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來越大,小半會兒,已經(jīng)淅淅瀝瀝地鋪滿整片天空。
葉蘇仰起頭,任由雨滴拍打臉頰,雨水順著脖頸滑入衣領(lǐng),濕了青衫。
看了一眼葉蘇,葉白欲言又止。
兩人衣衫濕透,站在雨中沉默著。
雨幕中珍寶閣的小轎和王家的小轎被仆役抬起,消失在大道上。
葉家的長老們也沒有離開,靜靜站立在一側(cè),目光卻望向葉蘇,等待著他的命令。
從這一刻起,葉蘇就是葉家的家主,也是葉家說一不二的掌權(quán)者。
所有葉家人的心里在慢慢忘記葉長雄,接受這個事實,也等待著新家主的發(fā)落。
比試已經(jīng)結(jié)束,這也意味著葉家的內(nèi)亂被迅速平定,同時葉蘇這個名字,即將名揚趙國!
等到那個時候,也許會給葉家?guī)聿灰粯拥妮x煌。
睜開眼睛,葉蘇的視線有些模糊,透過厚重的雨幕,他看到了一把淡黃色的油紙傘。
趙煙兒撐著傘,蓮步輕移間,走到了他的身邊,漆黑的美眸看著他,有些擔(dān)憂。
趙無極負(fù)手而立,跟在趙煙兒的身后,絲線一樣的雨水降落到他的頭上,立刻被一股無形的屏障擋住,雨水被蒸發(fā)。
他也是此間唯一一個保持原狀的修士。
“走吧,事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告訴那些長老,若是想留的,就留下,想走的,你吩咐下去,不要阻攔。”
許久,葉蘇身軀動了動,他轉(zhuǎn)過身對著葉白說道。
葉白點頭,隨后朝著那群長老走去,說完了葉蘇的吩咐后,也隨著那群長老離開了演武臺。
有些事情葉蘇不做,不代表葉白不會去做。而且葉白其實很清楚,葉蘇在葉家待的時間并不會長久,這個家主的位置,還是要落到他的肩頭。
雨水越過鞋尖,流向大道,葉蘇抬起腳步,轉(zhuǎn)身朝著內(nèi)府走去。
趙煙兒一直撐著傘,跟在他身邊,很快三個人的身影也消失了。
沒有人去理會城主府的轎子,此時也不會有人去在意城主府。
淅淅瀝瀝的小雨很快變成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滴掉落在青石板上,濺射起來灑在四周,如同跳珠落玉盤。
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連綿不絕響起,書院大師兄直到很久才收回目光,放下撩起的窗簾。
微微張開嘴巴,他想要說些什么,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不是他不想說,是因為此刻的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如果說之前木劍,劍氣,和少年天才已經(jīng)足夠讓他震驚,驚嘆的話。
那么最后那種完全超脫后天層次的戰(zhàn)斗,以及葉蘇最后的突破,已經(jīng)讓極度震驚的他進(jìn)入了麻木和復(fù)雜。
“一定要讓他進(jìn)入書院!”
大師兄下意識的重復(fù)了一遍。
少女雙手托著香腮,目光有些回味和出神,聽到大師兄的話,她才回過神來,目光中異彩連連。說道:“大師兄,你可有把握?”
“這個嘛……”大師兄俊朗的臉上微微澀然,搖搖頭。說道:“并無良策。”
少女頓時泄氣了,沒精打采的道:“依我看,這事懸了?!?p> 大師兄臉上卻沒有沮喪,而是充滿了斗志。他努力振作起來,鼓勵地看了一眼下首的師弟,說道:“師弟,你有沒有辦法?”
沉默男子搖搖頭,苦笑一聲。說道:“師兄,我觀那葉蘇,分明已經(jīng)窺得先天真意,突破是早晚的事情。如此天賦,我又能拿出什么吸引他加入書院?”
大師兄微微一笑,朗聲道:“天無絕人之處,你我不如前去試探試探,沒有得到答案之前,一切皆有可能?!?p> 沉默男子沉吟片刻,不抱希望地道:“現(xiàn)在也只能如此了?!?p> 書院是趙國的修行圣地,沉默男子能跟書院大師兄在一起,足見他的天資。但想到剛剛自己所見的一幕幕,他心中卻有些震驚和沮喪。
如果說以前的他還以能夠進(jìn)入書院為榮的話,那么此時此刻,他的眼光又高了幾分,自信卻少了許多。
這才是真正的天才!
與之相比,他們這些沾沾自喜,傲然無比的“天才”,也成了庸才。
少女有些愁眉苦臉的思索了一會,忽然說道:“師兄,你有沒有看到那個女子?”
大師兄一怔,腦海的記憶拉回到剛剛,定格在一個撐著油紙傘的女子身上。
“你是說……?”大師兄的臉上有些懷疑。
少女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地道:“大師兄,想必之前院長已經(jīng)找過了你吧,沒錯,我懷疑她就是那人!”
“這怎么可能!”
大師兄皺著眉頭說道:“她那等身份,怎么會在這小小的白云城現(xiàn)身?”
沉默男子忽然道:“沒什么不可能的,她身邊跟著的那位高人,可不是普通人物,想要看出葉蘇的不凡,應(yīng)該并不困難。而且你別忘了,書院的招生隊伍,很快就要來到白云城。”
書院的大師兄很快就明白了什么,以他的身份,自然能獲取更多的信息,他瞬間聯(lián)想到了許多,目光頓時亮了起來。
“若是如此,一切就可以解釋得通了?!?p> 大師兄的臉上頗為興奮,雙手握拳用力的晃了晃,說道:“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他,如果一切預(yù)料不錯的話,此事大有可為!”
沉默男子明白他說的是什么,目光也亮了亮,點點頭,算是答應(yīng)了。
少女有些激動,只是一想到那個女子,又有些愁眉苦臉起來。
不過這也只是片刻,很快她臉上又露出了不服氣的神情,跟在沉默男子的背后,撐開自己的油紙傘,一頭扎進(jìn)了濕潤的大雨中。
“最后那一式劍法,是誰教你的?”
客廳里,趙無極目光看著葉蘇,臉上有些疑惑。
葉蘇一愣,問道:“前輩認(rèn)識這式劍法?”
趙無極冷哼一聲,淡淡道:“那是先天境界的劍修,在凝聚劍氣后,夢寐以求的東西。若無人教導(dǎo),就憑你自己,還能憑空領(lǐng)悟?”
葉蘇這才了然,旋即解釋道:“前輩,我在幾月前曾看過戰(zhàn)家長老施展過一試劍招,當(dāng)時很震撼,一直記在心中,想著琢磨琢磨,卻沒想還真成功了?!?p> 趙無極目光一凝,一只手按在茶杯上,忍不住沉聲道:“你是說你只看過一遍,就學(xué)會了?”
葉蘇無比老實的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有些疑惑,因為在他看來,這并不是多困難的事情。
趙無極呼吸粗重了幾分,瞥了一眼葉蘇,沒有說話,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葉蘇,你見過戰(zhàn)家長老?”
趙煙兒的目光有些異樣,她輕聲問道。
葉蘇點點頭,苦笑道:“因為一些意外,陰差陽錯的就遇上了?!?p> 美眸中有異色閃過,趙煙兒臉上陷入沉思,卻無人能看到。
葉蘇的目光看向趙無極,奇怪的問道:“前輩,可是有何不妥?”
瞪了葉蘇一眼,趙無極面無表情地道:“沒有?!?p> 葉蘇心中本就對先天境界好奇,原本他還想問一些,但見到趙無極臉上的神色,他又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
片刻后,趙無極說道:“葉蘇,你準(zhǔn)備好了么?”
葉蘇更加疑惑,不禁問道:“準(zhǔn)備什么?”
趙無極目光掃了他一眼,說道:“你剛剛已經(jīng)展現(xiàn)了自己的天資,你覺得羅家之人會繼續(xù)等下去?”
“不會?!比~蘇想都沒想,直接回答。
他很清楚這樣做的后果,但是他別無選擇。
默然片刻,葉蘇微笑說道:“前輩,你也無需擔(dān)心,就算有人想要我的命,那也必須付出足夠的代價?!?p> 趙無極說道:“但是像你這樣的人,活著的價值遠(yuǎn)遠(yuǎn)高于死去。”
不等葉蘇說話,他就繼續(xù)道:“既然此間事了,那你也無需擔(dān)心什么了,今日收拾東西,次日隨我們一同去書院?!?p> “這么快?”葉蘇有些猶豫,他心里根本放不下爺爺。
趙無極冷聲道:“莫非你以為別人會等你處理好所有事情再來尋仇?”
葉蘇默然,他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但爺爺沉睡不醒,荷花下落不明。三叔失去雙腿,葉家更是面臨浴火重生,這個時候,如果他離開,他很擔(dān)心葉白和三叔是否能夠掌控局面。
趙無極淡淡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葉蘇掙扎許久,猛然咬牙,說道:“好,明日小子就隨前輩和趙姑娘前去書院!”
趙無極負(fù)在背后的雙手一松,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卻又很快隱去。
“葉家之事你不用擔(dān)心,只要你一日不死,就不會有人對葉家怎么樣。而且你要相信,整個趙國,沒有人敢違背趙國的一些規(guī)則?!?p> 葉蘇心中的擔(dān)憂放下許多,他感激的笑了笑,隨即站起來,沖著趙無極抱拳,恭敬地說道:“前輩,小子還有一事相求。”
仔細(xì)盯著趙無極的神色,葉蘇生怕對方覺得自己煩。
趙無極直接說道:“你說吧?!?p> 葉蘇心中的感激更濃,道:“前輩,小子爺爺不知中了何種毒藥,一睡不醒。懇請前輩出手,幫幫小子,這是小子唯一放心不下的事情,若前輩能出手,小子感激不盡!”
出乎葉蘇的預(yù)料,趙無極并沒有拒絕,而是很干脆地說道:“你帶路吧?!?p> 葉蘇抬起頭,第一次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他忍不住直起腰,就要朝著客廳外走去。
一個仆役匆忙走了進(jìn)去,跪下道:“三少爺,外面有三位客人求見。”
葉蘇眉頭一皺,想也不想就要拒絕。但背后趙無極的話卻已經(jīng)傳了出來。
“讓他們進(jìn)來吧。”
仆役不敢聽從,目光看著葉蘇,等待著他的命令。
葉蘇勉強壓抑住急躁的心情,道:“那就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