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前世情緣終浮現(xiàn)

　　混沌天神為第一任神時天地初定，天神用自己的血成就四海，用自己的四肢成就八荒，那時還沒有凡人這個詞，擁有長生之力的被稱之為神，而那些會生老病死的人都被天神稱為天河頂之外的低畜。

　　那時的神會將自己長生的命用來造福四海八荒，直到六萬年后天河頂之外的低畜因心生貪戀攀登了天河頂導致天神震怒后有了一場天災死傷過半才有些天地之分，也因此有天界與凡間，天界之上稱為神，天界之下成為凡人。

　　這時天地只有兩界，后數(shù)萬年天地一場大戰(zhàn)才將天分為仙神鬼三界，地分為妖魔人三界。原本這鬼界也屬于地界，而大戰(zhàn)時鬼界曾助混沌天神平定了魔界，也因此入了天界之名。由此，才有了六界四海八荒之分。

　　而這六界，最低的便是人界凡間。

　　阿娘總告訴我要遠離凡間的那些低畜，而那時也只有阿娘執(zhí)著叫著他們低畜，阿娘不喜歡凡間，只因十二萬年前的第二任華胥神女戀上一個凡人還養(yǎng)育了一子，這事不僅是毀了同水神的姻緣還狠狠打了天界的臉，因此華胥氏一族世代被剔除天界神名，成為四海八荒第一個擁有靈神長生的凡人。

　　由此，天界便將華胥一族的長生改成一萬年，也立下了凡人想飛升仙神必先成妖修煉數(shù)萬年的規(guī)矩。這個規(guī)矩下的很好，當年天地大戰(zhàn)時，鎮(zhèn)壓妖界便是華胥氏一族，所以世世代代雖有凡人成仙的，里面卻沒有一個華胥氏。

　　阿娘這樣討厭凡人，更多的大抵還是因為這個原因。

　　阿娘看著我把玩著手里凡間編制的竹蜻蜓有些痛心疾首，狠狠捶了幾下自己的心口又轉(zhuǎn)身回了草屋，這數(shù)萬年來華胥氏一族的靈神留傳到我這一代早就與凡人無異，可阿娘卻總做著華胥氏一族飛升仙神的夢，這夢做的虛假，可卻沒有誰叫醒阿娘，華胥氏一族誰人心中不有個這樣虛假的夢，只是沒能有阿娘這個耐心能癡癡而語半輩子。

　　“阿娘，我下山啦！”我將竹蜻蜓扔在一旁屁顛屁顛的跑，再跑慢著阿娘那柄木棍可能捻的不是面皮而是我的屁股了。

　　——華胥靈，你給我回來！

　　阿娘那尖銳的嗓音快要壓住整個居住了華胥氏一族的山落，我捂著耳朵跑下山去找小安，雖然阿娘很不喜歡他，嫌他是個凡人，可小安的的確確長得好看，還時不時送我些有趣的物件，比那些九重天上的遙遠神仙要討我喜歡得多。

　　小安說我豆蔻年華桃面紅，我聽不懂他這些文縐縐的話，后來他說這是夸我長得好看，我點點頭，很是認同。

　　阿娘也說過，青丘靈狐，丹穴玄鳥，窮桑華胥是天上地下皮相最好的幾個神族，雖說華胥神女沒能將神族給留下來，卻也留下了一方好容貌。

　　小安還說要娶我當小娘子，只是這話我也沒能懂，小安說就是要送我一輩子好吃的好玩的，我聽著不錯，可那時我竟不知為何沒有點頭。

　　我想著這回我若再見著他，一定要把頭點了，我是很喜歡他送的那些東西的。

　　可我沒想到我就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死了，死在去找他的路上，而且還是因為一塊石頭硌腳沒站穩(wěn)就摔得七竅流血死相難看。

　　若再來一次，我委實是不想死的這么難看。

　　阿娘將我尋到時已經(jīng)是傍晚，她抱著我哭的很傷心，可我擦不了她的眼淚，我只能站在一旁看著她不停地叫喚我的名字，句句錐心。

　　我以為我就這樣死了，就連整個華胥氏都覺著我死了該火葬時我就這么猛的抽了一口氣活了過來，將我阿娘嚇得連連后退打了幾個冷顫，那舉著火把的族長白胡子也被嚇得將火把掉在地上燒著了自己的衣角，然后就見著刺眼一抹紅從天而降，眉眼輕佻的看著我喊:“小丫頭，你飛升仙神了。”

　　這一句話可比我忽然活過來要嚇人得多，我糊里糊涂的死去，之后又迷迷糊糊的飛升，那日阿娘歡歡喜喜的抹了一把眼淚的揮了揮手同族人將我送走，阿娘模樣看不出半分不舍，只是全然念叨著上蒼有好生之德才給我這樣的機遇。

　　但阿娘不知道，這事同上蒼的好生之德沒有什么關(guān)系，只是恰好因為這個神君很不靠譜。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我本來是可以無憂無慮屁顛屁顛的在人間活到一萬兩百歲成為華胥氏一族活的最久的一個傳說，奈何有一位不靠譜的神君喝醉了酒寫錯了簿子，亂了簿運，才想出這么個法子瞞天過海。

　　不靠譜的神君說我在九重天叫不得華胥，最后將華胥改成花姓，我想起臨走時阿娘讓我好好聽這位神君的話，也就乖乖的點點頭在九重天當起了一個十分沒出息的仙神。

　　說是仙神，可我沒有名號。

　　說不是，可我身上的的確確有了長生仙氣。

　　不靠譜的神君將我留在自己身旁去給處理他四海八荒的桃花債，還要時時在他身旁照料，只是這些事上生殿里的仙婢也會做，我左右尋思了很久，才明白神君這是將我提到九重天上來當起了一個不同于又無差的仙婢了。

　　這一貼身照料就讓我看清了最初這個一眼絕色的神君脾性極差，同我下棋輸了還會賴賬，忽冷忽熱愛使小性子還喜歡四海八荒的招惹一身桃花拿我擋，就這樣過了一百年后我便忍無可忍的摸著自己肚子明里對著第三百二十九朵來找神君的桃花仙娥一臉認真的說道:“你說，我這肚子里的小神君生下來是像上生神君些還是像我些？”

　　那第三百二十九朵的桃花仙娥睜大了自己的杏花眼楞了半晌捂面哭的很是傷情的跑出了上生殿，我甚為的得意這個法子，于是這般七日，神君薄情寡義的名聲在天界傳的沸沸揚揚，我想定是阿娘臨別時同我說的那些話被我心里的小人給揍得面目全非，否則我不會這樣不怕死的還敢挺直了腰一臉正氣的直視神君。此刻我是很想阿娘和小安的，也想回窮桑了。

　　“本君聽說最近天上有位神君同一位小仙有了個小神君?！鄙窬龘沃掳涂粗驹陂T后一臉倔色的我又道:“本君還聽說，這位神君無情無義拋棄了這位小仙，這位小仙只好癡情的在殿里貼身侍奉這位神君?！?p>　　“本君還聽說，這位神君名號上生神君?！鄙窬罅四笙掳吞裘?“小阿靈，你可聽說了這些？”

　　我想著這回左右是要被神君一頓狠揍了，于是跨門往前挪了幾步清了清嗓子來看著他:“神君的桃花債太多，阿靈想了許久便想了這么個法子來擋一擋神君的桃花，神君若不喜歡不如就將阿靈罰下凡間，初初神君也是因為寫錯了簿子才將阿靈偷偷帶回天上當一個小仙婢，可阿靈神君這里仙婢不少，想必是不缺阿靈一個的，神君如果覺得可行，阿靈就回窮?？珊?？”

　　“阿靈，你可知本君是花了多大的心思才將你飛升九重天的？”神君挑挑眉，我又清了清嗓子膽肥了不少:“神君闖了禍在補漏子，自然很花心神?！?p>　　神君抬手，我以為他是要打我，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往后躲，可神君只是把我提起扔到到了軟榻上，之后死死的將我扣住在榻上瞇著眼睛問:“小阿靈，本君想起一個補漏子的最好法子你可想聽聽？”

　　神君輕輕吐出了一個字，嚇得我咽了咽口水搖搖頭，他這才滿意的松開我露出他最認為最好看的笑顏。

　　我摸了摸自己脆弱的脖子暗自將他這樣子罵上了不下數(shù)百回。

　　“再過三百年?！鄙窬掷锊恢螘r有了盞晶瑩剔透的杯子抿了一口:“花升仙使，這名號你可喜歡？”

　　我這會兒很是懵懂，神君卻閉著眼躺在我身旁輕語:“新飛升的十二花神，你來籌備著。”

　　我死死的盯著他，半晌沒個音。

　　“小阿靈這回可還覺著本君虧待了你？”神君緩緩睜眼與我四目相視，我怔怔的捂著自己的心口，喃喃道:“神君，你這樣真好看。”

　　“四海八荒哪有什么平白無故的仙神，要么是一步一步走來，要么代價沉重。”神君伸手捏捏我的臉，眉眼里都是笑:“小阿靈這下可還想回窮桑？”

　　“我……”神君眼睛里溫柔得都快掐出水來，可我沒敢掐，我怕這水溺死我。

　　“我只是想我阿娘了?！蔽页槠艘宦?，神君也不知今日是中了什么邪，竟伸手將我的頭按在懷里撫了撫:“等有了名號，本君帶你回一趟窮桑?！?p>　　我嗅著他身上微微的酒香，想必是昨日的酒今日還未醒，我也開始犯困，竟就這么縮在神君懷里睡了一夜。

　　醒來后我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覺得委實罪過，便開始畢恭畢敬毫無怨言的對待神君，就連每日都是親自做了吃食送去，神君看我這樣欲語幾回，最后還黑著臉就走出了上生殿，我想著大抵是我還不夠敬重他，心里又自責了兩三日，后來聽說神君同歷劫回來的云霄神君訴苦幾回，說自家仙殿的小仙中了邪，我聽著仙婢私下嘀咕著那小仙的種種，才知道我自己的手藝是多么的驚天地泣鬼神，這使得我挫敗了一整天，神君回來時就見著我一臉幽怨的坐在殿外。

　　“神君不用整日跑找去云霄神君，日后阿靈不做吃食給神君了?！蔽业皖^踩了踩自己的裙角，神君走到我面前蹲下揉了揉的我頭輕嘆:“本君這幾日只是去看看云霄罷了?！?p>　　“不是因為阿靈做的東西難吃才逃走的？”我抬頭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搖搖頭雀躍不已:“那神君餓不餓，阿靈做了九天蓮花羹?！?p>　　“小阿靈?！鄙窬@回可比剛才認真多了:“你可知什么叫寬慰話么？”

　　我眨了眨眼，又開始挫敗起來。

　　之后的數(shù)百年神君為人做事還是那么放蕩不羈不靠譜，可我卻越發(fā)覺得神君是這九重天上活的最真實又最好看的神，喜歡的，厭惡的，神君從來表現(xiàn)分明，不像別的仙神，將自己一門心思掩得半點也看不透。

　　神君有次喝醉酒同我說過，上生神君這個神位，是他用最沉重的代價換來的。

　　神君說過，四海八荒沒有平白無故的仙神。而那個沉痛的代價，就是神君阿娘在眾神面前同自己斷絕關(guān)系自盡而亡用命換來的一方神位。

　　神君的阿娘是個凡人，是第二任天神在歷劫時娶的娘子，所以神君哪怕是第二任天神唯一的兒子，神君也只能是神君，成不了未來的天神。

　　九重天上仙神到一定時辰就需去人間歷劫，幾輪轉(zhuǎn)載，回歸神位的越來越少，補位的仙神一換再換，如今知道這些事的，也只有還留在九重天上最始追隨混沌天神的幾位帝君和云霄神君。

　　天神待神君很好，可神君說天神懦弱的連生老病死的凡人都比不過，這些話神君每每喝醉酒都會同我說上一回，事后又會忘得一干二凈，然后繼續(xù)去做他的不靠譜神君，惹一身混賬爛桃花。

　　第三百年，神君在上生殿里為我冠上名號囑咐著我事宜，全然沒搭理賞臉過來的天神。

　　我想天神一定也有著他的苦衷，如若天神當真不喜歡神君的娘親，自然也不會這樣隨著神君任性了數(shù)萬年。

　　我也是那時才知道，四海八荒性子最好的莫水仙神女居然是神君的幺妹，這南轅北轍的性子一度讓我覺著我眼前這個面相柔和送我賀禮的女子當年一定是吸收了神君阿娘所有好的一面，而神君很是配合我內(nèi)心所想的掂著莫水仙神女送的一塊玉石轉(zhuǎn)過頭來一本正經(jīng)同我說道:“小阿靈，這玉石你覺得是不是長得和本君很搭配？”

　　我扯了扯嘴角點點頭:“神君說的是，這四海八荒的東西都和神君配。”

　　尤其是不要臉這種的。

　　神君滿意的將那塊玉石收入了囊中，看的我心肝都疼。

　　我也在第三百年見到能夠讓神君頭疼不已的女子，那日在上生殿里，那個女子明眸皓齒朝著神君笑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瞪的我眼睛一疼。

　　我知道她，鬼君當心肝疼的幺女，才不過一萬歲就打理著陰間九司其中一司的鏡胭仙姬。

　　神君同我說過，他之所以不愿輪回歷劫，就是認為這個討人厭的鏡胭仙姬會趁著他消了記憶在凡間歷劫時霸王硬上弓。

　　以前我覺得神君這說法完全是因為他臉皮厚，可當我真正看到鏡胭仙姬望著神君那垂涎不得的模樣時忽然就覺著神君也不是那么自戀了。

　　其實神君這樣討厭鏡胭仙姬還是因為鬼君太疼惜鏡胭仙姬，若真娶了她日后只怕是不能到處去調(diào)戲四海八荒的小仙娥了。

　　我回過神來恰好看到鏡胭仙姬又瞪了我一眼，眼神里竟寫讓我別打神君的心思。

　　這下我忽然就和神君統(tǒng)一了觀念，這鏡胭仙姬果真很討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