸灰色布袍的老道、卻一點也沒有怪蕭云無禮的意思,仍是面含微笑的慢步走到蕭云身前。雖說那蒼老的笑容不怎么好看,但確實讓人見之心安,不由得產(chǎn)生那么小小幾分親切感。
“小云子,你一定在猜我是誰吧?不急啊,一會我們好好聊聊,我一定告訴你的,呵呵......”小老頭道人笑得很是真摯,那與蕭云身高相差不多的身體、有著許多小動作,似乎有那么點老頑童做派。
蕭云聞言不好意思的摳了摳腦勺,面對這個慈祥、和藹的老人他怎么也冷酷不起來。雖是仍有些暗自戒備,可也沒來由的對這老道有了那么幾分好感??嗝揠m是性子極端,但也不是個瘋子嘛。
“老爺...爺、哦不!老祖宗,你要和我聊什么?。窟€有老祖宗你是誰???我都不知道怎么稱呼您?!笨粗@個和藹的小老頭,蕭云感覺不到半點受到威脅,終于在發(fā)了半天呆之后、說出話來。
“小云子,別叫我什么老祖宗,我還年輕呢!你和你師尊小時候很像啊,看到你就讓我想起小琨才進(jìn)宗門時的樣子,難怪你們有師徒的緣分。”
小老頭吹了吹自己那嘴邊的長長銀須,似乎不喜蕭云對其的稱謂,不過這明顯可以看出的假裝生氣模樣,在那如同孩童一般的身體上表現(xiàn)出來、還真是讓人發(fā)笑。
只是蕭云聽到此番話語卻是心驚不已,他認(rèn)識的所有人中、就只有師尊雷元子俗家時單名一個琨字。
且不說師尊是元嬰老祖,也不說那近千歲的高齡。只說師尊修道前本是闔洲雷國皇太孫的身份,就是鳳子龍孫、尊貴非常,這老頭子居然敢稱自己師尊為小琨......!
小老頭看到蕭云驚異的表情、似乎也猜到了其所想,當(dāng)即調(diào)笑著繼續(xù)說道:“小云子,你很奇怪嗎?小琨見了我也要磕頭行禮呢!我可是他師叔、看著他長大的,怎么樣?我很利害吧?”
聞聽此言、蕭云越發(fā)驚異,這個沒一點架子的小老頭、難道真是自己的師叔祖?看著那張慈祥的老臉,蕭云回想起先前兩個婦人對這小老頭大禮參拜的言行,不禁心中卻是又信了幾分。
“您真是師叔祖?不是戲弄我小孩子的吧?我怎么沒聽師尊說起過啊......”
“去、去、去!這還能假得了?想我年輕那會就專門帶著小琨和小瑩玩,這事有什么好騙你的!你這小云子再不給我行禮陪罪的話,我可要生氣了啊、后果很嚴(yán)重!”
小老頭頓時把胡子吹得更高,猛睜著那雙小瞇縫眼,顯得很是憤怒??上н@裝出來的怒意、讓人看到卻是只覺好笑,一點威風(fēng)皆無......
原本情緒很是低落的蕭云、經(jīng)小老頭這么一鬧,倒是心情好了不少??粗±项^那作怪的模樣,不覺間露出了笑容,那十歲孩童的好玩天性、也是流露了出來。
其實這小老頭確實也沒騙他,這位還真就是神霄道宗的三位元嬰太上長老之一、上代宗主沖霄真君。
這位三大太上長老之中修為最低、但輩分最高的老頑童真君確未虛言。上上代宗主神霄子剛收了雷琨(雷元子)和柳瑩(青靈真君)為弟子不到三年,便成功化神飛升靈界。這另兩位太上長老還真就是他帶大的。
只是這位蕭云嫡系的師叔祖生性只喜游戲玩耍、無意修行,且修行資質(zhì)遠(yuǎn)遠(yuǎn)不及雷柳二人。也就只接過了師兄傳下的宗主之位不到十載、待雷柳二人成年后,便懶得再管宗門的煩心事,草草把宗主傳給了大弟子,便任事不管到處玩去了。
于是這一退了尊位、就連那神霄子道號也改成了沖霄。若不是很了解這一番緣故的知情者,還真不敢相信這嬉笑玩鬧的小老頭,竟是神霄道宗的老祖宗。何況蕭云這個才來幾月的孩子,不信也情有可原。
而這沖霄真君今天來到這囚禁蕭云的藥園,也是有著一番緣故。在外游玩了近四十年的老頑童玩累了回山,便聽到自己的宗主弟子說起蕭云之事,其后見到了新入門的天才弟子吳歡、更是被小丫頭拽著胡子好一陣哭求。
于是這老頑童頓時為柳瑩的所為怒了,將青靈真君好一頓不留臉面的大罵,只罵得那柳瑩低頭不敢做聲,這才獨自來到藥園看蕭云這個苦命的孩子。
對此青靈真君也實在是無可奈何,面對這位將她養(yǎng)大成人的師叔、要怎么鬧她也是沒法不是?何況她也確實是在使那女人的小性子,將師兄的弟子禁錮得好沒來由。
沖霄真君來到藥園才一看到蕭云那小小的身影,便也和青靈真君一般有了驚奇。這個孩子還真是和小時的雷元子像得很,粗略一看竟是如同一人。就是那雙血眸很是讓人驚怖,氣質(zhì)也太過陰郁了些,有那么幾分邪異。
不過回想起吳歡小丫頭和自己說起的、蕭云那些悲慘遭遇,心中便也不覺得奇怪、反而有些為這孩子嘆息。誰能想到這小小年紀(jì)的孩子,竟是經(jīng)歷了許多成人都承受不了的慘變、磨難,還真是個苦命的孩子!
于是對蕭云心生憐惜的老頑童、便刻意的逗笑打趣,這一老一小不多時便很是投緣的聊在了一起。
沖霄真君雖說只是元嬰初期,且已是修為停滯了千年不得寸進(jìn)。但游戲天下的老頑童、那廣博的閱歷可不是一般元嬰真君能比的。這老頑童一說開了,便讓那好奇的孩子聽得如癡如醉、神往不已。
如此一來、這聊得極是開心的一老一小便說個沒停,這師叔祖也沒個師叔祖的樣子,徒孫便也就表現(xiàn)得像是個小兄弟了。只是時間飛快,不知不覺中天色都要黑了,老頑童這才說出了要帶蕭云離開的話語。
“小云子,和我離開這里算了,這仙有什么好修的?若是活得不快活,要那長生不死又有何用?還不如和老頭子我一樣游遍天下,想怎么開心就怎么開心。走、走!我們出山玩去!”
“老祖宗,我要等師尊回來,不能說話不算話啊!再說小歡和孟大哥都在這里,我也舍不得他們,而且我可沒有老祖宗您的大法力,想要走遍天下也沒那本事?。 ?p> 老頑童聞言和個孩子一樣摳了摳后腦勺、顯得有些失望。不過想想蕭云說得也對,這求什么長生雖是不重要,但也要有自保之力不是?不然談什么逍遙自在、游戲天下?
“那好吧,小云子你勤快修煉幾年,等修為瞧得上眼了咱爺倆再一起去玩。這地方不用呆了,小瑩今天被我罵了一頓,也不會再針對你。以后就去我沖霄殿居住修煉,正好也可以讓你也讀些書。這人不能迂腐、但卻也不能不智,知識還是有用的?!?p> 孤獨了三個月的孩子聽聞能脫了這樊籠、且有了這個如同玩伴一般的老祖宗,那里還能不滿心高興的一口答應(yīng)。老小兩人隨即便和兄弟一般勾肩搭背的出了藥園、直向那沖霄殿而去。
于路之上這祖孫兩人好不開懷,老頑童對這孩子卻是越看越是喜愛。雖說蕭云性子有那么點偏激,但確實是個機(jī)靈、知好呆、且很是懂事的孩子,比那些宗門里成天只知求道的木頭有趣多了。要不是被小琨給捷足先登了,怎么也要收為自己弟子的。
而蕭云雖是剛認(rèn)識這位老祖宗不久,可就是莫名的對這師叔祖信賴。仿佛這相差了近兩千歲的祖孫二人之間真有那天定的緣分,想不走到一起都不可能。于是脫了樊籠的孩子便向著老祖宗說起了心事。
“老祖宗,我想回一次家,清明要到了,我弟弟也不知道被游方的和尚帶去了那里,我爹娘和小妹的墳只能我去祭掃,老祖宗您可以讓我下山一次嗎?我去了一定馬上回的?!?p> 沖霄真君聽得蕭云的話語卻是笑了:“這是人倫大道,你不去的話我就要打你屁股了!這樣吧,今天小云子你先休息好,明天清早我就帶你去,正好我也去看看你家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嘿嘿!”
蕭云聞言大喜,當(dāng)下一陣道謝不提。不多時祖孫兩人便已是來到?jīng)_霄殿。一番安排后、滿心憧憬這明日回家之事的蕭云也不再修煉,難得的早早上床休息、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心中為回家激動不已的蕭云、出得門來便心急火燎的來尋老祖宗。才出了后殿來到院落之中,抬頭便見小老頭正在那殿頂之上采精食氣、吞霞納紫。
蕭云見此心知老祖宗正在行功,便待靜立一旁相候,卻不料他的來到早已落在沖霄真君眼里。還不等懂事的孩子完全停住腳步,沖霄真君一陣嬉笑聲傳出,當(dāng)即大袖一卷、便帶起蕭云飛天而去。
攬霞峰上早起采那東來紫氣的修士們、就見一道五彩長虹沖天而起,瞬息之間已是去了千里。
隨即眾修士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五彩飛虹也只有那位宗門老祖宗才能施展出如此威勢,當(dāng)下便齊齊對著那遠(yuǎn)去的長虹躬身施禮:“恭送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