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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界蒼龍行

異界蒼龍行

索絡(luò)塔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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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6-08-04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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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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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月下森林》一

異界蒼龍行 索絡(luò)塔 8948 2017-03-27 12:28:13

  月下森林

  ——時間不一定是最好的療傷藥,但一定是最好的裁決者。

 ?。阋唬?p>  從青石到白石是二十三步,從白石到青石是二十三步。

  蕓溹已經(jīng)這樣踱了二十三個來回了。

  蕓溹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其實她心里還是警惕地注意著結(jié)界外的一切動靜。

  纖長的耳朵從翠綠的長發(fā)間露出來,偶爾微微地顫動一下,證明她時刻謹記著自己的職責(zé)。

  她的眼神也會不經(jīng)意轉(zhuǎn)向結(jié)界深處,但僅僅只是一眼,決不多看半秒鐘。

  結(jié)界深處,天籟般的吟唱夾雜在渺渺的琴聲里輕輕地飄散開來,那是祭祀們在演奏月光的頌歌,族人們在歡快的載歌載舞,歡度這美妙的夜晚。

  照明晶石的淡淡綠光遠遠地透出來,在結(jié)界之外都清晰可見。

  這個夜晚,又是一個美好而難忘的夜晚,可惜蕓溹錯過了它。

  每個精靈一生中都會錯過幾個這樣的夜晚,因為他們要為族人站崗放哨一整晚。

  每個精靈都會輪到,即使是精靈女王。

  蕓溹只是第七席長老最寵愛的小孫女,當然也逃不過。

  當然,她也不會逃避。

 ?。愣?p>  結(jié)界之外的樹林一片漆黑,殘缺的月牙兒無力地發(fā)出淡淡的光芒,照得森林更加幽暗。

  第二十四個來回,蕓溹緊了緊手臂上的袖甲,又看了看昏暗的結(jié)界外部,握著弓箭的手下意識地加大了力量。

  蕓溹的袖甲是母親和奶奶親手做的。

  母親和奶奶采來最堅韌輕盈的樹藤,花了整整半年的時間,耗費了無數(shù)蕓溹叫不上名字來的珍貴材料,甚至還加進了一滴愛神祭祀的眼淚,最后才在蕓溹第一次站崗的前夜,完成了這件珍貴到無法形容的袖甲。

  袖甲上面的每一個花紋,都是母親的獨家設(shè)計,在精靈族里找不到任何一個相似的紋樣;袖甲的尺寸,是母親在蕓溹身上比劃了無數(shù)次才確定下來的;袖甲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有身為第七席長老的奶奶親手刻印的附魔符文,這些符文的威力讓蕓溹的實力絕不比任何一個成年的普通精靈族箭手差上分毫。

  是的,蕓溹還是個未成年的少女。

  雖然女孩子的年齡是個秘密,但蕓溹的年齡要是放在人類當中,足以當很多人的老奶奶了。

  要是放在短命的地精當中……

  哎呀呀,不能再想下去了!高貴的精靈怎么能和地精相比呢,光是想想都是一種錯誤!

 ?。闳?p>  今晚的月色分明不是很好,但是精靈族的節(jié)日是月亮女神的恩賜,和月色無關(guān)。

  月亮的圓缺不是女神的刻意為難,只是女神對她的子民們慈愛的提醒:“沒有永恒的永恒,只有當下的當下?!?p>  蕓溹輕聲吟誦:“沒有永恒的永恒,只有當下的當下。天空的月光不會永遠照耀,心中的月光照耀靈魂?!?p>  淡淡的月光透過結(jié)界落在她身上,她的身影熠熠發(fā)光。

  蕓溹對月光的親和是母親和奶奶的驕傲。這份驕傲化作濃濃的愛和期許,凝聚在這副珍貴非凡的袖甲上。

  如果她不是執(zhí)意要做個弓箭手,也許她會是一個出色的月光祭祀。

  但是此刻,蕓溹的心卻在手里的弓箭上。

  制造弓箭是爸爸和爺爺?shù)牡靡馐炙?,在這個以女性為尊的精靈部落里,蕓溹卻不像其她精靈女孩一樣看不起自己的父親和爺爺。爸爸親手做的弓,爺爺造的箭,在蕓溹心里絲毫不比媽媽和奶奶的袖甲差。

  此刻的族人們沉浸在節(jié)日的歡悅中,但蕓溹相信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一定很擔(dān)心自己,不會那么開心的。

  當然他們不會趕來接替蕓溹的職責(zé),即使他們心里真的很想。

  因為這是每個精靈必須經(jīng)歷的試煉。

 ?。闼模?p>  第二十五個來回。

  “嗡!”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觸動了蕓溹雖然在胡思亂想?yún)s又警惕萬分的心,她的箭在瞬息之間射出,把一片落葉釘在了樹干上——這片可憐的剛剛枯萎的葉子,還沒來得及離開枝頭多遠,就被固定在了樹干上。

  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失誤,蕓溹臉上有點發(fā)燒。

  幾團比螢火蟲大好幾十倍的的光點飄了過來,它們詢問似的繞著蕓溹飛了好幾圈,蕓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沒事?!?p>  這些光點又飄到別處去了。

  小精靈,這些可愛的東西就是精靈族的幼兒,它們也是蕓溹站崗守夜的伙伴。

  幾十年前的蕓溹,也只是一團可愛的、懵懵懂懂的小精靈,在經(jīng)過月亮井的洗禮之后,她才有了現(xiàn)在的模樣。

  蕓溹都記不得自己在小精靈狀態(tài)時的記憶了,但是她卻有些羨慕小精靈們。

  懵懂無知,卻又無憂無慮。那時候的自己,才應(yīng)該是最快樂的吧?

  蕓溹小心的走出結(jié)界,取回了自己的箭。

  “下次不能再犯這樣的錯了,幸好沒人看見?!彼龑ψ约赫f。

  (零五)

  “月神的祝福與你同在?!?p>  一個聲音在背后響起。

  “嗡!”

  身后的問候卻迎來了蕓溹毫不留情的一箭。

  “好危險!”月光下走出來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手里攥著蕓溹的箭,“新月部落就是這樣迎接遠來的客人的嗎?”

  聲音冷冰冰的、硬邦邦的,但是聽不出來一絲惱怒的情緒。

  來的是個的高大的精靈男子,背上綁著四柄標槍,整整比蕓溹高一個半頭,尖尖的耳朵像刀子一樣。月光下看不清他的臉,但是蕓溹覺得他的表情一定很不友善。

  “對不起對不起,”蕓溹臉頰緋紅,這一次是真的被人看見了自己的失誤,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又很快想起來關(guān)心一下對方,“你沒有事吧?”

  “當然有事?!蹦凶诱f。

  “啊?傷到哪里了?”蕓溹心里亂成一團,不停地喊著:完了完了,第一次守夜就闖了大禍了!

  “你的箭沒傷到我,”那人說,“但是我有事需要你去轉(zhuǎn)告你們的首領(lǐng)。我是黃昏部落的青桐·藤槍,我送來了我們部落首領(lǐng)的親筆信,麻煩你去轉(zhuǎn)告?!?p>  “沒受傷?”蕓溹愣了一下,隨即心里又開心了起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我馬上去報告……”

  她抬頭看著青桐·藤槍。

  “怎么還不去?”他問,然后他才注意到蕓溹盯著自己的手,馬上把手里的箭還給了她,“下回要注意些,小孩?!?p>  “我才不是小孩?!笔|溹做了個鬼臉,一把搶過箭,飛快的裝回腰間的箭壺里,轉(zhuǎn)身跑回結(jié)界,邊跑邊說,“我這就去報告,你在這里等一會兒?!?p>  幾個小精靈警惕地接替了蕓溹的位置,它們對外來的一切人物都是這樣的。

  “冒冒失失的小孩。”青桐·藤槍咧開嘴微微一笑,卻又很快恢復(fù)了嚴肅的表情。

 ?。懔?p>  沒過多久,首領(lǐng)的侍者就跟著蕓溹匆匆趕來。

  “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侍者老遠就在高聲喊著,“黃昏部落的使者,歡迎來到新月部落,月神的祝福與你同在?!?p>  “蕓溹,不要磨蹭,快點打開結(jié)界,讓使者進來!”侍者毫不客氣地命令蕓溹。

  蕓溹慌慌張張的拿出符石,將結(jié)界帶開了一個容人進入的口子。

  “月神的祝福與你同在,我是黃昏部落的青桐·藤槍,前來送達部落首領(lǐng)的親筆信,打擾了。”青桐·藤槍說。

  “請隨我來?!笔陶咭笄诘慕o他引路。

  “好的,有勞。”青桐·藤槍不緊不慢的走進結(jié)界。

  走過蕓溹身邊,他低聲地說:“原來你的名字叫蕓溹,我記住你了,小孩?!?p>  然后跟著侍者走向了結(jié)界深處。

  “蕓溹,好好守在這里?!笔陶吲R走前吩咐蕓溹。

  “知道了……”蕓溹小心的回答。

  “你才是小孩呢!”她望著青桐·藤槍的背影,小聲地說。

  心里開始恨上了這個冷著臉的高個子,剛才的慌張和愧疚都已經(jīng)被她拋到腦后去了。

  “你才是小孩呢!”她又說了一遍。

 ?。闫撸?p>  剩下來的時間,蕓溹都不知道是怎么過去的。

  整個夜晚,蕓溹都在糾結(jié)中度過,沒有飄落的枯葉打擾到她,也沒有別的任何東西驚動她。

  等到東邊的天空亮起來的時候,蕓溹已經(jīng)在青石和白石之間走了一百二十三個來回了。

  等到換班的族人提醒她時,太陽已經(jīng)從東方露出半個臉來了。

  又一個黎明到來。

  雖然精靈族信奉的是月亮女神,雖然精靈們都喜歡月下的森林,但這一刻,蕓溹覺得旭日下的森林也是美好的。

  這種美蘊含著生命的律動和熱烈。

  片刻之后,蕓溹對這份美的關(guān)注也消失殆盡了——她很累了,需要休息。

  母親擔(dān)心的給她圍上披肩,父親和爺爺拘謹?shù)馗谒砗蟆?p>  奶奶沒來,畢竟長老不能沒事就到處亂跑。

  (零九)

  “因為你心懷愧疚,”青桐·藤槍說,“還有,因為你們這里我只認識你一個,所以讓你做我的向?qū)А€有別的問題嗎?”

  “公報私仇!”蕓溹低著頭咬牙切齒的說了這么一句,然后抬起頭來,瞇縫著眼睛擠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沒有了,尊貴的客人,請允許我?guī)銋⒂^我們新月部落?!?p>  “麻煩你了。”他說著,刻意地站直了身子,腰桿挺得筆直,直得就像他背后的標槍。

  在族人們有意無意飄過來的、善意的目光中,蕓溹有些局促地帶領(lǐng)著高個子青桐·藤槍,開始了對新月部落的參觀。

  從外圍的森林,到結(jié)界墻,從族人們嬉戲聚會的廣場,到居住區(qū),從藝術(shù)廳,到知識殿堂,從手工作坊,到武器作坊……蕓溹選擇了一條很合理的線路帶領(lǐng)客人參觀,新月部落的格局自然而優(yōu)雅,就像任樹木隨意生長的叢林一樣,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含玄機。

  從隱蔽和安全的外部森林,到莊嚴而不失典雅的公共場所,從隨意散落的零星花壇,到各種建筑,每一個角落,新月部落的風(fēng)格都得到了最完美的詮釋——到處都被濃厚的藝術(shù)氣息所包圍,到處都是藝術(shù)精髓的具象化體現(xiàn)。

  “這里是什么地方?”

  “啊,嗯,這里是圖書館……”

  “這里又是什么地方?”

  “這里,是,是釀酒坊?!?p>  “這里呢?墻上的花紋挺漂亮的?!?p>  “這邊是琴房……花紋是雕刻工匠坊的負責(zé)人卡斯大人設(shè)計的?!?p>  ……

  蕓溹是個好向?qū)?,但不是一個合格的解說員。事實上,只有當青桐·藤槍問起的時候,她才會簡單的介紹幾句。

  這讓青桐·藤槍認為,他對新月部落的一切認識,都是從這個不知是拘謹還是懷恨在心的少女嘴里一點一點問出來的,他仿佛是入侵這里的惡客,他的的參觀其實實在拷問一個無辜的被侵略者。

  “你再這樣敷衍,我會反映給你們部落首領(lǐng),你的接待我很不滿意。”青桐·藤槍說。

  蕓溹不說話,卻停下了腳步。

  她一直是低著頭的,這會兒,她的頭埋得更低了,青桐·藤槍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肩膀在微微的顫動,連帶著,披肩的綠色長發(fā)也在抖動。

  “喂,你不會是……”

 ?。ㄒ涣悖?p>  不祥的預(yù)感剛涌上青桐·藤槍的心頭,立即就被證實了。

  蕓溹仰起頭來,她的臉蛋兒漲得通紅通紅的,連白嫩嫩的尖耳朵都染的緋紅,眼眶里蓄滿了的淚珠從眼角滑下來,從尖細圓潤的下巴滴落下去,落在了她俏麗的青色的裙甲上。

  “真,真,真的哭了……”這個一直板著臉的高個子中有有了一個新鮮一點的表情。

  他搖著大手,有些慌張地安慰眼前的女孩,“別哭別哭,我不告訴你們首領(lǐng),別哭別哭……”

  他看看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沒有人在注意著兩人,兩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別哭了,我,我不是故意為難你,別哭了……別哭了……”

  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重復(fù)的說著“別哭了”這三個字。

  “人家知道錯了,你也不要這樣為難人家……”她終于說話了,眼淚卻流得更兇了,啪嗒啪嗒地,落下來,她也不去擦,“人家第一次守夜,就遇上你,鬼鬼祟祟的跑來人家身后,嚇人家一跳,人家差點誤傷了你,心里已經(jīng)很擔(dān)心了,你還笑話人家,還說人家是個小孩……”

  她推開他的手:“小孩怎么了?成年了就了不起了?就可以看不起人家嗎?客人又怎么?可以公報私仇為難人家嗎?”

  她的聲音有點大,但很快又小了下去:“人家已經(jīng)道過歉了……”

  他無言反駁,即使有,他也不忍心說出口。

  把一個快要成年的女孩欺負成這樣,滿嘴的“人家人家”,都不知道稱呼自己為“我”了,他有點心虛,腳下都有點飄乎乎的感覺。

  她還只是個孩子啊……

  為什么要這樣?自己是不是太刻薄了一點?他想。

  于是他說:“對不起?!?p>  “對不起什么,你又沒有錯?!彼f。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是她的激動慢慢的平復(fù)下來,哭泣的動靜又了漸漸平緩的趨勢,只是肩膀還在輕輕抽動。

  “真的對不起,是我太記仇了,我不應(yīng)該,要不這樣吧,我不參觀了,也不去你們首領(lǐng)說你的壞話了,行嗎?”他像哄小孩一樣帶著哀求的口氣對她說。

  好一會兒之后,她才止住了抽泣。

  “不行,”她抹了一把眼淚,任由眼里剩下的淚水悉數(shù)沾在了袖甲上面,“我必須要完成我的任務(wù)。首領(lǐng)的宅邸你也知道,月亮井外族部落的人員禁止入內(nèi),接下就只剩下長老院、議政廳和神廟了?!?p>  “那……你不生氣了?”他看著恢復(fù)過來的女孩,心里還是沒底。

  “再怎么說,我也是快要成年的精靈了,我不會像小孩在那樣耍賴的?!彼宋亲诱f。

  你剛剛還耍賴來著,他心里說。

 ?。ㄒ灰唬?p>  每逢節(jié)日的時候,部落里只需要一個族人守夜,因為節(jié)日當天結(jié)界的防御機制是最嚴密的,小精靈們也全部加入守夜巡邏的行列。

  而平日里卻是好幾名族里的偵查哨兵值守結(jié)界四周,守護部落的安寧。

  蕓溹為了練習(xí)箭技,特地跑到結(jié)界外的樹林里,還把長發(fā)扎了起來。

  這里的地形不是很開闊,確切地說,是很不適合射箭的,但在這里訓(xùn)練,對箭技和反應(yīng)能力都是很高的考驗,比起部落里的靶場,這里的效果顯然會更好一些。

  加之這里離結(jié)界不是很遠,安全也很有保障。

  “唰——唰唰……”

  “嗡……”

  在交錯糾結(jié)的樹枝之間輕盈的跳躍縱橫,蕓溹的箭大部分都準確的落在了預(yù)先標注好的目標上,對此,她很是滿意。再進一步,她可以開始練習(xí)射擊移動目標了。

  “原來你在這里?!甭曇粲謴谋澈髠鱽?,這一次,蕓溹迅捷地轉(zhuǎn)身,把箭搭在了弦上。拉滿,瞄準,卻沒有冒失的射出去。

  青桐·藤槍揚揚眉毛,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這次有進步了?!?p>  “你來干嘛?”蕓溹也沒好氣的問。

  “找了你半天,部落里都找遍了也沒找到,我還也為你失蹤了?!彼f,“本來我都放棄了,沒想到卻在這里遇見你?!?p>  “你到底要干嘛?”她收起箭,語氣一點也沒改變。

  “喏,給你這個,”他從懷里掏出一樣?xùn)|西,塞到她手里。

  “什么?我不要!”她猛地把手縮到背后。

  “你還沒原諒我?”他有點難過,“這件事情,咱們都有錯,但是我不應(yīng)該太計較,總之是我不對,所以,無論如何請你收下這個,我心里才會安穩(wěn)一些?!?p>  他誠懇地說著,手里舉著那個東西。

  “我也沒說要怪你,是我有錯在先。”蕓溹說。

  其實,蕓溹這幾天也一直在不斷的回想這件事,她也在為自己的幼稚而感到羞怯,但女孩家的矜持和膽怯又讓她羞于跟母親和奶奶提起。

  “我的錯更多一些的,你又不必道歉?!彼f。

  眼睛卻好奇的盯著那個東西。

  “也不是什么寶貝,”他說,“一個指套,射箭的時候好好保護手指,女孩子的手要是磨出老繭來,就不好看了?!?p>  “啊,指套?”蕓溹心里微微有些心動。

  當初自己選擇弓箭手這個職業(yè)只是憑著興趣,家里也沒有專業(yè)的弓箭手,母親和奶奶是祭祀和魔法師,父親和爺爺是工匠,他們都沒有考慮到這些。

  她看看自己的手,似乎,還真有些粗糙的感覺……

  “拿著吧。”他把指套遞上前來。

  “這個,我不能要?!彼€是有些猶豫。

  “這個是我無意間得到的,我是投槍手,用不上的,放著也是浪費?!彼钢副澈蠼壷臉藰?。

  “呃……”她還在猶豫。

  “拿著!”他似乎失去了耐心,把指套硬塞進了她的手里,然后轉(zhuǎn)身就走,“我要回部落去了?!?p>  “其實你不扎頭發(fā)更好看,”他走出好幾步,頭也不回,“再見了,月神的祝福與你同在。”

  “也與你同在……”蕓溹摸了摸頭發(fā),繼續(xù)端詳著手里青黑色的指套,喃喃地說。

 ?。ㄒ欢?p>  蕓溹至今都不知道青桐·藤槍送來的是什么消息,她正對著指套發(fā)呆。

  其實部落里也沒有多少人知道。

  (一三)

  蕓溹的生活一如既往的美好而平淡。

  她有著寵愛自己的母親和奶奶,還有愛著自己卻有些含蓄的父親和爺爺,有著很多年齡相仿的姐妹。

  新月部落有圣潔的月神祭祀和高貴的魔法師,有機警敏捷的弓箭手和劍舞者,有神秘莫測的牧樹人和尋林客,還有龐大的結(jié)界和強大的戰(zhàn)爭古樹,他們共同保障著部落的安全,

  與此同時,部落里有著最優(yōu)秀的詩人、畫家、音樂家、手工匠人、兵器鍛造師、建筑師和釀酒師,在精靈之森數(shù)十個部落中享有盛名。

  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蕓溹并不感覺平淡,她覺得生命有太多的美好,她相信一切的美好都屬于精靈,一切都是月神的恩賜。

  每天,在美妙的音樂中起床,在伙伴們的陪同和父母長輩的祝福中,徜徉在充滿藝術(shù)氣息的建筑群中,沉醉在無盡的歡樂和幸福中。

  只有,當她拿起手中的弓箭時,她才會想起世界上有一件事情叫做戰(zhàn)斗。

  只是因為一時興起,她隨意地選擇了弓箭手這個職業(yè)。也許,她只是羨慕某個曾經(jīng)擦肩而過的同族弓箭手女孩英姿颯爽的樣子。

  一旦選擇,就沒有輕易改變的余地,而且她也不反感這個職業(yè),于是這件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于是,每天無憂無慮的精靈少女當中,偶爾會少了一個身影,那是她躲在某個角落努力練習(xí)箭技去了。

 ?。ㄒ凰模?p>  只有在練箭時,蕓溹才會想起那個冷著臉的高個子青桐·藤槍,想起自己被他欺負的窘相。

  這時,她手里的箭矢會不由自主地加大力道。

  他和蕓溹接觸過的男性精靈有很多不同之處,例如他的武器,是精悍有力的標槍,他的衣著,仔細想想,沒有什么精美的花紋,他的身上,似乎也沒有什么首飾配飾之類的,他說起話來,也沒有那種彬彬有禮的優(yōu)雅氣度……

  總之,他和部落里的男子截然不同。

  這是蕓溹在戴著他送的指套時想到的。

  她再深入些想想,如果換作是部落里的男性,絕對不會這樣對待自己。

  “難道這就是他們黃昏部落的風(fēng)格?”蕓溹這樣想。

  她就這么胡思亂想,依然感覺到了箭技的進步。

  “如果下次有機會,再問問他。”蕓溹對自己說。

  她仍舊是在結(jié)界外的樹林里練習(xí)。

  (一五)

  沒有讓蕓溹等待太久,青桐·藤槍再一次來到了新月部落。

  這一次蕓溹在很遠的地方就發(fā)現(xiàn)了青桐·藤槍,他仍舊是板著一張臉,眼睛直視前方,腳步堅定而穩(wěn)重。

  蕓溹調(diào)皮的朝他射出一箭,這一箭輕飄飄的,沒有太大力力道。

  青桐·藤槍似乎早就知道了,輕松的用手捏住了箭頭。

  “你退步了,”他說,“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了嗎?這樣怎么能殺傷敵人?”

  “跟你開玩笑的,”她從樹后面走出來,“你又不是敵人。”

  “有你這樣開玩笑的嗎?小孩,”他偏過頭來,“你的父母是這么教你的嗎?”

  “哼,又欺負我是小孩!”她有些不高興,剛剛見到他時心里那一點點喜悅和這些日子里積累起來的好感瞬間消失,“這跟我的父母沒有關(guān)系,你干嘛要說他們,難道你的父母也教你這么說話的嗎?”

  “我的父母都戰(zhàn)死了,”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我們黃昏部落是精靈族防御人類和獸人侵擾的前線,我們家就剩我一個了,所以我就這么說話,沒人教我!”

  蕓溹怔了一下,小聲地說,“對不起……”

  “算了,我跟你一個小孩計較什么,”他說,“我們之間誰也不欠誰了,我還要送信給你們的部落首領(lǐng)?!?p>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繼續(xù)朝前走。

  蕓溹愣在原地。

  她曾聽說世界上有虛偽貪婪的人類、丑陋粗魯?shù)墨F人、骯臟膽小的地精,他們是精靈族的敵人。

  她無法想象這些,因為這些事情離她的生活太遙遠,遠得就像另一個世界。

  而現(xiàn)在,這個男子說出這樣的話來,卻仿佛告訴了她另一個世界的存在,而且那個世界離自己并不遙遠。

  她看著他的背影,手里的弓突然變得很沉重很沉重。

  父親母親爺爺奶奶都沒有告訴過她,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當精靈的壽命走到盡頭,他們的身體會重新化為能量,回歸到大自然的流動中,他們的靈魂會重歸月亮女神的懷抱。

  美好而肅穆,但了無遺憾。

  那么那些意外死亡的精靈呢?他們過早地離開了親人和族人們,帶著遺憾回歸月神的懷抱,那是不是太過于殘忍?

  戰(zhàn)死,即是有戰(zhàn)爭就會帶來死亡。

  原來手里的武器是這樣一種存在的意義。

  原來部落里的武裝力量不是鬧著玩的擺設(shè),戰(zhàn)爭,也并不遙遠。

  蕓溹呆呆的走回了家,沒有理會路上親友和族人們關(guān)切的問候,她早早的睡下了,倒在雕刻著精致花紋的床上,枕著柔軟的羽毛枕頭,一夜沒睡。

  困擾她的東西太多了。

  一個精靈女孩,幸福而快樂的生活中,突然之間多了一些需要思考,卻又很難得出答案的東西。

  所以她一夜未睡。

  第二天她頂著黑眼圈走出房間,嚇壞了母親和奶奶,連父親和爺爺都在一旁焦急的搓著手。

  “我沒事。”她平靜地對親人們說,“我沒事的,媽媽爸爸、奶奶爺爺,真的沒事?!?p>  說完她才安心的睡去了。

 ?。ㄒ涣?p>  一覺睡到黃昏時候。

  這一覺的時間并不長,只有小半天的時間。

  但是蕓溹覺得自己忽然長大了,成年了。

  這是一種很難描述的感覺,雖然只是短短的半天,但是蕓溹好像經(jīng)歷了很久很久。

  她明白了母親和父親的關(guān)心,明白了奶奶和爺爺?shù)膶檺?,明白了身邊的朋友們的一切舉動,甚至有些明白她在部落里經(jīng)歷過的很多事情,這些事情原來都沒有她曾經(jīng)理解的那么簡單。

  成年,原來不是年齡夠了就算的。

  成年,也不僅僅是懂得了更多的東西。

  成年,原來是要明白怎么樣把這些懂得的東西,用心中最重要的東西,串聯(lián)起來。

  最重要的東西,比如愛,比如親情,比如友情,比如責(zé)任,比如使命,比如……

  總之,這是個有些痛苦的過程,心靈上的痛苦和失落感,都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即使有回到從前的魔法,讓自己重新回復(fù)到那種未成年的狀態(tài),蕓溹也絕對絕對不會愿意做出這個選擇。

  哪怕是重新變回小精靈。

  這,就是成年的感覺。

  蕓溹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守在身邊的母親一個擁抱。奶奶坐在床的另一頭,關(guān)心的詢問著孫女。

  蕓溹撒了謊,她對母親和奶奶說練箭的時候沒練好,心里感覺委屈。

  這是個很容易拆穿的謊言,但是她們都沒有注意到。

  也許她們注意到了,只是不想去拆穿。蕓溹想。

  所以坦然地接受她們的安慰。

  換作以前,如果真的受了委屈,蕓溹會認為她們的關(guān)愛是理所當然的,但現(xiàn)在她知道了更多的東西。

  她也感覺到了躲在房間外面偷聽的父親和爺爺。

 ?。ㄒ黄撸?p>  姐妹們聽說了蕓溹心情不好的消息,結(jié)伴帶她去散心。

  黃昏是短暫的,漫漫長夜才是精靈們感受女神的祝福和庇佑,縱享歡樂的時刻。

  夜晚才是新月部落最美的時候,所有的照明晶石和照明魔法,會把整個部落渲染成月光下夢幻一般的仙境。

  而此刻,夜幕才剛剛升起。

  今夜,需要安慰和關(guān)心的蕓溹才是這一群精靈少女當中的主角。

  但主角卻心不在焉。

  姐妹們關(guān)心的話語讓她新生溫暖。

  她們談?wù)撈鸶髯赃x擇的職業(yè),讓她羨慕,甚至有一絲絲的后悔——一群少女當中除了自己是戰(zhàn)斗職業(yè),其它的都是諸如見習(xí)祭祀、魔法師、琴師、裁縫、甚至是首飾匠人。這些職業(yè)或者圣潔高貴,或者優(yōu)雅脫俗、或者安逸閑適,都是非常適合女孩子的。

  但蕓溹認為自己沒有權(quán)利去后悔。

  她甚至想著,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會面對殘酷的戰(zhàn)斗。

  她不敢想,卻又忍不住。

  就這樣跟著姐妹們的腳步,不知走到了哪里。

  直到她們停下腳步。

  那里是接待來賓的貴賓館。

  來自上弦月部落的琴師訪問團正在貴賓館的小花園里排練他們的節(jié)目,因為幾天之后會有他們的演出。

  他們經(jīng)常在各個部落舉辦巡回演出,這是少女們非常關(guān)心的事情。

  所以蕓溹的姐妹們迫不及待的來到這里,她們好奇的透過爬滿青藤的籬笆院墻上的空隙朝里看去,興奮地指指點點,卻又不敢大聲討論。

  蕓溹卻看見角落里某間房子,青桐·藤槍站在窗口。

  他在用一塊看不清顏色的布擦拭他的標槍。

  屋子里照明石的光線有些昏暗,蕓溹只看見他瘦而筆直的上半身。

  他很認真地擦拭著手里的標槍,對其余的事情充耳不聞。擦完一把,再換一把。

  等四把標槍都擦完了,他關(guān)上窗戶,屋里的一切就都看不見了。

  姐妹們搖晃著蕓溹的肩膀,要她去看正在練習(xí)獨奏的琴師,她卻若有所失的點頭。

  意猶未盡的女孩們離開貴賓館的時候,蕓溹還在想著被自己隨手丟在房間角落里的弓和箭,還有晾在衣架上的弓手輕甲包括那副珍貴的袖甲。

  還有,那個青黑色的指套。

  (一八)

  “就是她!”

  站在木橋正中央的男子指著被女孩們簇擁著的心不在焉的蕓溹。

  “我喜歡的女孩就是她,我要娶她!”男子大聲地說。

索絡(luò)塔

這個番外的時間線大概在正文二百六十章中提到的阿爾卑斯河拐角捕奴商會事件前后,那時候,密林城邦所在的地方還屬于摩爾公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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