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日的過去,崔留央總說出門求簽。一次兩次三四次,說多了,云夫人笑言那道觀里的簽都快被求遍了。大家心知肚明,也由著崔留央胡說。
每日崔留央借故外出,從外面回來,欲言又止。
嫁來云家快滿一年,崔留央真的不想看著所謂的家就此消散。自小,她渴望有一個家。如今,家有了,搖搖欲墜。
她要去救自己的相公。
崔留央試過去衙門口,拿起鼓槌。衙門口的人因她沒有狀紙,將她毫不留情地轟了出去。
崔留央試過寫狀紙,可言之無物,因為根本不知云家牽扯了什么事,又被衙門秋風掃落葉地趕出來。
一次次,衙門門口的石獅子若是有腿,看到她這么纏人,也是怕了。
衙門口的守門人對著留央,漸漸失去了耐心,盡是不堪的辱罵之辭。
一次次,失望,再失望,繼續(xù)失望,無以復(fù)加的失望,眼淚會不爭氣的流出來,依舊還是沒有澆滅微弱的希望,沒有讓這瘦弱的女子放棄。
回到家,留央一有空就對著銅鏡,一會笑,一會哭,狀若瘋癲。想著若是有朝一日能見到衙門的大官,她是該嚎啕大哭,還是勉強面帶微笑著慢慢道來?怎么才是最合理的臉色?怎么才是最合適的語氣?
崔留央不理解云老夫人與云夫人的態(tài)度,她不懂。
可她聽著外面那些人對于大牢的形容,深深的恐懼。
即使南星公子不喜歡自己,不稀罕自己。然而,自己暗暗喜歡了他多年。說不清是從哪一天,哪一時喜歡上的。
如今知道公子有難,恨不得馬上能使得公子脫離苦海。
崔留央是真的喜歡公子,喜歡到了心坎上。喜歡得可以為之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她為他而燃燒著斗志。
一日日,她自己給自己打氣。一日日,她想著救公子的法子。一日日,在府衙門口徘徊,等待著希望。
一日,守衙門卒子對著崔留央取笑道:“別天天來衙門無理取鬧。聽說十日后,將軍大人設(shè)宴牡丹樓,若小婦人過去,你就本事大了?!?p> 崔留央一聽,漸漸有了精神。
只是牡丹樓對于良家女子而言,簡直就是阿鼻地獄。對于男子來說,那里妙不可言,活色生香。
崔留央心中暗暗罵著“狗官!”,那種地方簡直是太羞人了。轉(zhuǎn)眼想想公子還在大牢之中受難,為了公子,崔留央覺得卒子說的很有道理。若是她去牡丹樓,也許救公子就有望了。好過天天在衙門口無功而返。
她心里排山倒海著抗拒著那種下三濫的地方,腳步還是跨了出去。那一日,她在牡丹樓下來來回回數(shù)次。
崔留央的內(nèi)心是崩潰的,無奈,她是求人辦事,不得以為之。
連續(xù)三天,她挎著竹籃,遠遠踱步在牡丹樓對面,躲在一家酒樓旁,大氣不敢喘,心虛著偷瞄牡丹樓那邊,心中時常不安,這不該是她來的地方。
隔著那么遠,都可以感受到牡丹樓的喧囂。
牡丹樓的姑娘們都艷光無限,牡丹樓的唱曲都很害臊,牡丹樓飄著濃濃酒香,牡丹樓前的馬房馬滿為患……
對于崔留央而言,那里是烏七八糟的地方。不是正經(jīng)婦人該逗留的地方。她的心在掙扎,她深怕云老夫人及云夫人知曉,累及名聲,敗壞門風。
頓時,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暗暗覺得她自己太沒用了。連著幾日,傻站在遠遠的地方,不敢多往前走上幾步。似乎一踏進那里,就會淪落成為狐媚妖女。
雖然她是孤女,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子。一看那些涂抹厚厚的胭脂風塵女,崔留央悶得心更沉,氣更短。
崔留央握緊了雙手,心里更是狠狠地連著暗罵“狗官!狗官!無恥的狗官!”,去那種地方的人,豈會有好人!更不指望是好官!可憐了她的公子。
崔留央煩躁著,很想發(fā)火,更想哭泣,她害怕了,她想退縮了,從來沒有這么恐懼過。看著那牡丹樓,似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崔留央還在遠遠地徘徊,苦悶地瞅著濃妝艷抹賣笑地那些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