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和宮
凌庭吩咐了延禧殿的宮人照顧好舒寧,而自己則徑自跟了陸太后回坤和宮。此時他攆退左右,偌大的正殿只剩下他與陸太后母子二人。
“皇兒想問哀家什么?”陸太后依然是平靜淡漠的模樣,她抿了口茶,重又將茶杯放下:“若是要問為何就這般不追究了,想來皇兒也深知其中細里?!?p> “沒有萬分確切的證據(jù)貿(mào)然開啟皇陵是對先人的不敬,那些老臣必定又嚷嚷。朕并不打算這么做。今日給了婁太后一個警示已經(jīng)足夠,本來就只是想要處死一個如貴人而已?!绷柰ノ痪雨懱笞笙路?,悠悠說著。
陸太后頷首:“那皇兒下一步打算如何?嚴景珍的貴人之位要廢么?”
“如貴人臨死前大喊著太后娘娘救命,她家丫鬟不是還活著么?
想來這些消息定會傳回到嚴家。嚴家沒有柳家對婁家那么死心塌地。先頭嫻太妃被害得重病纏身,如今又沒了閨女。朕只需表示既往不咎,保留嚴景珍貴人封號,嚴家就會對朕感恩戴德。”凌庭平靜地陳述著,目光深邃地看向陸太后:“只是母后,婁家終究是要除的。父皇雖總被那些葳庶人的擁護者污蔑為無情無義之人,但對于婁家他是仁至義盡了。即便婁太后毀了他最心愛的女人,他已經(jīng)跟婁太后死生不復(fù)見,但仍給了婁家足夠的體面。只因為晏駕的太皇太后受過的苦,婁太后為他受過的苦,婁家那些年支持他的不易,讓他始終不肯下決心除外戚。他將這些難題留下就撒手人寰,母后,皇兒是費盡了不少心力才將如今朝堂里的婁家沒了先前囂張?!?p> “哀家知道?!标懱箅p眸有了些憐惜,輕輕說:“所以你要做的事情,哀家從來沒有阻止你。哀家知道你的不易。”
“母后,可還記得日前廉王與咱們游湖?”凌庭忽而略過蘭軒宮
的事情。
“怎么了?”陸太后不明細里,反問。
“那日游湖結(jié)束后,朕與廉王在宮里閑逛,也不知道怎么就來
到蘭軒宮。廉王忽而笑了,他說起而是朕與他的那次捉迷藏。朕后來因為躲在蘭軒宮被父皇的人抓了出來,還狠狠責(zé)罰了。那日說起朕才知曉原來廉王是在朕被罰后才知道蘭軒宮是不讓近的。他說他的母妃從來忌諱蘭軒宮,總是提及落淚,所以他從不敢問。您可知當時朕頭一個懷疑的就是那時的尹賢妃和凌莊?因而兄弟對年才這般疏遠?!?p> 陸太后似乎聽明白了凌庭的意思,她一聲不發(fā),只是看向自己的兒子,等著他說下去——“那告訴朕躲去蘭軒宮就不讓人好找的宮人,原朕只是知道她是從尹賢妃那兒過來伺候朕的??呻弈侨章犃肆枨f的話,便又派人重新查了。原那宮人是陸家的丫鬟,早些日是隨著您進宮的,是后來因故才轉(zhuǎn)到尹賢妃的殿里的。”
“庭兒,你父皇太過于重情了。母后不希望你這般。若不是你父皇始終遷就著你皇叔豫王凌蘅,如今你至于這般皇權(quán)受迫么?”陸太后語氣有了些緩和,似乎在哄著凌庭。
“是?。‰拚嬖撝x謝母后,自幼教會朕這世間是任何人都不可親近的!這世間皇權(quán)至重!”凌庭忽而站了起來,穩(wěn)步走向陸太后:“所以,母后。您放心,朕絕對不會成為父皇那樣的人,因此,外戚專政一事絕對不會姑息!”
凌庭意有所指,陸太后眸色有些暗淡。她處心積慮就是為了讓陸家東山再起,陸家因為她表姑姑前朝林皇后,已經(jīng)被凌蕭打壓得夠重了。若不是后來凌蕭為了權(quán)衡外戚,以她為皇貴妃牽制婁家,陸家也許永無生天。如今她的兒子在暗示她要削弱陸家的實權(quán),她如何能夠。這些年來,她學(xué)著童琬為人處事,讓凌蕭與自己近一些,這般才能多注重她的孩子?,F(xiàn)在這個孩子竟警告她,想來她真的是教了個好兒子!
“母后是累了?”凌庭這般問道,連帶著作揖:“那皇兒先行退下了。只經(jīng)過今日一觀,皇兒確信蘭貴妃尸骨已不在皇陵,因此這件事情皇兒絕不會就此罷休。母后想賣個人情給婁太后,朕今兒是允了,可下一次,可就不好說了。這可都是您教朕的,天地間,惟權(quán)可信?!毖援叄柰スЬ吹赝肆讼氯?。也不再去理會陸太后那失落的模樣。他快步走下坤和宮的階梯,這段階梯讓他心煩,當初她就是這般被押進了坤和宮,而后被嚴問拷打至流產(chǎn)。那是他們唯一的孩兒,就這般沒了。凌庭抬起頭望向天空,那日光甚是刺眼,他忍不住用手擋?。骸鞍㈡?,我們還會有孩子嗎?”喃喃自語,連緊跟著他身后的德明都幾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