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無計可施
快步走到少年跟前,衛(wèi)小歌直言道:“小哥,這兩張餅歸你,但是我得打聽點事。要是你說得清楚,我再添些銅錢?!?p> 瘦巴巴的少年接過燒餅,毫不遲疑,張嘴在邊邊上咬了一大口。
“我可沒空等你吃完再問話,跟我來!”衛(wèi)小歌有些不耐地說道。哪里有個閑工夫等他吃完燒餅。
坐在地上少年的抬起頭,以手撐地,很利索地站起來道:“我這就隨小哥兒去。”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清澈。
衛(wèi)小歌愣了,這人并不像個流落街頭的乞丐。
避開了大的街面,在一個陰暗無人的小巷子里,少年有問必答,十分詳盡。
僧爺們在縣里有兩處落腳的地方,都不是什么正經(jīng)去處。一處在娼家云集的繁昌街,挨著一家叫做桂樓的大妓館。另外一處在留客賭坊的后邊。
每處大約有三十多名僧人,基本都是當(dāng)?shù)氐牡仄α髅ァ?p> 再有就是縣外面,茂云山上的佛光寺,大概有僧人兩百多。這些人并不踏入縣城里,一般都是自小出家。
搶幼兒的都是縣里的那些僧人干的,都好幾年了。
孩子全部送去了佛光寺,到佛前供奉。至于到底怎么個供奉法,卻無人得知,不過那些孩子都消失了,并沒有在佛光寺當(dāng)小沙彌。
縣里稍微有點錢的人家,都會去一些隱僻的山村置辦農(nóng)莊,偷偷生孩子,養(yǎng)到至少四歲才敢回來。
“縣衙門的人不管嗎?花錢將孩子買回來可使得?”衛(wèi)小歌皺著眉頭繼續(xù)問道。
少年看了看衛(wèi)小歌,心想這人肯定是外地來的。
他搖搖頭,“不但不管,如果有人冒犯了僧爺,差人還會找那些人家的晦氣。你家如果有孩子被搶了,如果沒有官府的勢力,給錢都不頂用......”
官府根本不理,和尚們肆無忌憚到極點?;ㄥX也買不回孩子,如果沒有后臺,不但孩子沒了,通常家財都會被勒索一空。
只要敢反抗,打死人是常有的事。
聽完少年的一席話,衛(wèi)小歌驚異得無以倫比。
這是什么沒天理的世道啊。人有恒言,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刺史,在這里卻換了是一群橫行霸道的僧人,竟然比官府還兇狠。
用一句陳腔爛調(diào)來說:還有沒有王法?
難道真得魚死網(wǎng)破?
她只愿意做個升斗小民,撫養(yǎng)兩個孩子長大,一點都不希望惹出大事來。
一旦殺了人,就沒有什么回頭路可走,被官府緝拿,被僧人追殺,很可能不死不休。
一人對上無數(shù)人的局面,衛(wèi)小歌幾乎愁白了頭發(fā),她又不是萬人屠與穆乘風(fēng)那樣的狠角色。既沒有強大的武力,也沒有強勁的后臺。
她又問了問少年,最后終于確定,真的半點活路都沒有。
衛(wèi)小歌沉著臉?biāo)妓髁似?,摸出一錠銀子遞過去。
這少年說得非常清楚,口齒十分利索,遠超兩個燒餅的價格。到底是怎么落到這步田地?瞧著也不像個乞丐。
“這些錢你拿去,尋個好營生吧,當(dāng)乞丐可不是什么好活計?!彼S口說完扭頭就走。
少年怔怔捏著手里銀子,直到捏得發(fā)燙。
他雖然居無定所,卻并不是乞丐,從不乞討。一般是給人跑腿遞話,盯梢跟蹤什么活都干,但是從未拿到這么大一筆賞錢,足足有三四兩了。
這女扮男裝的姑娘,看樣子竟然要去尋和尚們的晦氣。
他咬了一口燒餅想了想,跟著去看看吧。
小姑娘走得好快,他費勁地小跑,才能遙遙在后方跟著。
衛(wèi)小歌走得很快,步子跨得很大。
但是,呼吸卻是極其緩慢。悠長而緩慢的呼吸,才是最佳的戰(zhàn)斗狀態(tài)。
雖然心中的對“僧大爺”們的怒火已經(jīng)燒到腦門,她必須得強自壓了下來。火氣太大容易影響判斷,并且打斗之時,行動間也會受到影響。
她調(diào)整了自己的呼吸,慢慢放緩。
一名戰(zhàn)士,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心永遠是平靜的,哪怕全世界在眼前變成個地獄。蒼鷹搏兔,尚且全力以赴,她此刻并沒有蒼鷹的本事,對方也未必全部都是兔子。
戰(zhàn)士出征,總有那份完全屬于自己的覺悟。
哪怕是一去不回,不后悔,不后退!
逼到這份上,已是背水一戰(zhàn)之時,生死的事不需要再考慮。
至于女扮男裝的任務(wù),基本上已經(jīng)是鏡花水月。萬人屠連人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支線任務(wù)更加虛無縹緲。
如果有命活著,到時候再和丁土扯皮吧!眼下不是考慮這事的時候。
愛眠花宿柳的和尚,估計體格上首先就弱了。再則倘若有幼兒,定然是需要女子照應(yīng)著,因此極有可能在娼家那一帶。
所以先去娼家那個窩點。
人生地不熟,時間非常緊急,沒有任何幫手。并且求告無門,官府是擺設(shè)。
衛(wèi)小歌的辦法只剩下一個!
......
繁昌街并不寬敞,主要兩邊些大小的樓閣,掛著許多歡門樓子和彩棚。不過正因為擁擠,到了夜間各色燈籠點燃,花紅柳綠的,滿樓紅袖招,卻是一派的熱鬧。
離天黑還早得很,此地略顯得安靜,只有一些老婦,還有半大的丫頭和小廝進進出出給姑娘們辦事。
不少人本來在忙著自己的事,此刻卻都齊齊停住了動作。
一名滿臉黑灰的少年,牽著一頭白鼻子的黑驢子,滿臉凝重,踏著穩(wěn)健的步子走進這條在邑縣相當(dāng)有名的街面上。
大白天來這里吃酒耍樂的人,都是三五成群,可也沒見年紀(jì)這么小的。
眾人皆不解。
再仔細(xì)一看,更是詫異。竟然是個將臉涂黑了的小姑娘。女扮男裝到青樓里尋開心?真是聞所未聞!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誰會做這種蠢事,除非往后再也不要臉面,不打算嫁人。
眾人交頭接耳,均覺得不可思議。
來人當(dāng)然是衛(wèi)小歌,她一點都沒搭理旁人訝異的眼神。
她早料到會有異樣的眼神。
又不是五大三粗長得像個男人,女子穿男裝,不可能做到掩人耳目。反而會更加顯眼,跟做賊心虛似的。尤其是到妓子云集的地帶,定然會被路人當(dāng)成白癡。
系統(tǒng)任務(wù)就是這么怪誕離奇,她也是嘆服了。
一路走,一路抬頭望向晃花人眼的匾額條幅,衛(wèi)小歌很快就看見大大的“桂樓”兩個燙金大字。
嗯,燒餅少年說的惡僧窩點,就在桂樓右邊。
此時恰好從門中走出一名看起來像和尚的人。
之所以說“看起來像”,是因為他雖穿著暗紅色的僧袍光著腦袋,不知為何卻光著一條膀子。
并且,那條露在外面的胳膊,滿滿都是張牙舞爪的青黑色刺青。
花胳膊僧人歪歪扭扭地走出門,伸了大大的懶腰。
有僧爺出來逛街了!一時間整條街都安靜了下來,再也無人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