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nèi)讼驂灥刈呷ィ叩桨肼窌r就看見胖子和幾個村民正回來。
那幾個村民看見我們顯得很漠然,在我們身旁走過,個個帶著麻木而絕望的神情,仿佛都已經(jīng)感覺不到生的樂趣。
活在詛咒之下,又怎么能感受生活的樂趣?
我看著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胖子,節(jié)哀順變?!?
大蝦頭也走過來拍著他的肩膀,道:“兄弟,節(jié)哀吧?!?p> 胖子一臉的倦容,眼里布滿血絲,看似已有幾晚沒睡。他緩緩道:“這一天嬸嬸她早有心里準(zhǔn)備,她死得時候很坦然。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她還說從來沒有怨恨過女鬼?!?p> 我說:“這樣對你嬸嬸未嘗不是一種解脫?!?p> 大蝦頭說:“是啊胖子,既然你嬸嬸放得下,你也就不用傷心。這日子總還要過的?!?p> 他這一說,胖子忽然哭了起來,哭的很傷心,哭的就像個孩子。
看見胖子忽然這樣,大蝦頭不再說話,生怕又說錯話。
我看著琴月,琴月遞上紙巾給胖子,說:“哭吧,哭出來會舒服些。何必讓自己難受。我很能明白你的感受?!?p> “你……明白?”
“嗯。無忌和大蝦頭也一樣明白你的感受。他們也一樣痛失過親人。你至少還有親人陪你走了這么長的一段路,你看我,我自幼在孤兒院長大,無親無故的,很多時候一想起這些我都會偷偷的哭泣。”
女孩子的安慰總會比我們的安慰效果好幾倍,我和大蝦頭走開兩步,在一旁的大石頭上坐下來。大蝦頭遞了支煙給我,他自己也點了煙,說:“胖子還是跟以前讀書時一樣,一點都沒有變,感情過于豐富?!?p> 我徐徐噴了口煙,說:“只要是人誰沒有感情?”
大蝦頭使勁的吸了口煙,說:“有一個人,我老爹。如果我他死了,我不會流一滴眼淚。”
“為什么?”
大蝦頭嘆了口氣,說:“他對這死人比對活人還多,很多人都說他是冷漠的老怪物。我也覺得他就是,不然為什么我媽死了二十年,他從來不愿意去看一看她?”
“或許他放不下你媽,怕去看了傷心?”
“他會傷心?”大蝦頭冷笑道:“我還清楚的記得,我媽上吊死后,他沒有流過一滴眼淚?!?p> 大蝦頭跟著他老爹長大,兩父子幾乎沒有感情交流。大家都是漠然的相處,偶爾才說說話,卻不是心底的知心話。
“有天他忽然對我說,如果哪天他死了,也不用為他傷心。他說死了還是好事?!?p> 我聽得一愣,說:“你老爹還真豁達(dá)已然看透生死了。”
大蝦頭一連吸了兩口,頭頂煙霧裊裊,說:“不知道,相處幾十年,我到現(xiàn)在還沒有看透他這個人。我媽死的時候他不但沒有哭過,也不傷心,我竟然還聽見他在笑。對著媽的靈位在笑,你說他媽的是不是瘋了?”
胖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后站在旁邊聽我們說話,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扔的腳下全是紙巾,含含糊糊的說:“肯定是他媽的瘋了!正常的人怎么會像你老爹這樣?”
琴月說:“那倒是未必。一千多年前的莊子就不是這樣嗎?他老婆死了,他還鼓盆高歌呢?!?p> 我說:“莊子確實這樣?;蛟S你老爹真的達(dá)到這個境界了?!?p> 大蝦頭扔下煙頭,說:“管他呢。胖子你還要繼續(xù)哭么?”
胖子抽了抽鼻子,那圓圓扁扁的小鼻子都紅了,說:“如果還有紙巾的話,我倒愿意再哭多一會?!?p> 大蝦頭指著胖子笑了,說:“你這胖子。早知道我就買一大箱子紙巾運過來,就讓你坐著哭死!”
我笑道:“你讓他哭死,總比讓他餓著瘦死了要好。”
胖子笑道:“還是大官人了解我?!?p> 琴月也忍不住笑起來。
胖子看著琴月說:“你安慰我這么久,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
我說:“她叫琴月,鋼琴的琴,月亮的月?!?p> 胖子笑道:“謝謝你琴月!”