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一靠上碼頭,早已等在那里的迪凱斯接過尤金扔過來的纜繩,麻利地固定好,對跳上岸的羅輯說道:“你判斷得不錯,東條一號確實裝完貨后沒有在碼頭停留,又回到碼頭外近海了?!?p> 順著迪凱斯的手指方向,羅輯遠遠看到東條一號遠離其他貨船,孤零零地停泊在近海。
“照片拍了嗎?”
“拍了,非常清晰?!钡蟿P斯拿出一疊照片。
羅輯接過來遞給剛跳上岸的尤金:“仔細看看這個人,你能保證把自己裝扮得跟他至少九分像嗎?”
照片上的人大約三十多歲,微胖,面貌白凈,沒有什么突出的特點。
“沒問題。”尤金看了一眼道,“不過最好能有他的錄像,這樣便于我模仿他說話走路的樣子?!?p> 羅輯望向迪凱斯。
迪凱斯搖搖頭:“錄像沒有,他們看守得很嚴,無法靠近,不過我潛到船底弄到了一段錄音,只是不太清楚?!?p> “我聽聽?!?p> “辛苦了。”羅輯拍拍迪凱斯的肩膀,“炸藥準備得怎么樣了?!?p> “沒問題,放心吧。”迪凱斯道。
“干冰呢?”
“也準備好了?!?p> “好,萬事俱備,只等東條一號啟程?!?p> “東條一號什么時候啟程?”尤金插嘴問道。
“后天早晨?!?p> “消息這么準確?”
羅輯笑笑搖頭:“是我讓它后天早上啟程?!?p> 尤金不解地看看邏輯,又求助地看向迪凱斯。
迪凱斯聳聳肩,跟在羅輯身邊這么久,他已經(jīng)習慣了羅輯與常人不同的跳躍性思維,既然想不到,干脆不想。反正遲早會知道。
羅輯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在黑暗中等待黎明。
大學時期,一幫同學或者玩通宵,或者做課題做通宵,多數(shù)同學在接近黎明時都會睡一會,羅輯,或者說羅稚言總是喜歡叼根煙或拿聽啤酒,坐在窗臺或高處,看著天空一點點變白,看著朝陽緩緩升起。
后來報名當飛行員,有夜間飛行訓練,記得那時也在黑暗者等待過黎明。再后來,羅輯想不起來了,好像即便是飛早上的航班,半夜起床,也是在忙碌中迎來黎明,沒有安靜地等待過。
羅輯此刻安靜地坐在船頭,等待黎明,等待海上噴薄出一輪紅日。他似乎忘了,這只是游戲。
布滿顯示屏的房間里,謝淼敲開與安東的私聊:“你設計海上日出了嗎?”
“當然,如此美景怎么會忽略,怎么會突然這么問?”安東正坐在一圈顯示屏中間吃披薩餅,他是天地不仁游戲主要編程員之一,主要任務是和其他幾個主編程員輪班監(jiān)控游戲,按玩家的進度編寫程序,不需要操作NPC。
安東喜歡值班,因為值班的時候,他可以放任自己吃垃圾食品,例如炸雞塊、漢堡、披薩等等。
“羅輯似乎在等著看日出。”謝淼道。
安東熟練地按了幾個鍵,將羅輯在游戲中的畫面調(diào)到眼前的顯示屏上:“他啊,不奇怪,他有這個毛病?!?p> “你知道?”
“小雅聽祁云弘說過后,特想跟稚言一起看日出,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還有這雅興?”
“聰明人總有點怪癖?!卑矕|笑道。
“能不能讓游戲時間變快點,我等得著急?!敝x淼哀求道。
“著什么急,沒有黎明前的黑暗,怎么能映襯出我設計的日出瑰麗無比。”安東品味著他的披薩,慢悠悠地說道。
“我不想看你那瑰麗的日出,我著急知道羅輯日出后想干么?”謝淼叫道。
“他要干什么你還沒有猜出來?”安東故作詫異。
“你猜出來了?”
“當然,不然怎么能提前編好程序?”安東理所當然地說道。
“他要干什么?”
“你一會就知道了。”
“我現(xiàn)在就要知道,你敢不說,我讓警衛(wèi)只給你送盒飯。”謝淼威脅道。
“別,我說,實話告訴你,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把他要的所有材料的效果都做了出來,不過我猜,他一直等在那里,估計想在太陽剛升起時造霧。”安東最怕別人用吃的威脅他。
“造霧,有道理,你快點讓太陽升起?!?p> “別催,天空已經(jīng)泛白了。”安東看著顯示屏說道。
天空微微泛白,像巨大的黑色帷幕在遠方水天連接處被掀起了一條小縫,小縫漸漸擴大,溢出的光線將天空染成了魚肚白色。
船頭微微一沉,迪凱斯坐在了羅輯身邊:“天亮了?!?p> “嗯?!?p> “同志們都在等你下令?!?p> 羅輯望著滿是紅霞的天邊,心中自嘲地笑了一下,到底不是諸葛亮,借不來大霧,不過他有自知之明,早做了準備:“讓大家在東條一號四周圍成圈,注意不要靠東條一號太近,等太陽一出來,就把干冰灑在甲板上,命令珍珠號全體待命,一旦霧起,立刻靠上碼頭裝貨?!?p> “是?!钡蟿P斯痛快地回應。
“尤金呢?”羅輯問。
“在珍珠號上?!?p> “你跟著船去包圍東條一號,記住千萬別暴露意圖?!?p> “放心吧,這個時間,大多數(shù)人都在睡覺?!钡蟿P斯笑笑走了。
羅輯伸了個懶腰,也跳回岸上。
珍珠號停在港口不遠的地方,前一天的工作,都被掩藏在遮布下面,大致看去,與之前一樣。
早起的碼頭搬運工們打著哈欠,三五成群靠在一起坐著,嘮著閑嗑。
值班的羅國軍人不知道從哪個偷懶的角落里走出來,口中罵罵咧咧地抱怨著。
一切都同每一個普通的碼頭早晨一樣,除了……
“起霧了?!币蝗撕鋈徽f道。
“是啊,真是少見?!?p> 這個時節(jié)起霧確實少見,但不是罕見,因而并沒有引起大家注意。
霧氣中緩緩駛進一條船,慢慢地靠在碼頭上。
靠得進了,大而明顯的船標即使在霧中也十分醒目:東條一號。
谷壽夫穿著一件長衫,手里拿個水煙袋,無精打采地站在船頭。
“谷監(jiān)事,這么早就來裝貨。”碼頭上的羅國軍人笑著打招呼,心里多少有些奇怪,東條一號一向喜歡下午裝貨,谷壽夫更是一個不肯起早的人。
“嗯?!惫葔鄯蛎鏌o表情地哼了一聲。
另一名羅國軍官碰碰同伴輕聲道:“別問了,沒看到谷壽夫的臉黑得跟鍋底一樣,估計是急活,問多了擔心找我們麻煩?!?p> “是?!遍_口打招呼的羅國軍人心里已經(jīng)開始后悔,谷壽夫是司令長官的親信,對于他們這些小兵來說,絕對是他們?nèi)遣黄鸬娜宋铩?p> “沒有多少箱,一定是禁運品,把嘴閉嚴了,就當我們沒看見?!绷硪幻_國軍人看著穿著特定制服的搬運工,小心而迅速地將一個個箱子搬上船,低聲警告身邊的同伴。
早來的碼頭工人們都很有眼力價地站在一邊,這些搬運工是專門為東條一號裝卸貨的,他們可惹不起,更不能靠近打聽。
老肖穿著特定的制服扛著一箱藥品走在最后,心中暗暗佩服羅輯,這一招偷梁換柱使得太絕了,百余箱藥品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裝上了船,別說檢查了,連靠近問一句的人都沒有。
十多分鐘后,霧氣漸漸消散,東條一號裝完了貨,向碼頭外駛?cè)ァ?p> 羅輯穿著特定制服混上了船,此刻正一邊換衣服,一邊下著命令:“讓所有圍著東條一號的船都撤離,慢慢撤,我們的船立刻把遮布重新圍上?!?p> “遮布已經(jīng)安排人去做了?!崩闲ふf著話走了進來,沖著羅輯伸出大拇指。
羅輯笑笑道:“還不到高興的時候,一百箱藥立刻拆散混進昨天裝的貨物里,箱子拆散放進底倉,不能看出來我們多了貨?!?p> “我們昨晚裝了近一千箱貨,多出一百箱看不出來。”老肖不在乎地說。
羅輯很嚴肅地望著他,沒說話。
老肖自己先扛不住了,笑笑道:“聽你的,拆?!?p> “不能怕麻煩,很多計謀往往就敗露在小事上,再說,我們這才過了第一關?!?p> “老羅說得對,老肖,你就是大大咧咧。”老張安排完事情回來,正好聽到二人后面幾句談話。
“我接受,這就去安排?!崩闲B(tài)度超好。
羅輯和老張一起笑了,齊聲道:“一起去吧?!?p> 老肖干不了細活,粗活倒是干得又麻利又整齊。
羅輯和老張帶著幾個人將藥品拿出來拆散裝在做了暗號的日用品箱子中,老肖則帶人拆裝藥的箱子和為裝了藥品的日用品箱子重新固定。
羅輯和老張這邊的人幾乎是老肖他們的一倍,速度卻與他們持平,甚至還不如他們,老肖開心地直在他們身后催。
“快點快點,我們等著釘呢,對了老羅,什么時候炸鳥船?”
老肖嫌東條一號叫著麻煩,直接叫鳥船。
“我說過要炸了嗎?”羅輯邊忙活邊慢悠悠地接話道。
“不炸?不炸你讓人弄那么多炸藥干什么?”
羅輯裝完一箱,拍拍手站起身直直腰,沖著老肖一笑,看著老肖一副凝神靜氣靜待下文的樣子,慢悠悠地說了兩個字:“聽響?!?p> 老肖差點沒憋出一跟頭,其他人則哄堂大笑。
扔出那兩個字羅輯已經(jīng)想到了后果,沒等老肖炸毛已竄出老遠,然而炸了毛的老肖不是蓋的,長腿一邁,眨眼間幾乎追上羅輯,唬得羅輯邊跑邊喊:“炸炸炸,一定炸,讓你親自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