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對于祖先的懷念和尊敬，當成是一種血脈延續(xù)的庇佑。過年祭祖祭神，那是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
在孩童一聲聲爆竹聲中，年節(jié)更加近了。林府來了不少的遠親。林如海沒什么兄弟，所以林嵐自然沒有什么堂兄弟，但是林如海倒是有幾個堂兄弟，還有一些遠方叔伯。
林家當年也是勛貴之家，過年時的陣仗，也算不小。一些手腳不凈之人，都是碰不得祭器，免得惹得祖神不高興，壞了明年的氣運。
過年的東西要準備好幾日，府上的管家?guī)ьI著下人，將屋里屋外都清掃了一邊。除舊迎新，這是不變的習俗。
林如海與幾位堂兄弟聚在一起，饒有興致地寫起了春聯(lián)，見到林嵐從屋里出來，臉色立馬一變，道：“你跟我來?！?p> 幾位林嵐的堂叔伯臉色微微一變，不知道林如海這是怎么了。
林家的世襲勛位，到了上一代就已經散盡，林如?，F(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本事得來，在諸多林氏分支面前，儼然是一副大家長的樣子。
“哦?！绷謲勾蛑犯约豪系饺霑浚岬搅艘唤z不好的氣味。
林如海跨入書房，說道：“把門帶上?！?p> “恩。”
門被林嵐緩緩關上，林嵐抬頭看了眼林如海的臉色，估計是因為那首涼州詞。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林嵐站在林如海面前，緩緩道：“昨夜先生已經批評過嵐兒了。這屬實不是嵐兒的本愿。書院是您和大父讓去的，書院的陳夫子那日讓寫的邊塞詩，孩兒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傳開來了?！?p> “你！”林如海搖頭嘆氣，也不知道說林嵐什么好。這事情是有人推波助瀾，全怪在林嵐頭上也不是道理。
他坐在椅子上良久，緩緩道：“你的這首涼州詞，很有可能害死西北的十萬悍卒，知道嗎？”
林嵐一驚，一詩戮十萬？自己有這么大本事？
林如?？闯隽肆謲鼓樕系牟恢眯牛瑖烂C道：“西北的戰(zhàn)事想必你也有所耳聞，這些事本來不該與你將，不過如今你被人拖下水，為父希望你能明白，這趟渾水，不是那么好淌的?！?p> “嵐兒愿聞其詳。”
林如海說道：“當初因為玉門關一戰(zhàn)，圣上龍顏大怒，罷黜了不少力戰(zhàn)分子，貶至留都，予以閑職。如今陳之策老將軍拿你的詩詞招搖，你知道意味著什么？”
“卷土重來，重振旗鼓?！?p> “沒錯。圣上當年也是有雄心壯志的圣才，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玉門關一戰(zhàn)，大京傷了根骨，你明白嗎？”
林嵐問道：“爹就這么確信，圣上一定會重啟主戰(zhàn)？”
“至少會被動搖！這么多年，西北的穩(wěn)定，每年省下多少的國帑你知道嗎？若戰(zhàn)事再起，勞民傷財，那些匹夫只知建功立業(yè)，哪里懂這些民生民苦！”
林嵐沉默不語，他從來沒想過參與政治，然而有一點很清楚，那就是國之疆土，一點都不可少。收復失地，本就是國之兒郎的職責。
一旦主和，氣勢上就比西北蠻子低了一等，想要收復失地，更是成了無稽之談。
林如海見到林嵐發(fā)愣，便說道：“嵐兒啊，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要去想。好好準備縣試就是，其余的這些大道理，爹只是講與你聽聽，讓你明白不要傻到被人利用，一股熱血上腔，想要建功立業(yè)，征戰(zhàn)沙場，這是不切實際的?！?p> “孩兒明白了。”林嵐一禮，退出了書房。
書房內林如海眼神一凜，喃喃道：“得與那些個人通通氣了?！?p> 幾個叔伯正在喝茶，見到林嵐走了出來，便招手笑道：“阿嵐，過來寫副春聯(lián)。”
門外爆竹聲此起彼伏，林嵐仿佛有一種時空錯亂之敢，只覺得幾個叔伯的笑聲，在他耳邊出現(xiàn)了余音。
他想起了王安石的《元日》，那爆竹除舊歲，新桃換舊符的感覺，便提筆寫道：“爆竹兩三聲人間換歲，梅花四五點天下逢春?！?p> 他遙望西北，心中感慨道：西北幾時能逢春？
……
……
金陵城中，王言氣沖沖地闖入到陳之策府中。
“言公來得正好，坐下吃些飯？”
王言哪有什么心情吃飯，瞇縫著眼睛，說道：“為何這么做？魯莽！匹夫！”
陳之策并未動怒，平靜道：“言公息怒?！?p> “我怎么息怒？早就告知你時機不成熟，不要攤牌。他是我打入國之財政的一張王牌，你現(xiàn)在將鳳凰，硬生生地打成了幺雞！”
“雅芳公主回京了?！标愔邍@道。
“什么？”王言一愣。
陳之策嘆了一口氣，道：“公主不僅回京了，而且怪病痊愈，聯(lián)姻之事被提上了日程，沒辦法，留給我們的時間緊迫，只能由老夫來打響第一炮了！”
“你要打炮你打你的，用自己的名打，為何用他的？”
“我要有林嵐的詩才，我就說我寫的了?？上в姓l信呢？《水調歌頭》在前，多首《涼州詞》也無傷痛癢吧？”
王言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道：“朝廷派系黨羽林立，一詩以明志，若是被人猜忌，他的科舉如何能順利下去？如何能打入關鍵位置？”
陳之策捋須說道：“詩詞倒是小問題，一旦他有更好的佳作出來，《涼州詞》的熱度便會消散。再說金陵都是不得志之人，這詞如何能傳到京師去，即便傳過去了，也比不上那首《水調歌頭》出名。懂《涼州詞》之人，哪一個沒有西北之野望，哪一個沒有玉門之痛傷呢？”
“現(xiàn)在倒是矯情起來了，我還是擔心。”
“言公放一萬個心。幼雛羽翼未豐，進不到那些大人物眼中去的。再說，他是林如海的兒子，賈家多少底蘊，你我都應該知曉?！?p> 王言坐下來，靜靜地喝了一口茶。若是其他人，當顆棋子也就算了，之所以這么心急如焚，還有一層關系，那小子，可是他的親外孫啊！
他喝了口茶，緩緩道：“還是有些不安吶。”
陳之策極為淡然地說道：“比起林嵐，京中之人眼下更為擔憂的是另一個頭痛之人?！?p> “誰？”
“阮慈文?！?p> 王言大驚，“他回京了？”
“還未回，不過圣上旨意已經下來了。我這學生，老朽真想給他一個巴掌，朝他屁股狠踹幾腳，再與他把酒言歡?！?p> “你這是精神分裂?！蓖跹云鹕黼x去，年關將至，不安的氣氛讓他無暇在乎這種喜慶的氛圍。雖出生王家，但多年孑然一身的他，不知道獨自一人，過了幾個年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