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陸勉沒怎么深睡,想了很多很多。若不是這次成了階下囚,他大概還能繼續(xù)自視甚高,以前是他太天真了。當失去保護的羽翼,恍然發(fā)現,無能的自己。
與崔留央成交,會不會有辱家門?再三思量,思到頭炸。
涉世尚淺的他,覺得前路充滿了殘酷、充滿了未知、充滿了荊棘。
他再也不是那個無憂少年。
好難,他不知該怎么走下去?
從陸勉的眼里,看不出虞大哥和皇帝哥哥的慌張。只覺得就他一個人在害怕。他支支吾吾不敢問他們太多,感覺著他自己的意志慢慢薄弱,深懼泄露了自己的懦弱,怕被恥笑為膽小鬼。
小陸一早起身,似乎有種食之無味的感覺。
三個酒鬼醒來,好似昨日就是暢快一回,不停飲酒,直到喝到云里霧里,其它的不怎么想得起來。
六人圍桌而食,偏生崔留央手藝太好,吃得一點不剩,陸勉更是一口氣將碗底顆粒吞得干干凈凈。
“是不是特別好吃?”崔留央道。
只見她今天笑得特別美,心情很是美好。
“嗯,這是什么菜,這般開胃?!标懨阋粧卟豢斓?。
“此物窮人賴以充饑,富者食之養(yǎng)生??缮墒欤奢峡舍u,可豉可醋,可糖可臘可飯,乃蔬中之最有益者。昨夜,小女子又讓它多了些功用,可雕可刻。真乃一寶物?!绷粞腴_心道。
陸勉思來想去,不知道到底是何物,因為他自小沒碰過這等東西。隱約之中,嗅到崔留央身上殘留著墨寶的馥郁香氣。
只見留央自袖中拿出一卷東西交給了鐘炎睿,鐘炎睿展開一覽,其余幾人不經意地湊去一窺。不看不知,一看嚇一跳,以假亂真的西滄詔書。陸勉匆匆瞄到三行字,詔曰:兵戈擾攘,民庶流離,朕雖不德,豈不識也。上畏于天,下慚于地……
至于后面寫什么,陸勉顧不得往下看,哪還有心情看下去,趕緊將目光轉到皇帝哥哥身上,萬幸是帶著人皮面具,要不然臉色可以跟豬肝一拼高下,怒目交加之際,欲要掀桌而起,虞柯眼疾手快,牢牢按住了承武略的手,就這么一瞬間,皇帝哥哥憋著一口氣、忍下來了。陸勉雖不怎么清楚承武略的心思,但也是氣得要瘋了,簡直比天塌了還糟,那女人怎么可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真不是個好鳥!退兵詔書一出,皇帝哥哥的臉擱哪?西滄朝臣和盟友怎么看?邊疆附屬更是有離心之念,蹙迫危矣,若是皇帝哥哥繼續(xù)困于高昌,朝無綱紀,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越想越是驚恐連連。
詔書上那玉璽之印,怎么會這般逼真,毫無紕漏?陸勉好奇那妖女是從哪弄出這么一份詔書,詔書的紙,豈是隨意可取,崔留央手上的紙是從何而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疑竇叢生,無處解答。
鐘炎睿閱后放聲大笑,傳入耳中,居然是那般的刺耳,陸勉心里自然大大不爽。
陸勉很是悲傷,迫切想做點什么,突然發(fā)聲道:“我愿效力高昌,今天動身南下,是不是可以馬上放了我哥哥和虞大哥?”
留央萬萬沒想到陸勉這么快答應,總以為他還會別扭猶豫一陣。既然愣小子提出了要求,好處也是要給得。其實留央心里早早細思一遍,虞柯帶著一個傷病之人,再快,這來回路途迢迢,等搬來西滄人馬救駕,黃花菜都涼了。即便等他們跑到西滄,說退兵詔書是假也是遲了,新君恐怕都該上位了,退兵詔書真假還重要嘛?
于是經過一番思量,留央眼神對上了鐘炎睿,道:“鐘兄,西滄與高昌本是同根,他們和鐘兄一樣忠順于自家上意。如今,小陸兄弟愿為高昌細作而南下,做人留一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