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一曲接著一曲。
食色,性也。尤其是對于男人來說,這一邊看著美人歌舞,一邊飲酒吃食,簡直是人生一大樂事。
林嵐兩人乃是戌時上的畫舫。看了約莫兩個時辰,也就差不多到點了。畫舫緩緩靠岸,林嵐向舫上小廝要來筆墨,寫下些什么,等墨跡干了,便折起來,道:“請交給剛剛壓軸出演的蝶衣姑娘,告訴她,我十分想念她?!?p> “這個......”小廝有些尷尬地遲疑道。
直到給了銀子,這小廝才笑容可掬地拿信離開。
包成挑了一眼,笑道:“怎么?看上那個姑娘了?我可是提醒過你,云袖招的人,可不好惹?!?p> 林嵐不著急地坐在雅間內(nèi),道:“只是敘敘舊,沒別的意思?!?p> “包不信的!”
“隨你怎么想。”
過了良久,小廝再次走過來,說道:“東家有請。”
林嵐眉頭一皺,說道:“我是要見蝶衣姑娘?!?p> 小廝哈腰一禮,道:“東家說了,要見蝶衣姑娘,就讓您過去一趟?!?p> 林嵐有些莫名奇妙,和包成兩人起身欲走。
“這位公子您坐,東家只說讓林公子過去。”
包成見到自己被嫌棄,一臉無語地坐下來,喝著悶酒,也不敢在云袖招放肆。
“包兄就在此稍等片刻?!绷謲构恍Α?p> 包成有些好氣地哼哼著,得瑟,最好那東家是個男的,惡心死你!
林嵐跟著小廝登上一處閣樓。這樣的巨制畫舫,也只能在這樣風(fēng)平浪靜的秦淮河上慢行,若是放在揚子江里,一個浪頭拍過來,估計船就翻了。
林嵐入閣,依舊不見佳人。只聽珠簾之后傳來那位東家的清脆之聲,“公子遞上這首卷珠簾,是想請蝶衣譜曲嗎?”
“不知東家貴姓?”
“呵呵。很久沒有人問過某家姓名了?!敝楹熀舐曇粢猹q未盡,讓林嵐很是尷尬,他才沒興趣直到這廝到底是何方神圣,只是覺得稱呼上叫東家有些別扭罷了。
“東家不說也就罷了。這首曲子,是在揚州瘦西湖上,答應(yīng)要教蝶衣姑娘唱的,方才見到蝶衣姑娘出現(xiàn)在云袖招,也是大為吃驚,故人相見,才來此敘舊?!?p> 珠簾內(nèi)的云袖招東家一聽林嵐將蝶衣的來路這么清楚,便笑道:“看來還真是故人吶。只是公子你拿出的這首詞,看著韻調(diào)都不成曲,如何唱得了?莫不是隨便胡謅了幾句,來戲弄某家的吧?”
林嵐當(dāng)真無語,這本來就不是給您的好嗎。想起包成說過,就是薛家老太公都要敬這位東家三分,林嵐苦笑道:“晚生譜曲不諳古曲,喜創(chuàng)新?!?p> “那首明月幾時有,莫不是你譜的吧?”
“不才正是在下?!?p> 珠簾后傳來嚶嚶地笑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想必你就是林嵐吧?!?p> “讓東家見笑了。”
“呵呵,真是年少風(fēng)流多才人,你的詩詞某家倒是瞧過二三,確實不錯。”
“東家謬贊。”
珠簾內(nèi)嘻嘻一笑,“耶,外界傳言林司業(yè)飛揚跋扈,得理不讓人,怎么今日如此謙遜?”
“東家這是哪里聽來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晚輩從來低調(diào)做人高調(diào)做事,所以才會招致污蔑。還請東家能夠允許晚輩能和蝶衣姑娘見上一面。”薛家都不敢得罪的人,林嵐自然不敢托大找死。
“水月,你且?guī)е炙緲I(yè)去隔壁雅間,讓他教與你這首卷珠簾,若是好聽,某家就讓他見蝶衣,若是不好聽……呵呵?!?p> “……”
林嵐有些無語,這是鬧哪樣?
歌好不好聽,全仰仗未知性別面容的神秘東家一句話。
卷珠簾唱得林嵐嗓子都啞了,終于是讓水月將曲子給大致譜了出來,好在林嵐并非五音不全,要不然這歌復(fù)原出來,難度還是挺大的。來來回回唱了幾遍,林嵐嗓子都快啞了,想著應(yīng)該能夠見到蝶衣。
結(jié)果,就沒有結(jié)果了。
云袖招東家一句天色已晚,公子請回,直接下了逐客令。
包成在外邊都快睡著了,終于是將林嵐等了出來。
“嗷~~你再不出來我還以為今晚你要睡云袖招了呢?!卑膳ち伺そ┯驳牟弊?,“怎么樣,見到那個美人兒了沒?”
“見到了,美若天仙,細(xì)看更美。”林嵐平靜地說道。
兩人剛要離開,后邊迎來一個小廝,低頭哈腰道:“東家說了,林公子要見蝶衣姑娘,五日之后爭花魁再來吧?!?p> “爭花魁?我可沒錢?!绷謲棺I笑道。這云袖招東家當(dāng)真是好心計,讓他掏大把的銀子,見一個故人,林嵐除非是腦子抽了,才會和金陵這么多土豪爭個花魁。
“公子說笑了,這秦淮畫舫的花魁之爭,乃是歌妓之間的爭斗,屆時這十余條舫中出類拔萃的藝妓都會來云袖招爭妍斗艷,這樣的機會,可是一席難求,東家既然答應(yīng)了您,這便是天大的好事?!?p> 林嵐眼皮一跳,敢情是看宮心計啊,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便說道:“那就多謝你們東家了?!?p> “這是東家給您的請?zhí)!?p> 林嵐收下那張藍(lán)綢包裹的帖子,瞥了眼,呢喃自語道:“肖大家?”
小廝恭敬一禮,道:“這是金陵教坊司對東家的尊稱。”
林嵐一嘆,這云袖招果然是有些門道,連金陵教坊司都有聯(lián)系,不過單單是教坊司這層關(guān)系,還不足以引起薛太公的忌憚吧,看來里頭還有什么貓膩。
等到林嵐二人上岸的時候,早已經(jīng)散場有些時候了。夜空中漂著些許毛毛細(xì)雨,好在林嵐給足了銀錢,足夠馬夫一日的車程,在楊柳下一直等候著兩人的歸來。
“林嵐,咱倆也都這么熟了,能商量個事不?”
“哎喲,包東家客氣了,有事兒您吩咐?!绷謲罐揶淼?。
包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五日之后能帶上我不?”
“這個……請貼上貌似……”
包成有些害羞地說道:“可以帶一個小童,順溜毛都沒長齊,上去也是白瞎,還是帶上我好了。”
“額……”
在烏衣巷的順溜無意識間,錯過了一次成長的機會……
包成在中途便下了車,林嵐獨自一人回到烏衣巷。毛毛細(xì)雨,讓他整個人都仿佛朦朧起來,巷子里安靜地很可怕。
咔擦。
咔擦。
林嵐的腳步停住了,朝巷角望去。
發(fā)匠甩動著那柄剃刀,蓑衣上滴落的雨水,證明他已經(jīng)等了很久。
“有事?”
斗笠微微一抬,“您真的非要殺人?”
林嵐瞇縫著眼,雙手握在背后,“至其死,方休!”
發(fā)匠沉默了很久,嘆道:“好吧,名字?!?p> “薛蟠。”
斗笠朝下一拉,“知道了,交給我,你的手,少沾點血?!卑l(fā)匠估計已經(jīng)猜得十有七八,所以聽到薛蟠二字,并沒有過多的詫異。
林嵐背對著發(fā)匠,道:“五日之后,云袖招,薛蟠,必至?!?p> “嗯,知道了。”
咔擦一聲,剃刀再次合上,發(fā)匠緩緩離去。
林嵐笑得燦爛起來,推門進入宅院。
“果然,還是激將法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