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萬歷朝誰最惹不起,不是權(quán)位如山的首輔大人,也不是皇權(quán)巍巍的皇帝陛下,而且深宮之中的李太后!
這位皇帝的生母,以弱女子之身,秉政五年之久,其中雖有某位權(quán)勢滔天的首輔輔弼,但是她的功勞也是不可忽視的,何況如今李太后雖然退居后宮,不問政事,但是皇帝乃是至孝之人,這一點天下皆知,可以說,要是惹了李太后,可遠比惹了皇帝要嚴重的多!
而這位武清伯李高,正是李太后的胞兄!
單憑著這層身份,就足以讓他在這朝中暢通無阻,何況……李太后是出了名的護短,當初她的父親武清候李偉尚在的時候,鬧出了無數(shù)的事端,但是都被李太后壓下了,這也是她秉政那么多年,唯一被人詬病的地方。
今天李高跳出來,朱常洛就知道,事情恐怕真的要鬧大了!
“武清伯,你彈劾朱常洛和費都督勾結(jié),可有證據(jù)?”
看完李高的奏本,朱翊鈞也是感到詫異的很,不過縱然詫異,但是他卻是第一次露出了鄭重的神情,聲音威嚴的問道。
說起來,朱翊鈞對于自己這個舅舅還是有幾分好感的,這些年雖然也鬧出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煩,但是很少有不識大體的事情發(fā)生,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李高和鄭養(yǎng)性走的很近,他一直希望李太后能夠真正接受鄭氏,故而對于李高的態(tài)度也更加親近了幾分。
只是他這次所說的事情,卻是讓朱翊鈞不得不慎重起來。
一方面他清楚李高膽小怕事的性格,應當不會憑空開口攀誣,但是另一方面理智卻又告訴他,費甲金不可能背叛他,這無關于信任的問題,而是朱翊鈞作為一個成熟的皇帝,有自己的判斷標準。
費家乃是百年世家,始封于宣宗皇帝年間,到如今長盛不衰,靠的就是一個忠字!對于這等世家來說,名聲重于一切,更何況費甲金如今身為中軍都督府都督,可謂榮寵之極。
即便是以后朱常洛真的成了氣候,也不可能給費家更多的優(yōu)渥,而費甲金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舍棄現(xiàn)在的一切,去換取未來那一點根本不可能的希望。
這是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不會做的!
而且朱翊鈞也不相信,一個區(qū)區(qū)十二歲的孩子,能夠空口白牙的說動一位手握重權(quán)的大臣,這未免太可笑了!
“武清伯,你要知道!費都督乃是朝堂重臣,世代忠貞,豈可如此隨意誣蔑!還不快快退下!”
事已至此,朝堂眾人都反應過來了事情的嚴重性,首輔張位率先站了出來,臉色陰沉,厲聲喝道。
整個朝堂上下,只有他有這個權(quán)威,也有這個資格,如此用一種近乎于代天子的口氣說話,這,就是首輔的權(quán)柄!
當然,這也是皇帝的心聲,他壓根不相信這份明顯是無稽之談的奏章。
何況費甲金是什么身份的人,就算是他真的有謀反的意圖?也不可能就在這么大庭廣眾之下調(diào)查處置,真不知道這李高如此情況下上這份奏章,究竟是打著什么主意!
“這……”
不得不說,不是任何人都有直面首輔的勇氣的,更何況是李高這等只會仰承祖蔭的家伙,張位一聲呵斥,便讓這個家伙頓時變得有些畏縮不前,說話也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
這時內(nèi)閣的其他大臣也紛紛站了出來,就連趙志皋也不例外,所說的話皆是費家一門忠貞,請皇帝不可輕信謠言。
這無關于立場,而是他們身處這個位置,必須做出的態(tài)度!
費甲金乃是武臣當中的領袖人物,重要程度幾近文官當中的首輔,如此貿(mào)貿(mào)然的以謀逆大罪彈劾于他,一不小心就會被視為是對整個武臣的挑釁,進而引起整個文武官的激烈碰撞。
到時候這個責任,誰也負不起!
這本是應有之義,但是讓朱常洛微微有些意外的是,他一直在暗中觀察著趙志皋的神色,卻見方才李高上奏的時候他猛地臉色一白,目中所露出的震驚之意不是裝出來的。
難道說這件事情和他沒有關系?
壓下心中的疑惑,朱常洛卻是將目光投向了皇帝,他自然清楚為何這次武清伯會突然站出來。
因為他就是那盛隆錢莊最神秘的第三位莊家!
從那天沈應文告訴朱常洛他的身份之后,朱常洛就一直在防備著李高的反擊,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這么瘋狂,難道說,他就不怕將自己和費家一起都得罪了嗎?
而且為了區(qū)區(qū)一個錢莊,真的值得嗎?
一重重疑惑升起,朱常洛的眉頭皺的緊緊,不過雖則如此,但是在初時的慌亂之后,朱常洛卻并不認為李高這是一個高明的計策。
如今的局面就是明證!
無論是皇帝還是眾臣,都不會允許他這么空口白牙的誣蔑一位朝廷重臣,更不會允許他破壞文臣和武將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那一點平衡!
或許這也就是他們沒有告訴趙志皋這件事情的原因……費家,不是那么好惹的!
“舅舅,此事你太魯莽了,退下吧……”
朱翊鈞望著底下的眾臣,失望的朝著李高搖了搖頭。
他的這份奏本,著實是太過荒謬了,荒謬到?jīng)]有人會相信的地步……
這下子就連李高也傻眼了,聽到皇帝的話,明顯的身子一縮,就要退下,不過就在此時,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背后已經(jīng)站著一個中年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神采,李高有些顫抖的低聲叫道。
“鄭兄……”
“陛下且慢!臣有話說!”
那位中年男子卻不答話,徑直上前拱手說道。
此人朱常洛并不識得,但是一身青色官袍顯然官位不高,從所站的位置來看,也并非是清貴的御史科道官,按理來說應該對他造不成什么威脅。
但是不知為何,此人身上的陰柔之氣卻是讓朱常洛感到一陣似曾相識。
“鄭愛卿?”
朱翊鈞的眉頭皺緊,如果說剛才李高的奏本還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話,那么如今這位一站出來,卻是讓他頓時明白了一切。
不過明白過來的同時,心頭卻是升起一絲不悅。
他的確是不喜這個兒子,想要打壓他,所以縱然他知道先前張貞觀的那本彈劾奏疏當中有以偏概全之嫌,但是他還是讓底下人接著鬧著,甚至于他也想順水推舟,給朱常洛一點教訓。
但是涉及到了費甲金的層面,就超過他容忍的程度了!
他不是一位昏庸的皇帝,打壓朱常洛可以,但是若因此而引起朝局不穩(wěn),國家動蕩,卻是萬萬不可的,而某些人,顯然正在這么做……
一念至此,朱翊鈞的臉色越發(fā)的不好看起來,甚至連語氣都帶著幾分冰冷。
不過那位鄭愛卿顯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或者說他早就料到皇帝會有此反應,不慌不忙的上前行禮說道。
“陛下息怒,臣只是想替武清伯解釋一番,方才武清伯情急之下可能沒有說清楚,他并非是說費都督和殿下有所勾結(jié),而是說殿下一直在故意接近費都督,想要借費都督的勢力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當然,崇信伯府世代忠良,這一點臣也十分相信,不過縱然如此,也不可輕縱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啊,陛下!”
朱常洛瞇起眼睛,終于想起了眼前人的身份。
鄭承恩,禮部主事,不過是一個區(qū)區(qū)七品的官階,卻有著另一個顯赫的身份,鄭妃的叔父!
“鄭大人,本王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你如此攀誣本王,可有證據(jù)?”
事到如今,很明顯對方就是朝著自己來的,如果再不說話,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一念至此朱常洛上前一步,冷冷的說道。
“殿下放心,臣既然敢說,自然有證據(jù)!”
卻不料鄭承恩仿佛早就在等著他一樣,同樣冷笑一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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