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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迷途記

53 情深緣淺

刺:迷途記 長云子 3832 2017-11-06 22:20:43

  她不敢眨眼,更不敢出聲。

  若非親眼所見,青蓮根本不會相信,那個匆匆趕來的人,是她的尹修。

  他是那般英俊挺拔,風(fēng)姿綽約的男子,即便與她有難以言說的苦衷,青蓮仍舊一再認為他是屬于她的,無論過去,還是不曾明確的將來。

  黑夜里的他眉若冰峰,隱含愁緒,“采玉,你姐姐她……”

  “尹修哥哥去哪兒了?”采玉失神地看著水面,沒有回頭。

  挺拔的身影沉默著立在原地。

  “我早該知道的,只有她能左右尹修哥哥。我但凡有幾分聰明,也不該總是如此自作多情,如此的浪費心思?!鄙倥畟?cè)對著他坐在水岸邊輕聲細語,夜風(fēng)吹起她的衣袖和發(fā)絲,宛若一個落入凡塵的仙子,“她只要一句話,尹修哥哥便可以一聲不響地從我眼前消失,甚至都不會告訴我一聲……”她似乎努力抑制著哭泣,聲音輕緩卻又顫抖,關(guān)于今晚的一些事,她約莫知道些,卻不全部知曉。

  明月高掛于云端,月色朦朧如紗,月下癡男怨女,多么美好又哀愁的畫面。采玉在向他抱怨,可為什么自己卻會心生嫉妒呢?青蓮酸酸澀澀地想著,懷疑自己已經(jīng)痛得麻木而不自知。

  “姐姐曾經(jīng)總勸我,要么讓尹修哥哥眼中只有我,要么便放棄尹修哥哥,我總是不聽?!笨奁曋型钢鵁o邊的脆弱,那低吟的聲線也傳到了青蓮的耳中,“如今姐姐不在了,便再也沒有人教我,該怎么留住尹修哥哥了?!彼f著轉(zhuǎn)過臉來,上面已經(jīng)掛滿了淚水。

  單薄的身子,楚楚可憐的表情,多么我見猶憐。

  柳燕兒死了,那么,她該怎么辦呢?

  青蓮在心中默默問著,尹修,你說,她該怎么辦?你要怎么回答她?

  空氣在一瞬間變得異常的寂靜,除卻一兩聲蟲鳴。

  “采玉?!彼_口的一刻,青蓮的腦子一片空白,似有一道雷電劈過,接下來的聲音變得遙遠而空曠。

  她好像有些聽不清了,或許刻意不愿意聽清,但眼前的場景卻看得分明――采玉沒有起身,尹修主動半蹲下身子,她便緊緊靠在了尹修身上。

  “尹修哥哥……我只有你了?!辈奢p聲哭著,眼里臉頰全是淚水,“如今……我只有你了……”

  他沒有推開她,反而輕輕摟住了她的身子。

  月下的男女癡癡相依,一旁的過客卻心如刀割。

  胸前仿佛被什么壓迫得喘不過氣來,眼前的水池變成了一條長長的河,河里有大片大片的荷花,河岸上是那熟悉的少年和少女。

  少女臉上的紅潤依舊,少年的眸子卻變得暗淡。

  “我必須照顧她一生一世……”那開口時的艱澀,和此時如出一轍。

  “所以呢?”少女努力維持著聲音的平靜,“所以呢師兄,你想要說什么?”

  “月兒……”少年眼中又是那被壓抑到深處,無法解讀的情緒。

  她的手藏在袖子里,漸漸握緊,掐得生疼。

  “我們……到此為止吧?!彼謇涞穆曇粞刂秱鱽?。

  一滴眼淚從眼眶里滑出,原來她和尹修,早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之前一度請求她原諒,想要重新開始,不是癡人說夢么?

  呵呵,人心難測,果真是人心難測……

  “原來名花已經(jīng)有主了?!鄙砼缘娜肃珖@息著,失神的青蓮這才意識到還有旁人――你看,不止她一個人如此認為呢。

  “你這是在可惜么?”

  “與我何干?只是瞧著還算般配而已。要不然——”轉(zhuǎn)頭與她說話的賀蘭陵忽然就瞥見了她滿臉的淚痕,一下子愣住了。

  他見過很多女人哭,多是冷眼旁觀,毫不動容,即便小時候偶爾見到娘親哭泣,他伸手去擦娘親的眼睛,叫她不要哭,娘親卻每每哭得更厲害;而青青在他面前哭時,他只需敷衍地說幾句好聽話,青青便能立即破涕而笑,倒是容易了許多。

  “對啊,名花有主了,倒也般配?!蹦ǖ袅搜劢堑臏I,青蓮盡量不讓自己崩潰,沖著賀蘭陵笑。

  他看了看她,又瞄了一眼那邊,“雖說漂亮,卻是柳燕兒的妹妹,那得減分了?!?p>  “噢?”青蓮不解,微微側(cè)目。

  “有些女人的容貌……”他刻意壓低了聲音,湊近她小聲說道:“是假的——”

  青蓮怔住,很快注意到他眼里意味不明的笑,于是淚汪汪的眼眶也漸漸彎起,一邊笑著,一邊滾出一滴淚珠,“你這是在安慰我?”

  他稍稍揚起嘴角,“我從不安慰人。”

  青蓮還是笑了,轉(zhuǎn)回頭,睜大眼睛看向遠處,看著尹修漸漸伸手摟住了采玉的腰,抹去她眼中的淚,兩人在月下依偎。

  她讓這一幕深深刻進自己的腦?!灰昧藗掏颂郏涀∵@一天,再也不想去肖想關(guān)于他的一切。

  他不屬于她,從來都不屬于!似是為了驗證她的這個想法,尹修忽然抱起了采玉,一步步往屋內(nèi)走去,門一關(guān),整個院子更加安靜了。

  她也閉上了眼睛,眼眶生疼。

  “得想辦法尋個地方,呆在這里可不是辦法?!辟R蘭陵瞥了她一眼,“哭鼻子的菜頭要走嗎?還是想去那屋子里捉奸?”

  倒沒看出來,賀蘭陵這家伙也有如此無趣的時候。

  “當(dāng)然走了?!鼻嗌徤钗豢跉?,“趕緊走吧,別被發(fā)現(xiàn)了。”

  賀蘭陵對這里的熟悉程度遠遠超過她的預(yù)料,然而心情沉悶的青蓮,只顧著跟在他的身后,一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都不曾過多注意到其他。

  其實她有許多事情需要考慮,譬如尹修離開時,究竟是誰打暈了她,又是誰把她帶去了新房,是誰殺死了柳燕兒,賀蘭陵究竟在這之中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關(guān)系著她的身家性命,可她卻控制不住自己,滿腦子浮現(xiàn)的,都是尹修抱著采玉離去的背影,以及他默默看著她在水邊,那完全不會移開的注視。

  他不屬于我,他從來不屬于我。每想到這一點,她的心都似乎痛得難以呼吸。

  賀蘭陵顯然意識到了她的古怪,卻也沒問,推門入屋,他隨之進來。

  青蓮終于意識回歸,回過身奇怪地看著他,“這里是我的房間?”他是如何事先知曉的?還是說,他果真一直潛伏在此?

  “坐一會兒就走?!彼麤_一她笑,故意曲解她的問話。

  許是方才的情緒太過低落,借著這個機會,她忽然想要坦誠些,“我……能不能問你個事……”

  “你說——”他回答得毫不介意。

  青蓮盯著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氣后,用自以為最平靜的語氣問他,“你也會害我嗎?”

  你也會害我嗎?

  明辨敵友,再不想拐彎抹角。

  明明知道不該這個時候問,但她控制不住。倘若連尹修都不在的話,她還能指望誰呢?他或許有許多目的,他或許心懷不軌,但……人若是凡事都靠理智,便也不是人,而是神仙了。

  賀蘭陵果真愣了一下。

  青蓮的心思卻十分簡單——我不管你有何目的,背后做了什么,我只有一個疑惑,你會害我嗎?換言之,我是否需要防備你。

  青蓮分明看見他偏頭想了想,說道:“眼下不會。”

  “眼下?”便是說將來無法確定。

  他點頭,竟然伸手戳了戳她的臉,眼里帶著盈盈笑意:“菜頭這么有趣,死了多可惜?!蔽⑽@息一聲,他道:“是遭了怎樣的苦這么疑神疑鬼的?”

  他順手關(guān)上了門,回頭笑了起來,“放心吧,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為難菜頭的。”那語氣,仿佛給了她天大的恩賜。

  青蓮也不與他計較,一瞬間心里澄澈如鏡,“那在梅林湖邊的那個人,果然不是你?”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猜測,她并不十分了解賀蘭陵,但那天遇見的他,給她感覺十分陌生,無論是眼神,說話的語氣,以及所做的事。

  “恩?”他微微歪頭,露出困惑。

  她大喜,道:“沒什么,別被人發(fā)現(xiàn)了?!?p>  關(guān)上門后,賀蘭陵便像在自己屋子里似的隨便,自顧自去到桌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抬頭飲下了口。從青蓮的方向看去,正瞧見他瞧他喉嚨咕嚕嚕動了動。

  “也不怕被人下毒?!鼻嗌徍鋈痪兔俺鲞@么一句。

  他的手一頓,抬頭沖她風(fēng)情萬種地笑了笑,又繼續(xù)喝了一口,“好茶?!彼麚P眉說著,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好喝?”這屋子里的茶分明很普通,賀蘭陵這般刁鉆的人,竟也能稱贊一聲,難不成是她以前沒注意到這茶的特別之處?

  “菜頭也要試試?”他提起茶壺,不急不緩地翻過另外一個茶杯,又為她斟滿,單手輕輕推到了她的面前,含笑看著她。

  青蓮看了看茶水,又看了看他,端起來稍微抿了一小口,微微澀澀,很是尋常的味道。

  “如何?”賀蘭陵笑盈盈問她。

  不對呀,這家伙嘴里的好東西,定然有不凡之處才是,不可能會是尋常的茶,若說嘗來很是普通,他又得笑話沒見識了。于是青蓮又試著嘗了一小口,細細在嘴里品嘗,終于后知后覺地察覺出一絲不同來,似一陣電流劃過全身,飄然,眩暈,眼前逐漸搖晃。

  “好茶……”青蓮意識不清地呢喃著,“好茶——”

  “當(dāng)然是好茶了,好好睡一覺吧,醒來時,便什么都解決了?!彼嗣念^,暈倒時,似乎是倒在了他的懷里。

  接過懷中的女子,賀蘭陵無意識地皺了皺眉,房間里有人,一個女子從屏風(fēng)后面閃身出現(xiàn),說話時,已經(jīng)拔出了身上的匕首,欲有所行動,這個人正是一身白衣的尹渠。

  “教主,是否不必留著她了?”

  “算了?!辟R蘭陵瞥了一眼懷中少女,“才答應(yīng)了不殺她,總不能轉(zhuǎn)眼便反悔吧,你說呢?”伸出手輕輕拂開她遮蓋住臉頰的發(fā)絲,沉睡中的女子渾然不覺。

  尹渠握緊了匕首,神色變幻不定,“可是,她的來歷并不簡單,恐怕……”

  “把柳燕兒帶回去就好,赤水那邊的人急著清理門戶,我若是不幫點忙,又該拿青青來壓我了?!彼麌@息一聲,“沒一個叫人省心的家伙。”

  “我明白了?!币c頭應(yīng)下。

  賀蘭陵說完后,將懷里的人抱起來,掀開被子放在了床上,他的動作倒也算得上溫柔,身后的尹渠站在原地未動,等候他的命令,卻仍然忍不住皺了皺眉,當(dāng)然,也僅僅如此。

  她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去對他的動作指責(zé)和挑刺,相反,他卻不同,他起身時,忽然想起一件事,“梅林那件事你辦得很好,但是多余的事情,我希望你盡量少做。”

  尹渠一驚,道:“屬下只是覺得此人來歷不明,知曉太多我教之事,恐怕會多生事端。青龍刀已經(jīng)順利給鬼娘子等人帶走,屆時重現(xiàn)江湖,必然會有人疑惑此刀的來歷。倘若她在云邵甄等人面前多說了些話,恐怕教主的計劃會被看穿。”

  “看穿了又如何?”賀蘭陵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笑意,“尹渠,即便他看穿了,我的計劃依舊不會受絲毫的影響?!?p>  “只是以防萬一,萬事謹慎為上――”注意到對方的表情,她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窗外已經(jīng)下起了雨,風(fēng)從門縫里吹進屋子,吹得蠟燭搖搖曳曳,他的目光也漸漸幽深,“你太小看青龍刀的魅力了,江湖上的腥風(fēng)血雨,你且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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