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封禁百里,因為八月十五將至。此時,那“泰山之巔,試劍群雄”之約,方才算是真正流傳了開來。
這一戰(zhàn),受萬眾矚目,被世人企盼。誰都想著能一睹戰(zhàn)況。先不說那將會對以后的修行有著怎樣的裨益。單是作為談資,也夠吹噓一輩子的了。
可惜,泰山已然封禁。
封禁泰山的,乃是泰山派。名字雖是大氣,但卻不曾聽聞于江湖。為何?因為,那本就只是泰山上的一間小道觀。
一間小觀,敢妄稱封禁泰山百里。倚仗的,自然不會是香案上供著的天上仙。
既不是仙,那便是人。一群手眼通天,堪比仙神的人。
泰山就這么被封禁了。上不得,下不得。進不得,也出不得。只等著八月十五那天的到來。
小六依然擺著攤,他也在等著八月十五的到來。因為那天,家里的那位,是要上泰山的。
泰山是要上,但卻不能就這么上了。就像是凡人上山,總是要先探探路不是。小六是這么想的。于是,也是這么做的。
泰山封了禁,想上去一探,很難。
但誰說非得要上了山,才能探到路?泰山就在那里,路也在那里,走便是了。要探的,是那封了路的人。
收攤回家,小六如往常那般,向著那位訴說著今日的見聞,以及自己的見解。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那百里封禁。
“浩天府這次好大的手筆?!蹦贻p人聽完發(fā)出了一身嘖嘖。
這里臨近浩城,敢在這片地界搞出百里封禁的,若說沒有浩天府的影子,任誰也不信。
可問題是,浩天府向來以溫和示人。在世人心中,那永遠都是一群溫文爾雅的教書先生。何曾欺壓過旁人?更別說如現(xiàn)在這般,將煌煌泰山封禁,仿若私產(chǎn)。
是的,很囂張。封禁百里,不是囂張是什么?
浩天府固然囂張,但并不是最囂張的那個。
就在百里封禁的當天,便有不下十數(shù)股勢力,嘗試著破開封禁,潛入泰山。
敢無視囂張的浩天府,那這些人確實更加囂張。
只是,這些人雖是囂張,但終究還是沒能突破封禁。
但百里范圍何其廣闊,誰能保證,那泰山派就能守得住下一次,下下一次呢?
畢竟,在明面上搞出這個百里封禁的,可不是浩天府。那么闖關、破禁,自然便與浩天府的顏面無礙。更何況,八月十五要上泰山的,可不僅僅只有浩天府。
就在人們猜測著,這百里封禁能撐到什么時候。一道身影卻是怎么的,就出現(xiàn)在了泰山腳下。
煌煌泰山下,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那百里禁竟是來不及反應。所以,有些突兀。
這人就這么邁開步子,順著那不知鋪就了多少年的石階,朝著那山頂走去。
那石階極陡,向上望去便是云天。向下看去,便是幽泉。特別是在山風吹起,便有種飄飄欲仙的飛升之感。卻又有種腳不著地的惶惶不安。常人若想走上一遭,也得要鼓起十足的勇氣與毅力。
但此人卻是一步接著一步,不疾不徐,猶如春日踏青。
“道友請止步。”
這人約走過了四五十級臺階,那上方的云天里,突然傳來一道聲響。似春雪、如冬雷。
原來,在這百里禁之后,還有著別的力量在鎮(zhèn)守。
那人抬頭,露出了半張戴著金屬面具的臉,一雙眼睛里滿是漠然,“如此躲躲藏藏,可還曾有一絲的浩然之意?”
浩然,說的自然便是高天之上的那輪紅日。當然,也是在說那些以紅日自居的人。
回應面具人的,是云天里的一道白光。那白光極快,徑直朝著面具人射來。
面具人冷哼一聲,張手便將那白光抓在了掌中。然后一捏,一撮撮的細粉,便從他的指尖隨著那山風,飄散了出去。再也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面具人繼續(xù)向上走去,那云天里一陣的沉默后,便有一陣火雨從天而降。三三兩兩,盡數(shù)朝著那石階上落去。
面具人冷哼一聲,大手一揮,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根長棍。
長棍一揮,便有山風倒卷,挾裹著那落下的火雨,朝著云天而去。
說也玄妙,那火雨威勢赫赫,卻是在觸及到那云天時,憑空消失不見。仿佛就不曾出現(xiàn)過一般。
然后,便是云天里的一聲悶哼,很沉。然后,便再也沒了聲響。
沒了聲音,便是沉默,或者說是默認。默認了鐵面人繼續(xù)登梯的資格。
但不知為何,面具人卻是在走到半山腰時,將手中的那根長棍朝著旁邊的一塊山石隨意一插。就此迎著那山風,盤膝坐了下來。
如此,便是三日。
這三日里,試圖突破這百里封禁的,還有許多。但最終全都鎩羽而歸,唯獨在這半山之處,有著這么一個鐵面人,孤坐于此。
小六在泰安城里看了三日,他看的當然不是那山間的云海,而是城里的那些人。
城里哪個門派的長老來了,又有哪個門派的弟子悄然出了城。亦或是哪個門派的探子,就如他這樣看著,小六全都看在眼里。然后又全都流到那條巷子的大門后。
而今天,小六給巷子里的那個年輕人帶回了一個消息,有個年輕人出城了。
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因為這幾天出城的年輕人,真的很多。
所謂的泰山百里禁,這幾日已經(jīng)被各派的年輕人,當成了一種考校。隱隱透著一股子的攀比的味道。
所以這幾天小六聽到最多的,無非就是某某門派某某某,闖入百里禁多少里的傳聞。當然,其中的佼佼者也不過是破禁五十里。就連泰山山腳,也沒能到達。當然,坐在半山腰上聽風的那位除外。
不過,小六知道今天這人不一樣。因為,他叫牧之鷹。
牧,便是萬獸山莊的那個牧。當年的那個鷹公子,不知為何一直沒有音訊。就是萬獸山莊開山大典,也是沒有現(xiàn)身。據(jù)說是已然與牧仁決裂,卻無從證實。
如今,鷹公子現(xiàn)身泰山,是否意味著什么?
牧之鷹出了城,便沒有再現(xiàn)身,據(jù)說是順著泰山的那叢石階上了山。
也有人說,牧之鷹擇鄰而處,也在半山腰挑了塊地,呆了下來。
但不管怎樣,泰山派的沉默,已經(jīng)證明了鷹公子已然破禁成功。成為了登上泰山的第二人。
或許是被泰山上的兩人這么一刺激,泰安城內(nèi)的那些年輕人再也坐不住了。原本還嗤笑著那些破禁失敗,顯得云淡風輕的公子劍客,也是紛紛出了城。但終是沒有幾人成功。
不過,登山泰山的也從先前的兩人,變成了數(shù)人。其中,便包括了圣劍山的劍鳴秋,烈焰門的顏天旭,碧落宮的南宮嫣兒,問天道院的徐天默,魔龍殿的破天,還有昔日的神刀城少主段齊北。
除卻琉璃禪院、幽冥洞、黃泉府、浩天府還有霸王莊,當今江湖各大勢力的翹楚,也算是齊聚于此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這些上了山的年輕人,全都停在了半山處,似游園。
轉眼,便是月圓之日。傳聞中的泰山之約便在今日夜間。
這一日,整個泰安都寂靜了,但也在暗暗的騷動著。所有人都在觀望著,或者說是等待著可能的變化出現(xiàn)。
傍晚時分,小六一如從前的收了攤子,然后也如往常那樣,回到了自家的那條巷子。即便是在這樣的日子里,小六依然如同訂好了時間般,規(guī)律而自律。
然而即便小六再如何自律的隱藏自己,卻怎么也沒想到就在他前腳踏進了小巷的時候,后腳便有人跟了上來。
跟著小六的,是一個和尚,極年輕的和尚。
但小六絕不會因為對方的年紀,而心存僥幸。因為那張年輕的面孔他認得?;蛘哒f,在整個探子的世界里,這張面孔也是極為受到關注的。
因為,這個和尚來自那座大雪山。更因為,這個年輕人便是那座禪院里最為溫和的那道佛光。
明心,便是和尚的法號。
“大師,你是要化緣?”小六極力的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平靜些,也尋常些。
但面對著那溫和的笑臉,小六不知為何總是生出一股虛偽的感覺。不是因為對方笑的虛偽,而是覺得自己虛偽。
“阿彌陀佛,小僧想向施主打聽個人?!泵餍恼f道。
“哦,大師這是要找張家的阿大,還是李家的那位老爺子?還是私塾的陳夫子?”
這條巷子總共就住著這么幾戶人家。小六依然努力的隱藏著自己,也隱藏著那道門。
“小僧有事,想見見沈先生?!泵餍恼f道。
感受著對方雙眼里的真誠,小六甚至都覺得自己若是再繼續(xù)辯駁,都是一種罪過。
“哈哈,小和尚的禪功倒是越來越厲害了。佛門他心神通,真的有些欺負人了。進來吧?!?p> 這時,小巷里響起了一道笑聲,讓小六仿若從泥沼里掙脫了出來,頓時背脊盡濕,全身無力。
這時,小六終于明白,為何自己在面對這個年輕的和尚時,會生出那股子的負疚感。原來,都是佛家的神通在作怪。
“大師,請?!?p> 小六微微定了定心神,這才將明心引進兩人自己的小院。那里,家里的那位年輕人,正坐在一張?zhí)梢紊希毤毜钠分荒ㄏ悴琛?p> 正是沈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