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驢哥不同,山子還是一種漂泊的狀態(tài)。驢哥已經(jīng)成家,在家陪老婆。山子有妻有女,卻還要漂泊,家人為他擔(dān)心。
密林。山子在追趕一只鹿。路上,碰見幾個人,那幾個人,都是旅行者的打扮,背著包,包上有防潮墊,裝備齊全。他們是野生動物保護(hù)團(tuán)的團(tuán)員,是一個大學(xué)的學(xué)生組織,他們命名他們的組織為團(tuán),目的是要大家抱成一團(tuán),抱團(tuán)就有力量,單打獨斗力量就弱,一致抱成團(tuán),共同保護(hù)野生動物。
“你在做什么?”萬愛可說,“不能欺負(fù)動物?!?p> “說你呢,”旁邊的另一個人說,“我們是野生動物保護(hù)團(tuán)的,你不能拿著槍打動物,動物是人類的朋友,你追趕的這只鹿,是人類的兄弟,你不能傷害它?!?p> 山子未想到在密林中會遇見人,說:“你們這群人,真有意思。我在密林中,到處找見的蘑菇,都有毒。你總得讓我吃飯吧,不打動物吃動物,我能吃什么,讓我啃樹皮嗎?”
萬愛可說:“反正不允許你打動物,我們雖然沒有槍,但我們要制止你。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文化,我們希望你能明白一個道理。”
“什么道理?”山子睜大眼鏡。
“動物是人類的朋友,這只鹿是你的兄弟,是我的兄弟,是他的兄弟,是你我他的兄弟,”萬愛可說,“你吃這只鹿,就是吃我的兄弟。而且這鹿,你一頓又吃不完,吃不完,放著容易壞,你又沒有冰箱。你即便吃它,吃不完,也浪費(fèi)了。”
“那我打只小的動物怎么樣?兩三頓可以吃完的?”
萬愛可說:“你要想好了,這林子里有些動物是稀有動物,是很珍惜的,屬于珍惜野生動物。國家立法保護(hù)這些動物,我們這些野生動物保護(hù)團(tuán)的人,抱成一團(tuán),共同致力于野生動物的保護(hù)。你如果殺害了哪只珍貴的動物,你想想后果。殺人償命,殺動物就不償命嗎?”
山子說:“沒有這么嚴(yán)重,你們都別緊張。我是職業(yè)獵人,今天遇到你們,算我倒霉。我聽你們的,不打殺動物。一直以來,我的娛樂方式就是打殺,這一不打不殺,我反倒不習(xí)慣。沒事,我包袱里還有幾個饃饃,我吃饃饃就行?!?p> 萬愛可說:“這些野生動物,我們堅決要保護(hù)的,堅決反對你傷害野生動物。我這里有一袋鹵牛肉,你拿去吃吧。我們還要在密林里巡邏呢?!?p> 山子說:“你們沒有槍嗎?在密林里,沒有槍,遇見狼,狼會傷害你們的。”
萬愛可說:“沒事,我們有噴劑,我們有防狼噴劑,我們還有其他方法防止猛獸傷害我們。謝謝你為我們擔(dān)心,我們走了?!?p> 山子獨自走在山路上,找到一根木棍,放倒,坐在木棍上,吃饃饃。突然想起還有萬愛可送給他的牛肉呢。這也挺好,不打那只鹿,有牛肉吃。省得自己殺、料理,這只鹵好的牛肉,味道還不錯。
山子總以為,當(dāng)自己一個人坐在這里或者走在路上時,總能遇到其他人,就像剛才那樣,遇見陌生人,還有可能,遇到熟人。但是,山子的生活,并不是如同小說安排一樣,他的生活不是電視劇,很多時候的情況是,一整天,在密林里,遇不到一個人。
孤獨已經(jīng)成為山子的常態(tài),山子反倒喜歡上這樣的一種孤獨的狀態(tài)。一個人在密林里,可以選擇自己要吃的食物,可以放肆地活著。其實,偶爾也能遇見其他人,而那些人,都不是文明社會的人,他們還處于野蠻狀態(tài),就跟石器時代的人差不多。這樣的人,在密林里,還是可以找到的。山子期待能在密林中,遇見外星人,活著其他種類的奇怪的人,比如身高三四米甚至更高的巨人,或者身高不足一米乃至更矮小的小人。那些奇奇特特的人,山子相信,也期盼,能在密林中遇見。
由于天氣轉(zhuǎn)暖,已經(jīng)不是寒冬,山子脫去了棉褲。棉褲一脫,他的外褲就開始滑落,因為他這些時日,一直沒有系皮帶。他包袱里有三根繩子,都是從食品盒子上取下來的?,F(xiàn)在的食品盒子,上面的繩子,那么好看,金色的,扭成麻花狀,很尊貴的樣子。那三根從食品盒上取下來的繩子,被山子連接在一起,然后穿在褲子的襻上,在前面前門上方一系,褲子就不掉了。這個簡易但挺美觀的繩子,便是山子的金腰帶。
山子是一個節(jié)約的人,許果前幾天,在手機(jī)上,給山子說,節(jié)約是一種美。山子是認(rèn)可許果的這種說法的,他夸許果是一個會思考的人,他不知道這句話是珠子說的。
密林中空氣濕潤,這里似乎永遠(yuǎn)不會干燥,山子吃完饃饃和牛肉,就背起槍站起身走了。
路過一條溪水,這里有流水,在密林中喝水,要喝流水,如果是靜止的水,那指不定在這里靜止了多少時間呢。喝水,要喝流動的水,喝清澈的水,喝新鮮的水。山子彎腰喝了溪水。剛才吃飽了,現(xiàn)在喝足了,吃飽喝足,山子又精神百倍。
在這密林中,隨便一個什么,都能使人中毒,或者受到自然界的某種傷害,從而導(dǎo)致生命受到威脅。所以在密林中,要格外注意安全。
山子認(rèn)為那些保護(hù)野生動物的人,都是不了解他的人,山子認(rèn)為那些人不了解自己,那些人之所以不了解山子,是因為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前山子認(rèn)為所有人同在一個世界,同一個世界,但是,后來山子發(fā)現(xiàn),其他一些人的說法是正確的,那些人認(rèn)為,不同的人,活在不同的階層,擁有不同的世界。山子認(rèn)可了這種說法。
山子總想象自己是獨立的一個人,獨自一人走在海邊,世界上其他的人,都是海里的魚,而自己,是走在海邊的人。其他的人,都是魚,他們在海中,而山子,在海岸上,不在海中。山子經(jīng)常感覺,自己獨立于世界之外,世界不屬于自己,自己也不屬于世界。
碧綠的葉子,遮蔽了陽光,山子坐下來休息。他就坐在地上,地上有草,草間有花。原來密林了開放了這么多花,如果不坐下來,可能不會發(fā)現(xiàn),因為人的目光,經(jīng)常是看著前方。
山子每次停下來休息時,都格外關(guān)注身外的一草一木,他清楚地看到,一些動物在樹枝上跳躍,木枝很高,它們都沒有恐高癥。那些動物,顯得那么快樂,搞得山子也想做一只動物,比如一只猴子,或者一只海獺。
山子這個人,有很好的視野,他懂的東西多,不像有些人,視野狹窄。山子要得到的東西,假如有什么事物阻礙了它,他肯定會想辦法得到的。山子目前想得到的東西,是那個剛剛追趕的鹿。山子有一些獵人朋友,吃羊肉愛吃羊羔肉,吃鹿肉愛吃胎兒肉,一直懷孕的鹿,取出鹿腹中的胎兒,吃它的胎兒。那些朋友都說,這種胎兒的肉,比羊羔肉還要嫩。
但是山子只能吃鹵牛肉,這鹵牛肉是萬愛可送給他的,他是野生動物保護(hù)團(tuán)的團(tuán)長,是保護(hù)野生動物的杰出代表。山子不敢打獵,暫時不想去打獵,他害怕再遇見萬愛可這樣的人,萬愛可會講道理,山子最害怕別人跟他講道理。煩。
山子的女兒戀愛了,這是山子在密林中得到的消息,她女兒給山子發(fā)送了一張她男朋友的照片。學(xué)生在學(xué)校里談戀愛,是拿父母的錢在談戀愛。山子愿意給女兒花錢,他看到女兒男朋友的照片,蠻帥的。他的這個女兒,上高中了。他現(xiàn)在有兩個女兒,這個女兒讀高中一年級,另一個還小。
能在森林里和家人、朋友通話,山子總感覺自己沒有走多遠(yuǎn),雖然他離家很遠(yuǎn),但總感覺家就在身邊。
綠色的樹葉,綠色的草,都使山子激動,他突然心里出現(xiàn)了一股涼意,這股涼意,源自對過去經(jīng)歷的回憶,也許是他想起夏天在河里游泳了,沒錯,這是夏天的味道。這種味道,在這一刻,突然地回味起來。
山子一年四季在外,不著家,他常年在自然界中,他身上的那種野性,只要你見到他,就會撲面而來。當(dāng)撲面而來的野性令你呆住,你會驚嘆他渾身上下散發(fā)的氣息,或者說散發(fā)的氣質(zhì)。不知道氣質(zhì)能不能散發(fā)??傊阶右靶允?。
山子是絕對的硬漢,假如在世界上進(jìn)行一次硬漢選舉,山子一定可以拿第一名,這一點,毫不含糊。
天色將晚,山子還在林中走路,時不時可以聽到或遠(yuǎn)或近的野獸的聲音,有的是腳步聲,有的是低吼聲,山子習(xí)以為常。
山間一日之間,不同時段,氣溫不同,常天在山里行走,最能感受這種氣溫的變化。氣溫有些低,但不至于冷。山子沒有增添衣物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