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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迷途記

39 虛驚一場

刺:迷途記 長云子 3939 2017-09-18 19:24:29

  許是瞧見了孟詩詩當(dāng)下那奄奄一息,臉色蒼白之態(tài),愛女心切,痛惜不已之際,孟老爺子竟控制不住地再次激動起來,渾身上下止不住的顫抖,他的臉色從一開始的鐵青轉(zhuǎn)為帶上些血脈噴張的紅色,一雙略顯昏暗的眼珠里,透射出難以掩蓋的憤怒和憎惡。

  眾多下人或端水送藥忙前忙后,或僅僅靜候站立在側(cè),個個低垂著頭規(guī)規(guī)矩矩,皆不敢上前與他說話甚至是勸解一番。

  也不知是何原因,孟老爺子對那個一聲不吭失魂落魄的男人仿佛恨之入骨,嘴里一再念叨咒罵著,讓他不再招惹自己的女兒云云,最后激動處,終于直接站起身,一腳踹在了他身上。

  “你竟然還敢回來,你還有什么臉回我們孟家?”孟老爺子對其又踢又打,勁道看起來沒有絲毫的留情,那人也是奇怪,跌坐在地上目光渙散,始終不還手,其余眾人無一敢出聲阻止。

  青蓮登時心軟,見不得這些場景,瞥了一眼云邵甄,他眉頭微蹙,似是不打算再次干涉。想想畢竟是旁人家事,他或許有所顧慮,青蓮一咬牙,急忙想要上前阻止。

  腿剛剛邁出兩步,聲音還未出,忽然一個人影越過她的身前,無意地?fù)踝×怂?p>  恍惚而過,一個側(cè)臉,瞧見那人媚眼如絲。

  “柳燕兒……”青蓮盯著她喃喃著說了一句。

  對方詫異地瞥了青蓮一眼,青蓮冷不丁心頭猛跳了一下。她的面容非常清秀,可眼睛卻全然不同,一身衣物金貴而頗有韻味,將那張年輕的臉襯托出了一種與之不太相符的成熟之氣,卻偏偏與那雙眼睛十分合襯。

  柳燕兒輕笑一聲,不再理會她,上前攔住了孟老爺子,柔聲說道:“老爺,詩詩已經(jīng)醒了。”

  青蓮一直覺得她即便不止十六歲,也該是個妙齡姑娘,可那聲老爺,令青蓮聽出了里面的世故和風(fēng)韻,方才的一瞥,再次從腦中劃過。

  孟老爺子的動作當(dāng)即止住,一片靜謐中,所有人的視線瞬間轉(zhuǎn)移了焦點。只有青蓮的注意力仍在柳燕兒身上。這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青蓮心中暗暗想道,才見過兩次,卻給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這樣的人其實并不多。

  “爹,爹……”床上的被褥里,顫顫巍巍地伸出一只蒼白的手,聲音低軟,我見猶憐,孟小姐果真已經(jīng)醒了。

  青蓮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目光緊緊盯著她的嘴巴,生怕她說出一個不利于若水的字。

  孟老爺忙握住自家女兒纖弱的手:“詩詩,這究竟怎么回事?你究竟為何會變成這樣?”他半弓著身子,另一只手半撐在床榻上,目光在女兒的臉上逡巡,當(dāng)視線落在那纏滿了繃帶的細(xì)細(xì)手腕上,更是一邊嘆息一邊搖頭,帶著無盡的悲痛。

  “爹爹,不關(guān)他的事,不關(guān)朗哥哥的事……他……求爹爹放過他……”孟詩詩氣若游絲地,卻似乎努力想要求情。

  “詩詩……”那似乎叫朗哥哥的男人聽了眼眶發(fā)紅,終于回神不再發(fā)呆,連喚了她兩聲。

  “朗哥哥……”孟詩詩眼角劃過一滴淚,唇色愈發(fā)蒼白。

  兩人一對視,那絲絲愛戀,纏纏綿綿,真是旁若無人,又若海枯石爛。

  這可真是一出街頭巷尾流傳不朽的故事啊,癡男怨女,門第阻撓,難道竟然唱的是這一出?青蓮心中仿佛澄澈如鏡,又仿佛一片空茫,她口中的朗哥哥,便是那陌生男人了吧。

  然而,這分明不對啊,分明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哪里都不對啊。孟小姐前日才因為尹修對她青蓮恨之入骨,甚至精心設(shè)局,想要毀她容貌與聲譽(yù)。怎才一日,又為了不知哪里冒出來的什么朗哥哥這般費(fèi)心了?

  莫不是演的吧,青蓮不無惡意地揣測著,可瞧著那雙含淚帶切的眼睛,似乎眼前的孟詩詩早已經(jīng)換了一個人更為可信。

  這番話不僅僅令青蓮感到不適,孟老爺子更是臉都?xì)饩G了,他轉(zhuǎn)過頭,伸出手來厲聲喝道:“葉朗,我孟家早已經(jīng)將你趕走,你怎還敢厚起臉皮回來!”

  “我只是……我只是十分掛念詩詩,所以……所以才想來看她一眼,沒想到——”這男人看起來有些心虛,看來對孟老爺子的拳腳和辱罵還是有些懼怕,說話并不那么理直氣壯。

  “你給我住口!”孟老爺子打斷他,年齡雖說大了些,力氣不如年輕人,氣勢卻顯然高出他一大截,“詩詩是你叫的嗎?叫了十幾年小姐也沒見你長記性,真是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老爺,我對詩詩一片真心,天地可鑒,我……”他忽然站起身試圖表明真意,原先渙散的眼神也多了一分生氣。

  “誰準(zhǔn)你改口的,想要娶我的女兒,你做夢!”孟老爺子越說越激動,近似快喘不過氣來了,“簡直……簡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青蓮越聽越明白,心中卻是越來越糊涂了,這葉朗怎好似成了孟小姐的情人不是?那尹修呢?還有若水呢?

  杵在旁邊看著這出似是棒打鴛鴦的深情戲碼,青蓮如同吃了糞便一般難以接受,總覺得自己被誰給欺騙了,甚至玩弄了。這一切的一切,究竟算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所有的前戲,難不成是孟詩詩和尹修那混蛋一起設(shè)的局嗎?尹修難不成真的是個騙人美色的登徒子或者采花賊?那夜的聲嘶力竭又是誰?難不成是假的嗎?

  青蓮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即是莫名其妙,又是心神不寧的,只能一頭霧水地站在旁邊看著,待他們幾乎又要打起來了,從他們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話中,青蓮才總算弄明白其中的是非。

  原來這葉朗是孟家的家仆,居然和小姐情投意合,兩人暗暗私定了終身,被孟老爺知道后,那葉朗幾乎被打斷了腿,早早被攆走了。竟不知一晃眼,他陰魂不散的又出現(xiàn)在了孟家莊,偏偏此刻孟小姐又處在身死邊緣,這令孟老爺子更是憤怒滔天。

  “陰魂不散,你這畜生,陰魂不散也不放過我們詩詩!”孟老爺子接二連三的破口大罵,一眾丫頭仆人沒一個敢為葉朗求情的,瞧見女兒奄奄一息他又痛哭流涕起來,一狠心,叫道:“來呀,把這小畜生給我拖走,打斷他的雙腿扔出去,看他還怎么回來!”

  “爹爹!”剛剛醒來的孟詩詩哭得撕心裂肺,滿臉淚珠,“不要,朗哥哥是無辜的,是女兒的錯,求爹爹放過他?!彼f著連忙想要起身阻攔,可偏偏身子虛弱,一對丫頭忙不迭扶著她,不讓她下床來,那葉朗只能跪在一旁,似是強(qiáng)忍著淚水。

  青蓮見這孟詩詩哭得不成人樣,卻還是梨花帶雨,沒有一絲戾氣,還真是半點瞧不出當(dāng)日的兇狠和手段,她忽然間不知道該不該出聲。

  “你哪里錯了?”孟老爺子痛心疾首,“詩詩,你就是太單純,被人給騙了。”

  青蓮嘴角一抽,單純二字刺得她耳朵生疼,或許所有的爹娘都認(rèn)為自家的孩子純潔無暇,旁人邪惡狠毒,但青蓮更相信,今天這孟詩詩,必然被掉了包,才會變成完全不同的一副模樣。

  “不,不是他的錯,怪女兒自己……爹,爹!”孟詩詩本就剛剛醒來,卻立馬哭得眼睛紅腫,氣若游絲,“不要打斷他的腿,爹爹不要……”

  “你……你怎么,詩詩,你怎么這么糊涂呀?!?p>  孟詩詩卻一直搖頭,扶著床沿聲聲哀求:“爹你放過他,你放過他好不好,爹!”

  這幅凄慘哀痛模樣,莫說親生父親,便是旁人見了,也生出了一絲不忍,青蓮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極大的困惑和動搖,甚至心中暗暗揣測這孟小姐究竟是真是假,那一直不說話的柳燕兒忽然上前來,扶著孟老爺子輕言細(xì)語地規(guī)勸道:“老爺,您就先順著詩詩吧,再這么鬧下去,詩詩的身子可撐不住了?!?p>  “把他給我關(guān)起來?!泵侠蠣斪幼詈笠凰π湔f道,一出鬧劇總算暫時停了下來。

  孟小姐太累,漸漸又昏睡了過去,所以人被摒退而去,青蓮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也壓根插不上嘴,這畢竟是別人的家事,僅是在旁圍觀,就已經(jīng)足夠?qū)擂瘟恕5撬耘f有許多事沒有弄清楚,不知好歹的杵在原地不想走,被云邵甄給拉著走了。

  “云大哥,我……”她還想再看一會兒。

  “噓……”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青蓮一愣,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才瞧見是孟老爺子關(guān)門出來了,一番折騰后,他的面色也不是很好,身旁跟著柳燕兒,亦是輕聲細(xì)語地安慰他。青蓮瞧著他們宛若父女一般容貌,卻立馬就要成親了,心中正別扭,那孟老爺子已經(jīng)瞧見了他們,主動走上前來。

  他一再道歉,表示家丑如此,實在唐突,云邵甄一番客氣后,這才各自回去了,待他和柳燕兒帶著大批下人的身影一走遠(yuǎn),青蓮急忙拉住云邵甄,“云大哥,你說這究竟怎么回事?孟小姐究竟如何受傷的,若水又去哪兒了?”

  “還是先回去吧,不要打擾了孟小姐休息?!彼p聲對她說。

  “可是……”

  “先回去?!彼耘f微笑著看著青蓮,可語氣里的不容置疑,令眼下六神無主的她終于還是妥協(xié)了下來。

  一路無話,待他們終于回到住處時,青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上前攔住云邵甄的身子道:“云大哥,我真的很擔(dān)心若水,倘若孟小姐是若水傷的,那么若水究竟去哪里了?會不會被他們抓起來了?還是已經(jīng)……”腦子里一片混亂,說起話來便噼里啪啦完全沒法收住。

  云邵甄笑了起來,終于解釋道:“楊師叔已經(jīng)檢查過孟小姐的身子,從傷口的痕跡看來,應(yīng)是自己劃傷,而非旁人?!鼻嗌弻⒛抗庖葡蚺赃叺臈钅铎?,她點頭以示。

  轉(zhuǎn)念一想,何須楊念歆證明什么,云邵甄分明自小學(xué)醫(yī),又是習(xí)武之人,對傷口的分析,難不成還不足夠權(quán)威么?真是關(guān)心則亂,方導(dǎo)致方寸大亂,再而口不擇言了,不該不該!

  “所以這件事跟若水沒有關(guān)系?”青蓮到底還是喜出望外,笑容還未完全上臉,然而立馬又生出疑惑來,“那么……若水究竟去哪兒了?”

  “姐姐!”一聲清脆的叫喚,若水火紅的身影從屋子里跑了出來,“你可回來了,到處都找不到你?!彼芙皝?,大氣不喘一口地說道:“我還說你究竟跑哪兒去了呢,擔(dān)心死我了?!?p>  “你……你怎么在這里?”青蓮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她,“你不是說,去找孟詩詩了么?”這丫頭搞什么鬼,怎又自個兒回來了,這丫頭的性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妥協(xié)想明白的呀。

  “我……”若水一下子支吾起來,眼神左右漂移,見青蓮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她只好別扭地道:“我轉(zhuǎn)了一圈兒,沒找到她,反倒……反倒迷路了,好容易撞見了師叔,才找回來了。”

  方說完,后面的屋子里便緊跟著走出來許久不見的重千山:“好久不見了,青蓮丫頭?!?p>  “撲哧!”青蓮一下子笑了起來,“重大哥。若水你可真是……總給我意外的驚喜啊?!辈贿^,這可不就是若水這可愛的丫頭才能干出來的事情么。

  鬧鬧騰騰,擔(dān)驚受怕的,原來是虛驚一場,青蓮長長松了一口氣,回過頭,云邵甄等人正含笑看著她們,眼里也是忍俊不禁的輕松趣意。

  若水背后蜿蜒的眾多房檐,蔓延而去的更遠(yuǎn)處,彩云即將被黑夜掩蓋,起風(fēng)之時,紅楓輕晃,沙沙入耳。

  青蓮感慨一聲,這才驚覺,此處可真是美景一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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