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心思深沉
元起出了衛(wèi)府,在不遠處和趙虎、馬越等會和之后,一行人一起來到了錦府。把夜行衣?lián)Q下來,放到一起全部燒掉,然后又把手弩等標志性的武器收藏了起來。這樣一來,即便有人懷疑到元起身上,也找不到證據(jù)了。
與此同時,大將軍府中卻是鬧翻了天。半夜被人吵醒本身就是一件不痛快的事,更何況被吵醒之后,還要接受親生兄弟被人殺死的噩耗。范進只穿著小衣,在房間中暴跳如雷,擺在房中的珍奇古玩就像是路邊不值錢的土塊一樣,被范進一件件的摔個粉碎。
范進雙眼通紅,一邊摔著古玩泄憤,一邊大吼著:“是誰?到底是誰殺了某二弟?氣煞我也!??!”
一旁的侍女、仆從被范進發(fā)狂的樣子嚇得噤若寒蟬,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被范進遷怒。一個個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這時,一名中年文士走進房中,看著暴怒的范進,也是不便開口,于是垂首站立在一旁。
看到這個中年文士進來,范進才稍稍壓制住心中的怒火,沉聲問道:“賈愿,可有什么線索?”
賈愿微笑著彎腰遞上一把弩矢,說道:“大將軍請看,這是現(xiàn)場遺留的唯一線索。”范進拿起弩矢看了看,然后怒喝道:“這不不過是一只小矢,有何奇特之處?”
賈愿不慌不忙的說道:“大將軍,朝中官軍,無論是西苑八部校尉軍,還是御林軍,配備的弩都是大黃弩,所使用的弩矢比這根要長上少許,所以,下官斷定刺殺車騎將軍的人,并非是京城的人。”
“哦?”范進聽著賈愿的分析,覺得確實是這么回事,于是心中的暴躁也壓下了不少,追問道:“那你說會是何人所為?”賈愿沉吟了一會兒,緩緩說道:“近日來到京城城中,又和衛(wèi)家結(jié)下深仇大恨的,有能力在一夜之間連殺衛(wèi)家八十六口,而且手中有弩矢的人......還請大將軍仔細思考一下,誰人會有這種實力?”賈愿是個說話留三分的主,簡單的一分析,基本上把目標鎖定了。此人深得明哲保身的精髓,說話只說七分,剩下三分讓范進自己去想,既對范進有個交代,還能不折損范進的面子,讓范進在自己的推理基礎(chǔ)上,輕而易舉的猜到兇手是誰。
“原來是他!哼,以為有天子撐腰,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范進顯然已經(jīng)猜到了是元起所為。
賈愿捏了捏胡須,輕聲說道:“大將軍,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范進知道誰是兇手之后,把滿腔的怒火都轉(zhuǎn)移到了元起身上,所以對賈愿的語氣顯得平靜了許多:“但說無妨。”
賈愿說道:“大將軍的主要敵人,依然是宦官集團,所以某以為,將軍應當暫時小忍,暫且將那兇手放到一邊,全力對付宦官一黨,以圖大謀?!?p> 聽著賈愿的話,范進怒道:“你這是什么話!吾弟被人刺殺,如此血海深仇,某豈能坐視不理而任由那廝逍遙法外?我意已決,你不必再說了?!?p> 賈愿聞言也不在說什么,彎腰行禮道:“一切均由大將軍做主,下官告退。”
出了房間,賈愿抬頭看了看夜空,暗自嘆息著:唉,如此蠻橫自大,稍加刺激便無法把持之人,難成大器,自己還是想辦法趁早脫身,免得日后被這屠夫拖累。到是那元虎威,年紀輕輕卻果敢過人,日后必為一方雄主啊。
第二天,衛(wèi)家合家上下八十六口連同車騎將軍范苗身死的消息,不脛而走,一時之間,鬧的滿城風雨。當然,不少平民百姓到是拍手稱快,衛(wèi)家仗著范進的權(quán)勢,可沒少欺壓良善,是以老百姓興高采烈地奔走相告,就差點鞭炮慶祝了。
元起到是一番沒事人一樣的神色,依舊和平時一樣,一大早就來到元協(xié)居住的北宮,開始為元協(xié)講解國學。
皇宮德陽殿內(nèi),大將軍范進義憤填膺的奏道:“啟奏圣上,昨夜衛(wèi)家滿門八十六口被殺死,吾弟車騎將軍范苗也死在了衛(wèi)府,經(jīng)過一夜的調(diào)查,臣已經(jīng)找到了證據(jù),證實昨夜的慘案乃是虎威將軍、忠義侯元起所為,還請圣上主持公道!”
“噢?竟有此事?大將軍會不會搞錯了?”元宏有些懷疑的說道。語氣中,隱隱含著給元起開脫的意思。他可不想讓自己看好的皇侄和這種事沾上邊,再說,即便是元起做的又怎么樣?朕的皇侄殺幾個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不是范苗也死了的話,元宏甚至都懶得管這件事。
可惜范進這樣一個粗人,怎么可能聽得懂元宏話中的意思?即便是他聽懂了,恐怕也會裝著聽不懂。
范進大聲說道:“請圣上下詔,讓元虎威當?shù)顚χ牛忌院竽贸龅淖C據(jù),必然讓他無話可說!”
站在元宏身后的太監(jiān)也唯恐元宏一心軟,就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于是湊到元宏身邊小聲說道:“皇上,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何不讓元虎威上殿與大將軍對峙一番?”
文臣一邊,太傅袁懷本來這幾日就在兒子袁白的軟磨硬泡之下,答應找個機會為袁白挽回面子,狠狠教訓元起一頓,見到這么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立刻出班奏道:“圣上,據(jù)老臣所知,元虎威確實和衛(wèi)家長公子不和,兩人昨日甚至在紫香閣大打出手,這一點,很多人都是親眼看到的,為了讓事情水落石出,還請圣上召元虎威上殿,和大將軍理論清楚為好?!?p> 看到無論是外戚一黨,還是宦官一派,甚至是忠于自己的,都建議召元起上殿,元宏也沒有了辦法,心中暗恨自己以前太過荒唐,以至于大權(quán)旁落,否則這些人怎么敢這樣無禮?
無奈之下,元宏只好無奈的說道:“那就讓元起皇侄到大殿來一趟吧?!?p> 沒過多久,元起就昂首闊步的走入德陽殿,口稱:“臣侄元起,參見圣上。”
還沒等元宏開口說話,范進就一步跨到元起身側(cè),看著元起的眼中幾乎能冒出火來:“元虎威!元君侯!元太守!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京城城中行兇,殘殺衛(wèi)家滿門八十六口!該當何罪?”
元起昨晚的事早晚都會走漏風聲,但是他沒想到范進這么快就找上了自己,顯然范進背后有高人指點。但是元起的臉上全無懼色,不卑不亢的反問:“噢?既然大將軍說某是兇手,卻不知有何證據(jù)?”
范進從袖子里拿出一根弩矢,遞到元起眼前,厲聲問道:“這根弩矢,想必你眼熟的很?”
認出是自己部下的手弩射出的弩矢,但是元起的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甚至連眼角都沒動一下,淡然的說道:“這就是大將軍的證據(jù)嗎?僅僅憑借這一根弩矢就認定某是兇手?呵呵,當真可笑至極,這根弩矢上有某的姓名嗎?又有誰看到這根弩矢是某射出去的?天下人都知道,某擅長的是弓箭,而非弩箭,所以圣上才以雕翎弓相賜,若是大將軍一口咬定這根弩矢是某射出的,恐怕有失偏頗?”
范進本就是個沒學過幾個字的屠夫,又怎么會是伶牙俐齒的元起對手?被元起這么一問,一時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最后只好照搬賈愿的原話:“宮中御林軍和西園八部校尉軍所使用的弩箭,都是大黃弩,比這根弩矢要長上三寸,排除了這幾只軍隊以外,當今京城城中,最有可能擁有弩箭的,就是你元虎威了!”
元起哈哈大笑了起來:“原來大將軍所說的證據(jù),都是你通過推測得出的結(jié)論!京城名門世家云集,哪家沒有食客、私兵?憑什么就說這根弩矢是某部下所有?還有,你身為大將軍,竟然懷疑皇室御林軍和西園八部校尉軍,這是在變相的質(zhì)疑圣上嗎?敢問大將軍是何居心?”
被元起這一通反唇相譏,范進的冷汗立刻流了下來,跪在地上說道:“圣上明見,臣沒有任何不臣之心,臣對圣上忠心無二啊!”
元宏冷著臉,定定的看著范進,冷聲說道:“范進,你身為大將軍,還沒有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跑到大殿上來污蔑朕的皇侄,甚至還懷疑朕的御林軍,你可知罪?!”
范進連連磕頭,撞得大殿的地板彭彭作響:“臣知罪,是臣因喪弟的悲痛迷失了心竅,所以一時不查,險些誤會了虎威將軍,還望圣上看在娘娘的份上,恕臣失察之罪?!?p> 見到范進的模樣,元宏又忍不住心中一軟,不管怎么說,范進畢竟是自己愛妃的哥哥,自己也不好太給他難堪。于是沉聲說道:“罷了,這件事就這樣算了,退朝?!?p> 見到元宏就這樣輕易放過了范進,元起忍不住在心中嘆息了一聲,自己這位天子叔父雖然有心整頓朝綱,但是耳根子太軟,很容易就被哄騙過去。相比之下,到是元協(xié)比他的父親要強一些。
走出德陽殿,元起又來到了北宮,看到元協(xié)正在門口等著自己,見到自己走來,元協(xié)急忙跑了過來,問道:“皇兄,怎么樣?沒事了?剛才我派人去打聽了一下,那個可惡的范進竟然敢污蔑皇兄,真是罪該萬死??上Ц富市奶?,如此輕易就把他放走了?!?p> 元起笑道:“某沒事,讓你擔心了?!?p> 兩人進入房中之后,元起笑呵呵的問道:“對了,你知道范進身邊有哪些幕僚么?今天范進在大殿上說的話,可不像是他想的出來的?!?p> 元協(xié)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忽然一拍大腿,說道:“我想起來了,范進身邊有一個中年謀士,好像叫賈愿,聽說別人都稱他為毒士。”
原來是他!那就難怪了,能夠根據(jù)一根弩矢,輕易地分析出事情的經(jīng)過,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京城城中恐怕也只有這個毒士賈愿能做得到了。
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元起輕輕地對元協(xié)說道:“原來如此,其實范苗連同衛(wèi)家上下八十六口,確是某殺的。”
元協(xié)的小嘴立刻變成了“o”型,隨即醒悟了過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拿起一本春秋說道:“皇兄,咱們還是趕快完成今天的功課吧?!?p> 元起笑罵了一句:“人小鬼大!”然后就開始給元協(xié)講解起來。
斜在空中的太陽,帶著和煦的陽光,照耀在這一對堂兄弟身上,顯得溫馨又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