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觀。
留央晌午自惜木庵回來,失望復(fù)失望,自我沉寂。直到肚子咕咕作響,才去煮了豆子,備了碗筷,久不見另二人,老道士就跟她提起了同行二人下山之事。
兩軍交戰(zhàn),她湊什么熱鬧。
下山幫不了手,不如等到兩軍消停,再下山尋人救人,穩(wěn)妥點。
戰(zhàn)得激烈,廝殺之聲漫天蓋地。縱然是道觀里,刀劍撞擊聲聲入耳。
“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哎……”留央有感而發(fā)道,“兵荒馬亂,人如草芥,流離失所,耕田荒蕪?!?p> “中土九州,裂土而治百余年,也許你我有生之年能見到天下歸一,萬民安定?!崩系朗坑^天而論。
“天下歸一?”留央覺得不可思議,南邊還有百鉞,不是說亡就能亡的。
“高昌氣數(shù)已盡,劫數(shù)到了?!袄系朗啃踹吨?。“民心歸向西滄,西滄現(xiàn)在那皇帝是個能耐之主?!?p> “那皇帝心狠手辣,能力是不錯?!绷粞氩坏貌毁澩系朗克浴1疽詾槌形渎詳貧⑻珟熞l(fā)的承家內(nèi)斗,足以令朝中其他政敵勢力鉆空子,西滄內(nèi)外臣僚會亂上一陣。然而,她都估錯了。西滄并無大亂,反而是高昌瀕臨亡國。
西滄之內(nèi),臣子之中,有忠于周氏,覺得西滄是周氏,周氏代表著西滄,如百里庫將軍;亦有人不把周氏放在眼中,忠于承氏,認為承氏就是西滄,西滄就是承氏的,天下的人心,西滄的人心,想收攏變化莫測的人心,談何容易。
承氏的撕裂,這場權(quán)力游戲,要多殘酷就有多殘酷。承武略能拿捏得當,控制局勢,真是狠角色,絕非尋常之人。差點她就淪為他承武略的刀下亡魂。
“天命如何,實難測矣。貧道近來觀天象,紫微異動、景星現(xiàn),是乃圣君之象。可看到小哥面相,乃真龍克星,卻不是為禍之象,奇哉怪哉?!崩系朗拷蚪蛴形墩f著,“天地一陰一陽,克制有道。貧道修為還是不夠,參不透天機啊?!?p> 克星?她?她拿什么跟那人斗?更非他的對手。這些年來,她吃過他多少苦頭。
莫要拿她開玩笑,留央帶著恬淡的笑,道:“紫夷真人,真會說笑。”
“真的。”老道士堅持道,“小哥面相甚奇,能虎狼叢中立身之相?!?p> “虎狼皆兇狠,我這命能活多久?”留央隨口一問。
“禍患在南,少走水路。就能活得長久?!崩系朗空J真看著留央道。
留央打了個寒蟬,笑僵硬住了,老道士模棱兩可的話,似是而非。
刀劍廝殺之聲未有再起,過了許久,還是不見那兩人回來,留央心下不安漸起,提著燈籠下山而去。
路上少不得難聞的血腥之氣,留央還是忍不住嘔了起來,靠著樹,舉步維艱。
馬蹄聲響,離得有些許遠。
虞軻探問道:“高兄?”
“是我。虞大哥!”留央應(yīng)道。
虞軻接著躍馬而下,牽著馬,將韁繩交到留央手中,道:“今夜你騎著馬,朝南走,趕緊離開。離開高昌最好不過?!?p> 留央氣還沒喘過來,看著還未清理血污的虞軻,疑問道:“怎么了?你還好吧?”
虞軻心中一暖,自然答道:“這點傷,不打緊。”
虞軻細想,覺得解釋也是多余,行動才是要緊。小陸說著天一亮,要將恩公高安平引薦給陛下,虞軻自然是緊張著想讓留央避開。發(fā)生的事太雜太亂,還不如不說。
他有傷在身,無法將留央抱上馬背,長話短說道:“你先上馬,我送你一程。大業(yè)城內(nèi)有高昌殘部,兩軍還得對峙一段時日,是非之地,避而遠之。戰(zhàn)事持續(xù),道觀、庵堂遲早會波及。”
留央信任虞軻,想必他不想自己身陷危險之境。戰(zhàn)事延續(xù),流民搶食,哪還有什么清凈之地。
這樣她更不放心惜木庵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